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诊断

苏逸撤了，梁剑的心安稳下来，认认真真地当起贵妃，学做女人。只是坚持了两个月，心中的冤屈便如春天的草木一般疯长。她忍不住开始抱怨：“皇上，您看看我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安严托着梁剑的脸，仔仔细细地观察，问道：“周荷又打你了？没看到有什么红肿啊？”

        “您再仔细看看，有什么变化？”梁剑满脸的委屈。

        安严把眼睛贴到梁剑的脸上细看，还是没有看出端倪，但是梁剑委屈的眼神却是明晃晃的。安严赶忙心疼地抚了抚梁剑的脸，安慰道：“是有些红肿，周荷又打了你？这一次我绝不姑息，一定让她以牙还牙。”

        梁剑轻蹙着眉，撅着嘴说道：“皇上，没有人打我。我是想让您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得更水润了。”

        安严赶忙装作更加仔细地查看，脸上挂起欣赏的神情，夸赞道：“水润很多，白里透红。”

        “哪有啊？皇上。您仔细看，我向德妃学做美容，半个月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宝贵的时间却都浪费掉了。”梁剑对安严的赞美之词并不满意，她能分辨出安严的话语是出自内心还是出于息事宁人。

        她举起一只手，递到安严眼前，又出了一个难题：“皇上，您再看我的指甲，有什么变化？”

        这又该怎么说？安严蹙起眉，盯着一个个指甲细看，一言不发。他在努力思考答案：难道在皇宫中，还有人敢用老虎钳拔贵妃的指甲不成？也没见有什么外伤，我该说些什么？

        “这指甲……”安严迟疑着，说不下去了。

        “这指甲也做了半个月的美容。有没有变水润一些？”梁剑问。

        安严惊诧起来：“指甲也需要做美容吗？”

        “珍妃邀我一同给指甲做美容的时候，我和您一样惊诧，我也是这样问的：指甲也需要做美容吗？可是，实在无所事事，就只好无事生非，给指甲做做美容，也好过混吃等死。这就是我，一个后宫女人的生活，虚度时光，浪费生命。我不想这样过了。”梁剑有些恼火地说。

        安严终于明白梁剑心中的委屈源自何处。他试探着问：“你想怎样过？”

        梁剑当然有想法：“皇上，我这个男人当得太久，恐怕已经由内而外地变质了，根本生不出孩子。否则，凭您那么勤奋努力，凭我这么积极配合，怎么可能次次都是徒劳。皇上，不妨您送我出宫继续当禁军元帅，至于子嗣，您再与别人试试。”

        安严一听便怒了，一脸凶相地说：“什么变质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女人。不要再为出宫找借口，能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就只有你，不要推卸责任，把我往远处推，再敢说一次，我绝不轻饶。”

        “噢！”梁剑果然不再劝说，脸上一副郁闷的神情。

        这样可怜兮兮、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映入眼帘，安严不禁心一软，脸上带了些柔情的笑意，把梁剑揽入怀中，问道：“你舍不得把我推给旁人，对吗？只是厌烦后宫的生活太无聊，对吗？明天，你扮作小福子，我带你去金銮殿，听听大臣们议事，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梁剑果然眼前一亮，脸上绽开笑容：“真的吗？我能陪您去上朝？真的吗？”

        “当然。”看着眼前明媚地笑起来的脸，安严知道自己猜对了梁剑的心事，心中也很欣慰，脸上也笑着：梁剑不是因为厌烦我，不是真心把我推给其他女人，她是爱我的。

        后宫中又不见了梁贵妃的身影，太后曹丽华、皇后周荷心中又起了怨言。特别是太后曹丽华施压，周荷不得不履行皇后的职责，进行劝诫：“皇上，梁贵妃面色红润、眼睛明亮，精神饱满，绝不是伤病未愈的模样，她是仗着您对她的偏袒和宠爱，才敢无视宫规，找借口不给母后和我请安。皇上，请您查明真相，严惩违规者。”

        “梁贵妃……”安严望了一眼身边扮作小福子的梁剑，心想：为了照顾你的志向，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容易吗？安严又一次绞尽脑汁找借口：“梁贵妃崴脚了，行动不便。”

        周荷知道皇上是在明目张胆地袒护，但是她却毫无办法，脸上挂着皇后该有的尊贵笑容，礼貌客气地告辞，向太后复命去了。在后宫，装糊涂也是一位皇后必备的职业素养，皇上的说法自然就是真相。

        金銮殿上，安严一如既往如冰山一般，冷冷地端坐在龙椅上，高贵威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眼神不时地便瞥向身侧的小太监，若无其事地看一眼，嘴角微微扯起，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闪而过。

        但这样的神情却逃不过文武大臣雪亮的眼睛。能有资格上朝议事的重臣，察言观色的能力绝非一般。

        目睹了两个月皇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大臣们心中虽有疑惑，但无碍朝政，便也不敢多嘴。只是今天，皇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啊，没了笑容，反而蹙起眉头，是隐隐有些担忧的模样。

        安严是在担忧，因为他看到站在身侧的假小福子脸色有些惨白，眉心轻轻皱起，手也一阵一阵攥起拳头，像是在忍痛的模样。

        安严有心询问，却是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该怎么开口才好，该怎么劝假小福子回寝室休息才名正言顺？他正在思索，就看到假小福子身形晃了晃，眼看要摔倒在地。他匆忙起身，一个箭步跨过去，抱住假小福子。

        假小福子想用力推开安严，挣脱怀抱。大臣们都看着呢，皇上把小太监搂在怀里，实在有损尊卑秩序、皇家威仪。更何况，此时，假小福子只觉肚子翻江倒海一般，很想吐。

        但皇上的手臂结实有力，假小福子却是浑身乏力，她推也推不开，作呕的感觉却越强烈，终于忍不住，翻江倒海般吐了起来，喷在安严胸前。

        “这……”吐过之后，假小福子缓了缓神，望着龙袍上的污浊一片，心中有歉意，嘴上却抱怨道：“皇上，我不是故意的，是您把我抱得太紧，我躲不开。”

        “是我的错。”安严心疼地抱起假小福子，就往养心殿走去。

        太医随即赶来，搭脉一试，惊诧得手抖，舌头也颤巍巍的：“皇上，福公公这是，是……”

        “快说。”安严焦急地催问。

        “福公公这是怀孕了。”太医匆忙跪下，不知道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诊断，会受什么样的责罚。

        并没有什么责罚。安严喜出望外，拉住假小福子的手，激动地说：“太好了，我们有孩子了。”又紧紧把假小福子抱在怀中。

        太医更加震惊，双腿都开始颤抖：皇上是爱上了福公公？爱上就爱上吧，但皇上是怎么让太监怀孕的？这样一个医学现象该怎么解释？是我见识太少，思路狭隘，不配当太医？

        梁剑倒是先比皇上平静下来，她匆忙挣脱安严的怀抱，悄声提醒道：“皇上，张太医在看着您呢。

        “张太医？”安严扭过头，望向跪在地上，正浑身发颤的张太医。这是怎么了，张太医为什么一脸惊恐？安严心中诧异，很快就明白过来：皇帝和太监相拥在一起，并有了孩子，确实够震撼。

        为了避免太监怀上龙嗣这种骇人听闻的传言满天飞扬，安严轻轻摘下梁剑脸上的伪装，擦掉脸上的墨色，说道：“张太医，你看清楚些，是贵妃顽皮，扮装成小福子，是贵妃怀孕了。”

        果然是梁贵妃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张太医的心绪才定了定：“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

        安严叮嘱道：“张太医入宫多年，该知道宫中的规矩。”

        “皇上放心，我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张太医叩首，知趣地退出养心殿。

        再无外人碍眼，安严又伸出手臂，把梁剑揽入怀中，把手搭在梁剑的小腹上：“宝贝，你想不想父皇？”

        “皇上，朝臣还在等您。”梁剑提醒道。

        “朝臣？哎！”安严恋恋不舍地松开梁剑，换上干净的龙袍，往金銮殿走去。

        大臣们还在惊诧刚才看到了什么：小太监吐了皇上一身，皇上却道歉“是我的错。”皇上是怎么了？很反常啊！

        还有更反常。安严回到金銮殿，一反常态，冰山脸化成一潭春水，柔和而温暖，面带笑意地坐在龙椅上，有一种冰山上开满鲜花的既视感。

        安严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腔调上都带着罕见的温情：“梁贵妃怀有龙嗣，朕将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这个胎儿的到来，让梁剑彻底明白：你就是一个女人，从里到外全是女人。梁剑从六岁起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铁骨铮铮、忠肝义胆、侠骨柔情的男人，从未想过怀有身孕这种事会出现在她的人生轨迹上。这种超预期的意外让梁剑很羞愧，她很想保持低调，隐藏起怀孕这个事实。

        但这个孩子是皇帝安严的第一个孩子，是安严盼望已久的孩子。他的到来，震惊整个后宫，震惊整个朝野。梁剑很难保持低调。因为孕吐得厉害，她再也不能在金銮殿值守，便又开始了在后宫晃荡的日子。御花园中、朝凤宫内，慈宁宫中，她那苍白的脸色，一声声干呕，不仅没有赢得人们的同情，迎来的全是女人们嫉妒的眼神。只有太后曹丽华心疼她，嘱咐御膳房好生伺候，嘱咐梁贵妃不必拘泥礼节，保重身体，请安也免了。

        皇帝安严更是紧张，只要不在朝堂上，便都陪在梁贵妃身边，甚至把奏折都堆到叠岚宫，一边批奏折，一边帮孕吐的贵妃拍拍背，端杯漱口水。

        一天，就在安严手忙脚乱的时候，真小福子疾跑进叠岚宫，站在寝室门口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

        “呈上来。”安严吩咐道。

        真小福子弓着腰，递上奏折。安严打开奏折扫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他深吸一口气，又挂起平和的笑容，冲着疑虑不安的梁剑解释：“没什么大事，是几个将军虚张声势，要增兵要军饷罢了。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

        说完，他拿起奏折走出寝室，急招丞相、兵部尚书、兵部侍郎等几位重臣来勤政殿商讨对策。

        “什么？魏军大举来犯？枫林渡失守了？”兵部侍郎段青惊呼道。

        几位大臣的脸上都乌黑一片，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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