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贼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苏逸的声音：“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跑？”梁剑转过头，就看到苏逸不紧不慢地向她走过来。

        梁剑还在大口地喘气，说不出话来。

        苏逸走到梁剑面前，看到她脸色苍白，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衫。苏逸急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梁剑，说道：“趁着现在没人，你自己上些药吧。”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梁剑。

        梁剑贴着墙，往伤口上撒上药，随后转过身，看到苏逸正规规矩矩地背对着她，面向胡同的尽头。

        梁剑觉得这也是个逃跑的机会，不能错过，于是轻手轻脚地往远处踱步。却不想身体虚弱，轻功也差了很多，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偏僻的胡同里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梁剑只得停住脚步，继续擦擦脸上的汗水。

        苏逸又一次问：“你为什么要跑？”

        梁剑头有些晕，她该怎么回答，能说是自己正在逃跑吗？她无力地坐在地上，随口说了一个理由：“我怕你的银子不够，不给我买了。”

        苏逸哭笑不得，不得不训斥梁剑一番，他可不愿身边的人有小偷小摸的行径：“我是银子带得不多，可是你也不应该跑啊，你这是偷窃，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把你送到官府去，按大魏律例惩治。”

        梁剑也很纳闷，怎么自己今天竟成了贼人？她明明是个大侠的。苏逸倒成了义正词严的君子？

        苏逸道：“你既然喜欢这些首饰，就该看好它们，你边跑边丢，首饰撒了一路，幸好都被我捡了回来。”

        梁剑摸了摸头发，果然头发上一个首饰都没有了。是这些首饰出卖了她，给苏逸指明了路，使得这一次逃跑失败了。梁剑恨这些首饰，她对于做女人实在是没有经验，如果是个男子装扮，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苏逸看梁剑身体虚弱，伸出手臂把梁剑抱起，说道：“我们把首饰还给摊主。”

        摊主此时正在抹眼泪。他原本充满希望、满心欢喜地招待这两个买主。女子闭月羞花，男子气宇轩昂，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出手阔绰之人。哪曾想他俩只付了五两银子，然后就跑没影了。他想去追，却怕摊位上的首饰没人看守，所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消失了踪影。却没有想到，他俩又回来了。

        苏逸一脸歉意：“对不起。我把首饰还你。”说完，他把梁剑轻轻放在地上，从衣袖中掏出首饰，交到摊主手上。

        摊主看着失而复得的金钗、银钗、玉钗，很是激动，感激地说：“我只收你五两银子，这里的首饰，你随便挑一个吧。”

        苏逸看向梁剑，问道：“你喜欢哪一个？”

        梁剑努力地睁着眼睛，看了苏逸一眼：“你帮我选。”说完，就闭上眼睛，睡倒在地。

        苏逸匆忙挑了一支风钗，插在梁剑的发髻上，然后背起她，往军营赶去。

        梁剑醒来的时候，苏逸正背着她爬山，她看到苏逸头上全是汗水，有些不忍心，说道：“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逸扭过头，冲着梁剑笑了笑：“没事，我不累。”

        梁剑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她伸手摘下来一看，是一支凤钗，凤钗的一头尖尖的，让梁剑头脑中灵光一闪：用这支凤钗插到苏逸的脖子里，苏逸必死无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杀了魏国主帅，更能为自己赢得逃生的机会。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梁剑就开始心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有些自责：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苏逸的脸，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苏逸这些天一直在体贴地照顾她，耐心地教她琴艺，此时的苏逸又不辞劳苦地背着她爬山，满脸是汗。

        梁剑突然心中感动，她感觉到苏逸坚实有力的臂膀，觉得很安心，很温暖，情不自禁地说：“你真像我的母亲。”

        苏逸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像一个女人，于是问道：“你是觉得我很小气，不舍得给你买首饰，像你娘亲一样小气？”

        梁剑道：“不是，我娘亲也是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把我背在肩上，带我去看大夫，背着我去给我抓药。我娘亲也会教我弹琴，她坐在琴边，微笑着，耐心地指导我。我娘亲也会给我买新裙子，她看着我穿上新裙子，总会夸我漂亮，我娘亲也会给我买朱钗，把我打扮得像个公主。你对我真好，像我的娘亲一样。”

        苏逸也很感动，但是他还是不愿被比作一个女人，他说道：“我应该更像你的父亲，或者兄长。我是一个男人。”

        梁剑道：“我没有兄长。我的父亲只会打我。我娘亲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苏逸心中温暖：“在你心中，我也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梁剑搂着他的脖子，由衷地说：“是的。”然后安心地睡着了。

        梁剑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又躺在苏逸寝室的床上，自己身上的衣裙又被换了一身。梁剑有些恼怒：这个苏逸为什么总是喜欢给我换衣服。虽然我也是一个男人，即使如此，总是这样赤身相见也不太好吧。

        她正想着，苏逸推门走了进来。梁剑说道：“我的身体好了很多，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今后不要再帮我换衣服。”

        苏逸有些羞愧，随即诚恳地说：“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自然听你的。只是，我心里没有把你当成外人，等战争结束，你随我回西京，我想娶你。”

        梁剑诧异地看着他：“你就这么随意娶我吗？”

        苏逸道：“我不是随意娶你，我是真想娶你。小云，我们是知己，我们彼此相知相惜。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把偷东西这个习惯改掉，你在我心中就是完美的。”

        梁剑赶忙说：“我平时不偷东西。”无论何时何地，梁剑都不愿背负“小偷”这个恶名。

        “那太好了，小云，你嫁给我吧。”苏逸迫不及待地说。

        小云？

        梁剑苦笑：“你并不知道我的过往。如果你知道了，就不会娶我了。”

        苏逸问道：“你的过往怎么了？是因为梁剑吗？你说你曾经被梁剑抓去，受了虐待。这不怪你，梁剑武功高强，即使是个普通男人，也打不过他。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弱女子，你不顾一切地逃离他的身边，哭着在我面前控诉他，就足以证明他的残暴，你的无辜。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我会替你报仇，杀了禽兽梁剑。”

        梁剑满脸愧疚，她和苏逸打了三场战役，杀了魏军五万多人。苏逸如果知道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梁剑就是她，就在他的眼前，被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甚至是他想娶回家的人，他不知道会如何后悔莫及。

        梁剑心想：还是赶快逃走吧，真相太残酷。

        苏逸看出梁剑脸上的愧疚，更是竭尽全力地劝慰：“小云，你曾经夸我正气凛然、仪表非凡、玉树临风、胸怀宽广。我不敢说自己正气凛然、仪表非凡、玉树临风，但是我这个人胸怀宽广是真的，我并不看重权利、钱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对很多世俗的标准更是不屑一顾。我只求能胸怀坦荡，不亏欠任何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人生就足够圆满。”

        梁剑的心怦怦直跳，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她，让她看向苏逸的眼神变得痴迷而迷离。

        苏逸看着梁剑迷离的神情，也怦然心动，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装作从容地说道：“我会娶你的，你的伤口还没好，早些休息吧。”说完，他走出了房间。

        梁剑早上醒来，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仿佛如梦境一般。她站起身，看到桌子上的凤钗，想起苏逸说过的话“我会娶你的。”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为难：你娶我，那我还能不能当男人了？

        梁剑也在设想着未来：枫林渡一定会被攻下，攻下枫林渡，完成了父亲的夙愿，为了还给安宁自由之身，成全安宁和江寒的姻缘，诈死这件事是必须做的。她会抛弃梁剑这个身份，这副容颜。对于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她并没有长远的规划，但是有一件事是她很想做的，就是找苏逸继续学琴。

        梁剑眼前又出现苏逸那张温柔帅气的脸，苏逸弹琴时如行云流水般的风采。苏逸说会带她到山水之间，弹琴谱曲，在如画的风景中，有两个如画般的男子专注地弹奏着琴弦，美妙的乐曲像天籁一般洒向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血腥、没有厮杀，只有美、只有爱、只有温暖。

        梁剑又看了看手中的凤钗，更是觉得温暖，这是她十多年来收到的第一件首饰，她忍不住站在镜子前，把凤钗带在头上，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觉得凤钗真漂亮，把她也衬托得漂亮起来。

        梁剑羞涩地笑着。

        这时，梁剑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她连忙警惕地转身回头查看，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一人。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多年的训练使得她的听觉敏锐无比，于是她小心地查看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

        床下、帷幔后、柜子里，她一点一点地推进自己的脚步，并未寻到人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应该在房梁上，她抬起头，还未看清人影，就被一只大手卡住了脖子。她定睛一看，是江寒。

        梁剑很想张口说话，却只是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呼吸都很困难。她用手去掰卡在脖子上的手指，却觉得自己的手软绵绵的。

        梁剑毫无办法，只得任由江寒把她的脖子锁得死死的。江寒并未见过梁剑真实的容颜，眼前的少女和梁剑浓眉黑脸的英雄形象完全不符。

        梁剑担心：不会就这么被掐死吧？就这样被江寒掐死了，可是太冤了。但愿江寒不要这么笨，不要这么残忍地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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