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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绝招


苏逸纠结了很久,一脸彷徨地伫立,望着床上的爱人,婀娜的身段,羞涩的容颜,秋水含情的眼眸,仿佛似巧手在撩拨他的心弦,撩拨得心口一阵阵悸动。

        但,如若接受梁剑的盛情邀请,该亲昵到哪种地步,到哪种地步才能不暴露真身?冲动之下还能有分寸吗?怕是不仅不能得逞,被梁剑识破身份后,亲密无间的师徒之情,苦心经营的夫妻之义都会土崩瓦解。

        后果不堪设想。解开绳索,赶走梁剑,才是正确的选择。苏逸扭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床上的倾城美色,眼睛盯着墙上飘渺的山水画,心中默念《清心咒》,沉淀心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跳才平缓一些,保持平稳的腔调,为自己的拒绝找合理的缘由:“皇后请自重,不要让我难堪,更不要为难我。我,一个太监,丑陋、卑微、无能,不需要皇后的慰问和额外的美意。”

        “常青,无需妄自菲薄,我不是为了让你难堪、让你为难,我不是想要什么,而是想给你什么,你随意就好。”梁剑歉意地解释,有些自责,自我检讨:我的好意是不是伤到他的自尊了?

        并没有伤到。苏逸心中只有感动,感动之余,更加珍惜梁剑待他的情义。他沉了沉气,依旧克制,提醒自己:梁剑口中唤的是“常青”,是好徒儿常青,好夫人常青。为了长久地拥有这份情义,苏逸必须长久地坚守常青这个身份。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和她的关系就永远是清清白白的师徒之情了吗?苏逸并不甘心。

        “我想给你什么,你随意就好”,梁剑的话语激励着他,被束缚住手脚的形象启发了他。他的心思转了转,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涌入心中,怂恿他去赌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脸面上继续维持坐怀不乱的矜持,言语上热情许多,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必要的解释:“师傅的好意不容辜负,盛情难却,徒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一个太监,即使身份卑微,但生而为人的体面和尊严还是要的,残缺之躯不宜暴露,皇后你需多担待些,体谅我的苦楚,照顾我的颜面。”倾诉完毕,他从袖中取出丝帕,叠成条状,系在梁剑头上,蒙住双眼。

        并排与梁剑躺在床上,俯在她耳边轻言慢语:“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读《菜花宝典》,称它为旷世奇书、另类绝学也不为过。太监的生活,方方面面,都有详细的论述和指导。其中有一章,专门阐述太监的夫妻生活,徒儿我受益匪浅,学有所成,愿意一试。”

        夫妻生活?不是说好的,只要温暖、亲昵和爱抚。“把绳索解开,放我走。”梁剑挣了挣手臂和腿脚,绳子捆得十分结实,她有些后悔了。

        苏逸并没有去解绳索,而是继续在梁剑耳边呢喃,耐心地劝:“日子很长,天长地久,甚至下辈子我们都已约定,还是夫妻,难道这辈子和下辈子,咱们夫妻二人都只能靠默念《清心咒》度过每一个无眠的夜晚?还是试一试吧,会是幸福的。”

        梁剑并不理会,还在蓄力挣脱绳子的捆绑,脚腕上的绳子已经开始松动,再扭动几下,两只脚便从绳扣中脱出。双手转动,眼看手腕上的绳子也有松动的迹象。

        苏逸赶忙按住手腕,把绳子又缠了几圈,打成死结。继续暖言相劝:“试一试吧,就这一回,皇后如果不喜,再走不迟。”动作温柔,恰到好处,体贴入微。梁剑内心一番挣扎,想到是自己主动上床报恩,兑现诺言,想到拜过天地,以夫妻相称也有些时日,于情于理,仿佛也没做错什么,便不再挣扎。

        ……

        ……

        “你偷偷去过大壮百货?”梁剑问。

        我没去,但总要说些什么,给个解释,消除疑虑。苏逸答非所问地说:“喜欢吗?”

        ……

        ……

        清晨,苏逸抱着还在睡梦中的梁剑,把她放到大浴盆中,清洗昨夜的痕迹。梁剑半梦半醒间,嘟囔着问一句:“在干什么?”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丝帕遮挡视线,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鸳鸯浴。”是好徒儿在身边照顾,梁剑又放心地沉沉睡去,把她托付给他。

        待她真正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睛,眼前的丝帕已经被取下,手上的绳索也已被解开,好徒儿常青一身龙袍,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地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皇后,你真能睡啊,一起吃午膳吧。”

        梁剑羞怯地用被子遮脸。苏逸笑着撩开被子,映入眼中的是染着淡淡红晕、莲花般娇羞的笑颜。

        又在魏国逗留了两个月,虽然大权在握,日子过得顺遂,但梁剑依然归心似箭,她时刻不忘蜀国的禁军元帅才是她的真身,元帅携夫人常青荣归故里,已经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梦中。

        而现实是:从王府传来消息,摄政王依旧昏迷不醒,并且没有醒来的迹象。徒儿的假皇帝,她的假皇后身份还要担多久?

        不能再等下去,太医治不好摄政王苏礼的病,我来治。梁剑一身便装,带着包裹成大粽子头的小跟班来到王府,探望苏礼的病情。

        苏礼正在书房写诗,有侍卫飞奔而来:“摄政王殿下,皇上和皇后来府上探望您。”

        苏礼被惊吓得掉落了笔,他来不及捡起,拔腿就跑,往寝室飞奔。王府的侍女们从未见过摄政王丢弃温润公子的仪态,放弃温文尔雅的形象,健步如飞,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有些狼狈。

        苏礼奔跑进寝室,往脸上涂抹重病的妆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匆匆忙忙地躺下,盖好被子,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醒来,山崩地裂我都要将昏厥进行到底。

        没有山崩地裂。皇帝苏逸和皇后梁剑站在床边,观望他的脸,试探他的脉搏,小声商量,研讨病情。

        是皇后的声音:“脉象平稳,呼吸顺畅,脸色正常,体温正常,一切都很正常。”

        是皇帝的声音:“一定是内伤,我看他伤得不轻。”

        是皇后的声音:“徒儿,此言差矣,倘若有内伤,必定会从脉象上体现出来。看此情形,苏礼睡着了的可能性更大。”

        苏逸赶忙打掩护:“绝不是睡着了,坊间传闻,摄政王从小体弱多病,时常昏厥,他的同胞弟弟死了,他受到太多惊吓,又兼伤心过度,昏迷几个月也是可能。”

        梁剑相信徒儿的判断,她曾亲眼见过两次苏礼毫无征兆的昏厥,如中了魔咒般轰然倒下,这样虚弱的体质,脆弱的神经,昏睡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此番梁剑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唤醒苏礼。任务艰巨,但梁剑依旧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地对好徒儿兼好夫人说:“一直想教你些医术,现在正是好机会,有为师的神医妙手,摄政王很快便醒。”一连试过十个疗法,苏礼的眼睛依旧闭得严实,浑身上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露怯了,现眼了。梁剑自觉脸皮发烫,但在徒儿面前,她不得不努力维护身为师傅的睿智形象,身为夫君的伟岸地位,说道:“为师还有绝招,一招定乾坤,他很快就醒。”

        什么绝招?苏礼紧闭双眼,提心吊胆,头脑在飞快运转,聚精会神分析获取的信息,拟出结论:梁剑的绝招一定是渡气,梁剑最会渡气了。上一次就是用渡气这个绝招,哄骗我嘟嘴,把三弟苏逸的装死神功给破解了。我有经验,有心理准备,绝不屈服。无论是梁剑亲自给我渡气,还是三弟给我渡气,我都坚决忍下,不露破绽。为了把三弟留在魏国,拼了。拼掉脸也不要了,拼掉清白之嘴也不要了。苏礼悲壮地下决心。

        心有灵犀一点通,三弟苏逸与二哥想到一处,笃定梁剑的绝招必然是渡气。梁剑已经是自家媳妇,贵为皇后,既叩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又有巫山云雨之实。身为夫君,苏逸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自家媳妇与二哥嘴贴着嘴。

        给二哥渡气的必定是我,苏逸。苏逸悲壮地做了决定,决定挺身而出。心中祈祷:二哥,无论多艰难,你一定要坚守晕厥形象,千万不要睁眼,帮我把梁剑留在魏国,做我的皇后。二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的三弟我过得多么幸福。

        但此刻,苏礼和苏逸心中都是悲壮的,为了同一个目标,都准备拼了,都在等皇后梁剑一声令下,说出惊心动魄的词汇“渡气”。

        但梁剑什么都没说,从容取下头上的凤钗,用手指试了试尖锐的一端,满意地点头:“很好,一定能戳进指甲缝,给摄政王放放淤血,促进血液循环,他一定会醒。”

        苏逸脸色骤变,攥住梁剑的手,忐忑说道:“使不得,这个绝招太残忍了。”

        “不是残忍,是治病救人。为了救人,刮骨疗伤我都下得去手,你让开。”梁剑正气凛然地说,甩开徒儿的手,上前两步,坐在床沿,一手抓牢苏礼右手食指,一手举着凤钗,就往指头扎去。

        “啊!啊!”苏礼惊叫起来,手颤抖着往回缩,眼睛大睁,瞪向自己的手指,还好,没有出血,甚至凤钗都没有碰到手指的一丝一毫。

        抢回手臂,慌张坐起,双手抚胸,不停深呼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梁,你好狠啊。”

        梁剑一脸自豪的笑容,言语却是客气:“摄政王,是我救了您,不必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懂些医术,今后您若犯病,我依旧免费给您诊疗。”

        苏礼苦笑,更想哭。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也不敢在梁剑面前装晕厥了。

        梁剑又转向好徒儿,谆谆教导:“常青,师傅的绝招,学到没有?”

        苏逸脸上也是苦笑:梁剑的绝招真多啊,让人防不胜防,无计可施。二哥终于还是醒了。

        两个人都在苦笑,只有梁剑脸上是充满希望的甜笑,是真挚的微笑。她笑着说:“摄政王,这三个月,是常青和我假扮皇帝、皇后帮您稳住江山,现在您终于醒了。请问,何时您能亲政,荣登至尊宝座?”

        “亲政?至尊宝座?”苏礼像是被霜打过,神情顿时疲惫不堪,不是装的,是真心的疲惫,只要听到“亲政”,他就有气无力。有气无力地干咳,有气无力地吐出心声:“头好晕,再让我……养些时日吧,病体……未愈,劳累……过度,我怕是……死得很快啊。”

        梁剑最怕苏礼死掉,赶忙好言安慰:“您好好养病,需要什么补品,派仆役到皇宫取,我们等您痊愈。我还有一套强身健体拳,十分有效,待你恢复些体力的时候,我教您。”

        “好,好,头晕得厉害,我就不送你们了。”苏礼手抚着额头,冲着门口喊:“来人,送皇上皇后出府。”躺在床上,再不睁眼。

        仿佛意犹未尽,但该说的话确实都已说完,任务也已达成:苏礼醒了,只待苏礼病愈,便是梁元帅与夫人常青归国之时。

        梁剑和好徒儿在王府的侍从护送下走出府门。走在回皇宫的路上,梁剑一脸憧憬,仿佛不是走在回宫的路上,而是走在归国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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