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暮节骑马狂奔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抵达了苍山脚下。
　　当晚，暮节投身到了一家简陋客栈中，并将自己的马托付给了店家照顾。
　　“好生照料这马，若我回来时发现它有任何闪失，后果你是知道的。”暮节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店小二。
　　“姑娘放心，规矩我都懂！”店小二一脸谄媚地接住了银子，看到一道伤疤从左耳耳根贯穿到右眼眼角处的暮节也丝毫没有恐惧。
　　苍山位于恒国南境，山里险象环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这也正是此地人烟稀少的原因。但这客栈却能在此立足数十年，想来是有些手段的。
　　次日一早，暮节便轻装上山了。
　　进了杀生殿，暮节直奔药阁而去。
　　“毒圣……”暮节说着猛推开了药阁的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冷风猛然袭来，毒圣怒由心生，立马停下了捣药的动作。
　　见来人十分面生，毒圣的表情从愤怒转为了疑惑。
　　“帮我看看这个。”暮节全然不顾毒圣的吃惊，只快步走向他，将手帕放到了他面前。
　　“暮丫头啊……你每次回来都顶着不同的脸，我还以为杀生殿来新人了呢！”见来者是暮节，毒圣暗暗放下了防备。
　　暮节闻言一把扯下人皮面具丢到了一旁。
　　“这是……”毒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帕，细细观察了起来。
　　“这个你从何而来？”毒圣凑近一嗅，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你这神情，看来是他没错了。”暮节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知晓了结果。
　　“他离去多年，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被你碰到了。”毒圣将手帕扔在了药桌上，一张苍老的脸上竟有了惋惜之情。
　　“多谢！”暮节不欲陪他伤怀，转身便要离开。
　　“暮丫头……”见她要走，毒圣急得站起身来。
　　暮节停下了脚步，却没转头看他。
　　“我也算他半个师父，能否看我薄面，饶他一命？”一向心高气傲的毒圣竟然向她低了头。
　　“杀生殿不留叛徒，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死于其他人之手。”暮节语气冷漠，不容置疑。
　　暮节说完抬腿就走，完全不给毒圣纠缠的机会。但令暮节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后脚刚踏出房门，一股剜心的刺痛感便席卷而来，她本能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却见鲜血从她指缝里浸了出来。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后便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
　　“暮丫头……”毒圣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上前查看，却只见她身上染着血，人已昏了过去。
　　暮节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从药阁厢房的床上醒来，屋里还飘着药香，此时毒圣正坐在不远处守着药罐。
　　“我算着时辰你也该醒了，药也快好了，马上就能喝了。”见暮节醒来，毒圣丝毫不觉意外。
　　暮节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胸口部位被裹了纱布，衣服也被人换了，暮节当下脸便黑了几分。
　　“杀生殿的人各怀心事，我不敢让别的人碰你，便只好自己动手了。但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要恩将仇报啊！”看到暮节冷着的脸，毒圣连忙解释，并顺势盛了一碗药递到了她面前。
　　“那你呢？你又存了什么心思？”暮节没有接过药碗，只一脸警惕地抬头问他。
　　“我若想害你，你还能醒得过来？”见暮节如此倔强，毒圣也有些生气了。
　　暮节暗自思忖，随后接过了药碗。
　　“喝了药就好好休息，可别再瞎折腾了，你若死了，我还真不好向那小子交代。”见暮节乖乖喝了药，毒圣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
　　毒圣已年逾半白，却一直没收徒弟，但济仁堂的医术总归是需要人传承的。恰好冷面杀了唐恣，也算是替他清理了门户，他也由此想收冷面为徒，冷面也借机拿捏了他，让他好生照料暮节。
　　但显然暮节并没听进毒圣的话，她快速扯下床架上的外衣穿上，作势就要下床。
　　“你干什么？”见她胡来，毒圣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坐在了床上。
　　“我要回京！”暮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拂开了他的手。
　　“暮节，你好歹学了几年药理，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毒圣说着又把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你拦着我，是想阻止我杀他，但你真的拦得住吗？。念你救了我，我不对你动粗，放手！”暮节一脸漠然地说这话。
　　“我拦你并不只为了他，还是为了你！你总要活到那小子回来吧！不然他该多伤心？”面对暮节的威胁，毒圣并没有妥协，反而搬出了冷面。
　　听到冷面的名字，暮节有了一瞬的迟疑，回过神后便想开口反驳。
　　“这些年他的心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毒圣看出了暮节的心思，先于她开口堵住了她的说辞。
　　暮节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变得柔和了些。
　　“若是当年有人像他对你那样对我，我也不至于走上如今这条路。”忆起自己这大半生，毒圣眼里满是遗憾。
　　“他倾心待你，我知你心里也有他，不然殿外客换了一批又一批，为何他始终能安然无恙呢？既如此，你为何不能与他相守，远离这些是非呢？”见暮节依旧不语，毒圣接着劝说道。
　　“你见过哪一个杀手能逃离开杀生殿？再者，我答应了师父，会替他守好一个人。”一提到玄序，暮节眼里仅存的那点动摇一扫而光。
　　“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欠他的，早已还清了。”毒圣望了一眼她的伤口处，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当年若没有他，我早死了，我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可他死了。但我欠他的，终归是要还的。”暮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一脸无奈地说道。
　　“唉～”毒圣想安慰她，却发现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不知当年玄序临走时托他照顾她时有几分真心。
　　“我走了……”暮节临行前对毒圣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毒圣终究没有犟过暮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不仅感叹，哪有什么冷漠无情，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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