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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真相


“皇上,皇后说得对啊,我这样的老妇不该出现在这里,太给您丢脸了。”梁剑用故作苍老的声音说道。

        安严冷冷一笑,问道:“你不出现在这里,又该出现在哪里?魏国的皇宫吗?”

        梁剑一愣。

        安严拂袖而去。

        “贵妃娘娘,长公主求见。”有宫女禀报。

        “快请她进来。”梁剑仿佛见到一线曙光。

        安宁走进门,上下打量床上的老妇人,不禁瞪大眼睛,惊诧地喊起来:“天啊,您就是贵妃娘娘?是您昨夜得了圣宠?太吓人了,我的哥哥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安宁,是我,是我啊。”梁剑怕安宁不能辨认,特意掀开白发头套,露出一线乌黑的秀发,随后又赶忙把头套戴好,冲着安宁用力地眨了眨眼。

        “你是……”安宁听出梁剑的声音,再仔细辨认五官,瞬间惊叫起来:“你是……,天啊!”她赶忙屏退屋中的宫女,这才说道:“梁驸马,我的夫君啊!你怎么进宫当了贵妃?倘若哥哥问起驸马的行踪,我该怎么答?”

        “我昏迷过去,醒来就成了贵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有线索?”梁剑问。

        安宁细细回想,猛然忆起昨天曾见过梁剑的这身装扮,急忙说道:“昨晚,一个自称你父亲的中年男子扛着一位老妇人来过驸马府。从衣着看,那个老妇人就是你。但是他和我哥说过什么,我并不知情。”

        父亲会和皇上说些什么?现在的我在皇上眼中是老妇人,还是梁小妹,还是梁剑?无论是谁?我都要出去。

        梁剑把希望寄托在安宁身上,忐忑地问:“安宁,你还要不要我这样的驸马?”

        “要还是要的。”安宁确实舍不得体贴入微、百依百顺的驸马梁剑。

        “太好了,我也舍不得你。十天后,待我恢复些体力,我们里应外合。你助我逃离,我办完一件要事便回驸马府。”梁剑满怀希望地说。

        “好。”安宁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安宁出了叠岚宫,就被宫人请去勤政殿。在那里,安严在等她。

        “哥哥,贵妃又老又丑,你还是尽快送她出宫吧。”安宁寄希望于哥哥安严还不知情。

        安严却没有心情和安宁猜谜语,他冷冰冰地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声音也如寒冰一般:“安宁,你还要骗我多久?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我说的是实话啊,贵妃又老又丑,难不成因为你喜欢,我便要把她吹嘘成国色天香?”安宁还在为掩护梁剑的身份做最后的努力。

        “好,安宁,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好,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梁剑就是梁小妹,就是叠岚宫的那个老妇人。安宁,是我往日太过姑息,太过纵容,你才会完全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中。欺君之罪,罪无可赦。”安严严厉地说。

        “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安宁撅着嘴,一幅委屈的模样。

        “欺君之罪,罪无可赦。”安严不得不重复一遍。

        “哥哥,什么欺君之罪啊,我的驸马是人人仰望的英雄豪杰,怎么可能是梁小妹那个小姑娘。哥哥,是你错了。”安宁只有装糊涂,希望能蒙混过关。

        妹妹还在装!安严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这个如冰山一般岿然不动的人物一拍书案,竟然愤怒地站了起来。

        看来哥哥是真的知道了实情,看来哥哥是真的发怒了。安宁开始有些胆怯,颤抖地问:“哥哥,你要怎么惩罚我啊,是用鞭子抽打,还是上夹棍,还是把我抓进大牢。哥哥,我怕疼,我也不要坐牢,我害怕。”安宁说得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我……”安严并没有想好该怎么惩罚,如果真有鞭打,真有夹棍,安严宁愿受刑的是他,也一定要护妹妹无虞。

        看来惩治妹妹这件事很棘手,这么棘手,还是算了吧。哎!

        “只要你知错就改,改了就好。”安严给自己找台阶下。

        安宁却还是委屈地掉泪:“哥哥,你刚才吓到我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安宁,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惩治过你。”安严语气温和地劝。

        “哥哥,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是最疼爱我的哥哥,我还有一事相求,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哥啊,你一定会答应的。”安宁收了泪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

        安严很有经验:只要安宁用这种语气说话,求的绝不是什么易事。但是对于妹妹的娇蛮,安严却毫无办法,只得和颜悦色地说:“但说无妨。”

        “哥哥,我想带梁剑出宫。”安宁一脸祈求的神情。

        “绝无可能。”安严断然拒绝道。

        “哥哥,君子一向成人之美,梁剑不喜欢皇宫,更不想做后宫中的女人,你留她在此,她该多憋屈。”安宁相信一定能说服哥哥。

        “妹妹,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很多事情,想必你也不知情。梁剑离开驸马府,是为投奔苏逸而去。她这个曾经的镇北元帅、现今的禁军元帅,倘若倒戈相向,将置蜀国于何种危险之境?你能想象。枫林渡的布防便如空设一般,京城也岌岌可危。我别无选择。”对此,安严也很为难。

        “苏逸?是魏国皇帝苏逸吗?”安宁难以置信地问。

        “还能是谁?就是他多次潜入京城,意图策反禁军梁元帅。”对此,安严恨得咬牙切齿。

        “哥哥,梁剑不会倒戈相向,她对你、对我都有很深的感情。”安宁还想劝哥哥放梁剑出宫。

        “感情深?有多深?对于蜀国的存亡,我不想冒任何风险。”这是安严的底线。

        安宁当然理解,只得放弃劝说哥哥的心思,也放弃了助梁剑出逃的心思。只是心中委屈,在替梁剑感到委屈。

        “安宁,驸马府可曾来过什么可疑人物?”安严问。

        安宁有些犹豫是否该说出实情。

        安严道:“据探子来报,魏国朝中、军中数月不见苏逸身影。苏逸善于伪装,神出鬼没。他很可能来蜀国,为接梁剑离开而来,为探蜀国底细而来。安宁,不要再对我隐瞒什么,否则会误了大事。”

        在大是大非面前,安宁毫无疑问要维护哥哥,她说道:“只有两个人可疑,一个是小苏姑娘,你见过,另一个是虞杰。”

        小苏姑娘?安严当然见过,小苏姑娘不是在独自抚琴,就是在与梁剑交流琴艺,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在安严眼中,小苏更像是不明真相、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暗暗迷恋蜀国的大英雄梁剑梁元帅。而梁剑,女扮男装的梁剑,只把小苏当做闺蜜而已。

        “虞杰?虞杰是谁,与梁剑是何交情?”安严有了判断,虞杰才是那个可疑之人。

        虞杰当然最可疑,安宁也支持哥哥的判断。因为此刻梁剑铿锵的话语就回响在安宁耳边:“再让我吻您一百遍,一千遍吧。您的吻是如此芬芳,如此香甜,我死都不会忘……”

        “梁剑……”安宁难以启齿,十分为难、深表同情地看着哥哥安严。

        “快说。”安严有些急躁。

        “梁剑曾在虞杰的寝室过夜。”安宁小声地说,生怕刺激到哥哥,安严却仍是被晴空霹雳雷到一般,变了脸色,半响无言后,才咬牙说道:“抓虞杰。”

        虞杰很好抓。密密麻麻的蜀军士兵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虞杰眼前,虞杰先是恍惚,以为在做梦,待他意识到士兵是真实的,胸前的剑是真实的,便立刻腿一软,跪了下去。这样的场景,完全出乎将士们的意料,一场意料之中的血雨腥风,竟然无影无踪。在押送进京的途中,将士们依然不敢懈怠,全程小心翼翼、时刻手握剑柄,做好戒备,谨防突如其来的箭阵、陷阱、以及不计其数的劫囚之人。

        虞杰站在囚车中,望着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押送大军,深感不安,无比绝望: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配得上这么壮观的队伍?对付我,一个军爷就足够,我就不敢跑。这么高的押解规格,只有弑君谋逆的罪行才配得上吧。我到底做过什么?

        虞杰把他简单的一生仔仔细细回顾了一番,从幼年时尿床,到少年时偷邻居家的枣,再到青年时对着女观众眉目传情。事无巨细,虞杰都准备和盘托出,绝不隐瞒,只求躲过酷刑的煎熬。倘若不能求生,便只求速死。

        押解队伍之庞大之壮观,足以震慑虞杰那颗脆弱的心,却不想审问的规格更是超乎他的想象:是皇帝安严和长公主安宁亲自审问。

        虞杰跪在金銮殿上,不,应该说是趴在金銮殿上,四肢无力,瘫作一团。

        “你抬起头来。”安严坐在龙椅上,声音凛冽如寒风刮过,刮得虞杰浑身颤抖。

        虞杰却不敢抬头,而是磕头如捣蒜,嘴中碎碎念叨:“饶命,饶命啊。”

        “虞杰,你好歹也算是个枭雄,不必装成这副怂相,让人耻笑。”安宁讥讽道。

        “我不是枭雄,我从小怂到大,皇上,长公主,饶命啊。”虞杰颤颤地说。

        “别装了,我们早已知道你是谁。”安宁喝道。

        “饶命,饶命啊,皇上,长公主,我全招。我确实不叫虞杰,虞杰是梁驸马给我起的化名,小人本名刘赛,艺名赛婵娟,是教我唱戏的师傅给起的,师傅说我演的花旦最出彩,赛过女人,因此给我起了这个艺名。”虞杰很想活命,知无不言。

        安严、安宁四目相对,对虞杰的懦弱表现和虞杰发自肺腑的话语十分诧异:魏国皇帝苏逸是这个样子的?会为了活命毫不顾及脸面,毫不顾及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

        “赛婵娟?你会唱戏?唱一段吧。”安严冷冰冰说道,他想借此看出虞杰到底是戏子赛婵娟还是苏逸。

        唱戏?虞杰头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皇上听闻我戏唱得好,所以才把我接进宫?一定是这个原因,否则,就我人生中那些小插曲,实在是不够资格由皇帝亲自提审。

        想到此,虞杰的心跳平缓了许多。每每提及唱戏,他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归属感。虞杰缓缓站起身,摆出婀娜的身段:“我就唱一段《贵妃醉酒》好了。”虞杰情绪饱满、感情深厚地唱起来。

        “换《空城计》”。安宁道。

        “再换《蝶恋花》”。安宁道。

        “再换《霸王别姬》”。安宁道。

        “……”

        安宁把所有知道的戏码都点了一遍,虞杰无一例外,每出戏都唱得字正腔圆、余音绕梁,惟妙惟肖。

        这身段、这神情、这唱腔,比京城名伶不差分毫,没有十年的戏曲功底是无论如何也演不出的。

        果然是专业的。安严和安宁不得不承认。

        “你和梁剑又是何关系?”安严压抑着心中的妒火,刻意用冷淡的语调问道。

        哦,原来如此,一定是皇上听闻梁驸马与我有不轨之情,所以才抓我进京,为长公主报仇。虞杰又一次恍然大悟,匆忙跪下伸诉:“皇上,冤枉啊,我是清白的,我和梁驸马是清白的。”

        “怎么会?”安宁怒斥:“你还想不认账吗?她在你的寝室过夜,第二天就亲口说:你的吻是如此芬芳,如此香甜,她死都不会忘。”

        安严此刻心如刀搅,再也伪装不了冰山脸,一个箭步跳到虞杰身侧,抬腿便踹。

        虞杰惊吓过度,忘了言语,挨了好几脚后,才意识到,恐怕自己很快就会被踢死了。求生欲让他呼叫起来:“冤枉啊,饶命啊,我是清白的,是驸马要□□我,我抵死不从,我是清白的……”

        “驸马要□□你?”安严一愣,难以想象梁贵妃是如何□□一个男人的,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安严收回踢向虞杰的腿,全神贯注地听虞杰更详细的述说。

        一切都是驸马的错,只有这样才能活命。虞杰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声情并茂地描绘起来:“梁驸马那天夜里敲我的门,坚持说要睡在我的床上。我是不同意的,但驸马一意孤行,我拦不住。我只得抱起一个花瓶,就是那个青花瓷瓶,当做防身武器。倘若驸马用强,我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驸马见我抵死不从,并未强求,倒头便睡了。就是这样,无一句虚言。”

        “驸马想□□你?你竟然还抵死不从?太可笑。”安严冷笑。此时的梁驸马在安严脑海中是那个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美少女,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相信世上没有男人能拒绝。

        “我没说假话啊,皇上明鉴,虽然驸马英俊,但我爱的是女人,绝不会和男人苟且。”虞杰的理由很充分。

        “驸马是男人?”安严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驸马当然是男人,长公主的驸马怎么会不是男人?”虞杰诧异。

        这个问题让安严无言以对、羞愧难当:是啊,我给妹妹选的驸马怎么会不是男人?

        虞杰竟然不知道梁剑是女人。从虞杰的表情看,也不像是说谎。

        “芬芳的吻,香甜的吻又是怎么回事?”安宁不甘心地问。

        “那是戏词,虞姬唱给霸王的,被梁驸马学了去。我和驸马要多清白就有多清白。”虞杰道。

        “倘若什么情义都没有,驸马为何带你回府?”安宁心中还有不解。

        “驸马给我六百两银子,雇我演情侣,我不明就里,不知会闯下大祸。”虞杰委屈地说。

        安宁全明白了。

        “驸马为什么执意睡在你的床上?”安严心中还有疑虑。

        “哥哥,是我逼她去的。”安宁有些羞愧:“把虞杰放了吧,他就是一个路人。”

        看来那个小苏姑娘才是真正的魏国皇帝苏逸。安严想起一身女裙、妆容精致的苏逸,即使被剑指胸口,也坚定地说:“我爱梁剑。”

        安严不禁锁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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