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贤运十四年二月五日晚，周府，一个蒙面黑衣人越墙而入。
　　周府里没有守卫，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周夫人的卧房，他手里的长剑还泛着寒光。
　　来到周夫人的床前，黑衣人举起手里的利剑，正要用力往床上刺去，这时床上的人突然爬起来往他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黑衣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床上的人趁机绕过桌子跑了出去。
　　“救命啊……来人啊……”周夫人往院门冲去，边跑边大声呼救。
　　但黑衣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周夫人还没碰到院门就被黑衣人揪住后领摔在了地上。她连忙爬起来，一步步地往后退，眼里全是惊恐。但她的呼救声并没能引来救兵，反倒是惊醒了她的儿子。
　　“娘……”周小公子冲出房门便看到了周夫人被黑衣人步步紧逼的画面。
　　“别过来！”周夫人扭头对他吼道。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利剑朝她袭来，伴随着周小公子的一声惊呼，周夫人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她却也因祸得福，躲过了黑衣人的攻击。
　　“快进去！别出来！”周夫人跌倒了还不忘保护儿子，周公子见状果然躲进了屋。
　　“你要干什么？”周夫人仰头望着黑衣人，声音略微颤抖地说。
　　黑衣人根本不理她，只用剑指着她，逼得她手脚并用地不断后移。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见黑衣人没说话，周夫人掏出了自己的筹码。
　　“我要你的命。”黑衣人低沉着声音说，手里的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周夫人后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钱财开道，无仇亦可杀。”话音刚落，黑衣人手里的利剑便直冲周夫人喉咙而去。
　　与此同时，三根银针从厢房射出，直冲黑衣人而来。黑衣人见状只得挥剑挡落银针，周夫人因此逃过一劫。
　　那银针毫无威力，甚至还没碰到黑衣人的剑就自己掉下去了，显然是用此暗器的人功力不足。
　　银针刚落地，一名男子就一脸担忧的出现在了周夫人身边，这时周小公子也从厢房跑了出来，却在离两人不远处停了下来。
　　男子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周夫人扶起，整个过程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周夫人身上，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过黑衣人。黑衣人倒也不着急，只冷眼旁观。
　　就在这时，周府的大门被人踹开，大量禁军涌入府中，与此同时，周府的房顶上也围满了弓箭手，原本黑灯瞎火的周府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见此情景，周夫人下意识地攥了攥身旁男子的衣袖，眼里有了前所未有的慌张。倒是黑衣人，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
　　这时，禁军自动站到院子的两侧，为皇上一行人让出了一条路。
　　“草民参见陛下。”暮节扯下遮容的面巾，单膝跪地对皇上行礼道。
　　“免礼。”
　　“谢陛下。”暮节起身后便退至一旁。
　　“民妇周朱氏，参见陛下！陛下可要为民妇做主啊！”见暮节称眼前的人为陛下，周夫人立马跪下哭诉。但她身旁的男子却站得笔直，嘴角处似乎还带有一丝嘲讽。
　　“看来北狄当真是亡国了，连子民的主都做不了了。”看到周夫人的惺惺作态，皇上毫不留情地冷笑道。
　　皇上的话一出，周夫人当即白了脸色，却还在狡辩道：“陛下所言，民妇实在不懂……”
　　“不懂吗？那朕告诉你！宋锡！”皇上厉声示意道。
　　这时皇上身侧的禁军统领宋锡掏出一堆书信和薄册扔到了周夫人面前，上面全是她乃北狄人的证据。
　　原来，皇上让楚铭出宫调查刺杀萧辰的凶手，但萧辰却暗中找到他，让他去查周夫人的身份。
　　萧辰说：“刺杀本王的凶手根本不用查，无非就是那些想趁镇国大将军失势而从中谋私利的人罢了。倒是那周夫人，一口咬定是大将军杀了她夫君，实在可疑得很，你不妨查查她的底细。”
　　楚铭一听也觉得有理，便一边抓凶手，一边调查周夫人的底细。这一查，他果然发现了端倪。但他能力有限，只有猜测，却无证据，他便只能上报朝廷，最后皇上让朝廷的密探出动，最终深挖出了周夫人的底细。
　　“你北狄当真以为我大恒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吗?”见朱氏一脸的不可置信，皇上的心里极度舒适。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朱氏也不再掩饰。她缓缓起身，充满恨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皇上。过了片刻，她突然大笑了起来，随即她的袖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她一把将身旁的男子扯到身前，并用匕首挟持了他。
　　“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周满堂。他不是你们恒国的朝廷命官吗?大恒不会不管子民的死活吧？”朱氏笑得一脸得意，被她挟持的男子也不反抗，任由她挟持自己。即使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脸上依旧没有痛苦，嘴角似乎还噙着笑。
　　“你怕是疯了吧？好歹与周大人同床共枕三年，到头来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站在皇上左下方的萧辰语气戏谑地说道。
　　朱氏听后脸色一黑，拿匕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朱氏真是狗急跳墙，完全忘了此时的男子还没易容。
　　“陛下，看来他就是假冒周大人的那人了。”这时辰王站出来对皇上说道。
　　“抓起来。”皇上一声令下，几名禁军立马上前制住了三人，连所谓的周小公子也不放过。
　　“你这计策果真有效，不过朕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得知三年前上任的不是周大人本人呢？”见到萧辰的计谋奏效，皇上竟然有了笑意。
　　“回陛下，周大人入仕前曾是一名衙役，但京中有关他的档案却并未记录这一点，想来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此事。于是臣便派人去了周大人曾经当差的地方，找到了当年的县令，这才知晓，原来周大人因饮食失节，饥饱不常而患上了胃疟，但因大恒入仕者必须身体康健，故而周大人隐瞒了病情。据臣所知，周大人的胃疟乃久疟，需长期服药，而他服用的药便是藜芦丸。臣询问大夫后得知，那芦笋与藜芦丸的药性相克，故而周大人不可能吃芦笋。但那位被烧死的周大人在生前食了大量的芦笋却没出现异样，臣便猜测死者并非是真正的周大人。”萧辰躬身回道。
　　“但据那日宴请周满堂的人所说，那日去赴宴的确实是周满堂本人。他们虽与周大人并无深交，却也不至于连人都认错吧？”皇上向萧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便是凶手的高明之处。凶手中有人极善易容，就连与周大人熟识的人都没看出破绽，更何况那些点头之交。若非臣在死者脸上发现了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臣也不敢相信死者不是周大人。但周夫人曾告诉臣，她与周大人夫妻三年，就算周大人面容被毁，她也不可能认不出他。若是如此，那她肯定知道死者不是她的丈夫，她既知道，却选择隐瞒，这不得不让臣对她产生怀疑，所以臣便拜托楚侍卫去调查她，这才坐实了她敌国奸细的身份。”萧辰回答道。
　　“至于在蜀地做了三年刺史的那个周大人，相必就是眼前这位男子假扮的。因为真正的周大人不可能吃芦笋，而益州的周大人酷爱芦笋却是人尽皆知。臣又联想到周大人在去蜀地上任时曾遭山匪袭击，心里便有了猜测，或许真正的周大人早就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匪乱里，而益州出现的那个周大人是假冒的。”萧辰说着转身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皇上见状，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确实剿灭了山匪，难道他取代周满堂，就是为了造福百姓？”皇上戏谑地说道。
　　“陛下可曾想过，或许他们与那一群山匪是一伙的。”萧辰又转身面向皇上说道。
　　“既是一伙，他又为何要剿灭他们？”皇上微皱起眉头问道。
　　“陛下可曾记得，那假的周大人曾以剿匪的名义，向朝廷索要了大量的军费，镇国大将军也因此上书弹劾了他一次，但朝廷依旧给他拨款了。但其实这些军费不是用来剿匪的，而是他用来豢养那些匪徒的。”萧辰提到镇国大将军时偷瞄了皇上一眼，发现他并无不悦，便又接着说道：
　　“贤运十二年，假的周大人上报朝廷说是平定了匪患。据当地人所说，假的周大人将山匪尸体埋葬在了山寨里，但臣派去的人却没有找到相应数目的尸骨，当时臣便在想，蜀地确实没有匪患了，但那些山匪的尸骨到底去哪儿了？而那个假的周大人又为何要转移这些尸骨?后来臣才明白，他根本没有转移那些尸骨，准确地说，那些山匪根本没有死在蜀地。”萧辰说着不由得瞥了暮节一眼。
　　“臣有一属下，曾与蜀地的山匪交过手，后来经她回忆，臣才发现，原来贤运十二年皇家猎场的刺客竟与蜀地山匪是同一批人。那个假的周大人借剿匪之名掩护大量山匪入京，好让他们入宫行刺。所以，那批山匪是死在了猎场而不是蜀地，那蜀地自然不会有他们的尸骨。他们打的如意算盘，用大恒的钱豢养杀手，再让他们刺杀大恒的皇帝，若成功了，他们将会颠覆大恒，即使失败了，那假冒的周大人也能因剿匪有功而被嘉奖，继续潜伏在大恒。”萧辰说着不免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当年几近灭国的北狄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
　　“既然他可以继续潜伏，又为何要兵行险招，炸死在京城呢？”听了萧辰的解释，皇上心中还有疑团未解。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蜀地培养势力，是因为蜀地偏远，受大恒的管治较少，换句话说，若他在京城搞动作，那他很快就会暴露。但陛下此次召他回京，就是有意提拔他在京中做官，他当然会想办法脱身。若他成功脱身，加上他又有那易容的本领，他就可以故技重施，重新在蜀地站稳脚跟。再者，他借假死之名诬陷镇国大将军，真可谓是一箭双雕。”萧辰说着微微抬头忘了皇上一眼，发现他面色凝重，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又是如何确定，朱氏遇刺，那假冒的周满堂一定会现身？”皇上一脸期待地望着萧辰。
　　萧辰思虑片刻，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这时暮节站了出来，她对上皇上的眼睛问道：“陛下，你相信情吗？”
　　望着暮节的眼睛，皇上愣了好久，却迟迟不肯回答。
　　“辰王，既是你查明了此事，那剩下的事便也交由你来处理吧。”这时，只见楚铭从门口处进来，悄悄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什么，皇上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臣遵旨。”萧辰躬身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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