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越往上走，楼顶大阵所带来的威压越清晰，一股阴森的冷意席卷而来。走到一半时，季尧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她的背挺得笔直，死死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尽可能地保持面上的镇定。

        她藏在长袖中的双手上也分别多了两样东西，黑色的小棍在被紧紧握住，右手则出现了一柄骨制阵刻刀，再分出一股灵识，缠绕在新买的须弥戒上。

        季尧并不打算踏上第五层，她不会傻到去做那只鳖，在最后一刻她会引爆所有的高阶符箓，然后以山药为阵眼开启化境级的防御阵法自保。

        几十枚高阶符箓同时爆炸开来的威力她可以预想得到，届时整个珍宝楼都会化为灰烬，甚至还可能波及到楼外的街道……总归是炸不死她的。

        但愿外面的修士有足够的逃生能力——季尧漠然地想。

        还有最后十阶，季尧紧张到极致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面色格外沉凝，心中杀意翻涌。

        十……九……八……七……六……五……四……

        “季尧！”四楼大厅处突然传来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喊。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季尧先前酝酿地杀意顿时消失殆尽，她脚下一个趔趄，膝盖磕在了楼梯上，可疼了，但她不敢喊疼，就怕一开口忍不住哭了出来。

        嘤，好不容易送走了阿砚，牧离这倒霉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四楼？还大不敬地叫了她的名字？

        阮罄循声望去，便见青衫少女站在那里，她不过引气巅峰，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隐隐露出的森寒的光，让人看了打心底里发怵。在她身侧，是一名锦衣玉冠的俊俏公子，手持玉制长箫，箫身以浮雕的形式刻着一条九爪金龙，栩栩如生。

        以阮罄的见识，一眼就认出了那支长箫，象征着昆山季家家主身份的龙纹箫。

        “见过季先生。”阮罄大惊之下连忙躬身拜见，态度谦卑到了极致，“不知季先生大驾光临，阮某有失远迎，还望季先生不要怪罪。”

        季先生却不看他，目光始终落在抿唇不悦的季尧身上。突然，他长袖一拂，阮罄后面的一大群随从只觉周身灵力一滞，然后在一股大力的裹挟下被甩了出去，坠落在一楼大厅，引来众人围观。

        季先生轻笑一声，脚下金色灵力流转，风度翩翩地飞身来到季尧面前，他俯身凝视片刻，抬起了她的下巴，目光黏腻，用勾搭良家少女的浪荡口吻轻佻出声：“呵，女人。”

        季尧不悦地蹙眉，携着山药挑开他的手，灵识牵扯着那枚最贵的符箓就要在他面前炸开。

        “我观你眉目清秀、骨骼清奇，一看就是修炼的好苗子，我季家虽不是什么超级势力，但也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世家，不如……不如你与我结拜为姐弟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了！”

        季尧：“？？？”

        她都准备好捏碎符箓炸死这个轻浮的男人了，谁知他却换了一副假半仙的口吻像是要算命似的，后来提到家世还以为有心招揽，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他要跟自己结拜？还是姐弟？她看起来像是很老的样子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季尧有点跟不上节奏。

        阮罄也是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季先生拉起季尧，儒雅地牵着她的手从楼梯上下来，一抬眸便见到牧离盯着自己看，眼神冰冷。

        季先生被冻得一哆嗦，很快明悟过来，麻溜放开了季尧的手，退到了旁边，还有点小委屈。

        季尧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感知到的那名化境强者，也看出了阮罄对他的惧意，于是她挪到牧离面前，悄声问道：“这个人是谁？”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昆山季家的家主，季禹。”

        季尧听了他的身份，眉心紧锁，这人莫不是她的什么远房亲戚？不过结合之前他说的“结拜”，想想又觉不对，要真是亲戚就用不着结拜了。

        “那你怎会跟他认识？与男子见面就是你说的私事？”季尧不悦，心里莫名发酸，见面就见面吧，还跑到珍宝楼来，万一待会儿真打起来她都不敢炸符箓了。

        “唔，他常常在我姑奶奶面前晃悠，见的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牧离目光闪烁地道。

        这次拍卖会有至尊龙涎草出世，季禹自然不会错过，他的修炼离不开龙气，所以格外迫切，甚至比她们还先到一步。昨天夜里季禹便联系了她，约好今日在珍宝楼一聚，只是她没想到季尧会来，而且明知有危险还傻傻地跟着阮罄上楼去……

        季尧这会儿想起了之前牧离说过的，季禹从小是由护国殿下抚养长大，便好奇地问：“所以你还得叫他一声叔了？”

        牧离被噎了一下，但不得不用新的谎言去圆一个更大的谎，“不，他管我姑奶奶叫阿姐，所以是爷爷辈，长辈相邀我不好拒绝。”

        平白无故长了两辈的季禹：“……”

        随后他心累又卑微地想，算了，姐姐们开心就好。

        阮罄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明白了，有那青衣少女搭线，这季家家主明显是站在季尧一边的，得，威胁器宗老祖效忠主上的事泡汤了。

        而且……七屠老人也快到了。

        “三位贵客，不如移步到贵宾包厢中一叙，阮某让人送上茶点好生招待三位。”阮罄不愧是商人，变脸的本事可谓是炉火纯青，仿佛先前威胁季尧之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

        季禹看上去像是自己人，季尧心中大定，底气也足了几分，阮罄装模作样让她恶心，于是不忿道：“他刚刚还威胁我！”

        牧离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帮你打他。”

        季尧闻言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四周温度陡然升高，赤红长剑闪现，剑身轻颤间弹出一道剑气，凌厉的剑气朝着阮罄而去，随后便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响起。

        牧离收了剑，心中无半点波澜。

        三台尽毁，比直接击杀还要狠。失去修为的阮罄，注定保不住家主的位置，要知道阮家不知有多少人对着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从高位跌落至尘埃，会让他更加生不如死，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季尧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痛心道：“蚩炎剑气啊，不是让你省着用吗？我这刚买了一堆符箓，随便扔一个过去炸他不就行了！”

        牧离无辜地眨眨眼，拉过季尧的手晃了晃，抿着唇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更加勤俭节约的。”

        季禹瑟瑟发抖地背过身，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这样下去会不会阿姐灭口？

        七屠老人收到陶砚的报信，立马动身前去珍宝楼，然而他刚出门，便被一群黑衣人围攻。那些黑衣人修为不算高，但联合起来能施展一种困阵，很是难缠。待他费了一番功夫脱身，匆匆赶至珍宝楼，却见这里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担架抬着出来，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而去。

        那人身上残留着蚩炎的气息。

        “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天被人打成这样，啧，阮家主太可怜了。”

        “听说是得罪了昆山季家的家主，才被废去了一身修为。”

        “不是，我怎么听说是器宗老祖出的手？季家家主只是在一旁呐喊助威罢了。”

        ……

        七屠老人听了这些人的议论，探出灵识往里瞅了瞅，立马黑了脸，扭头就走。

        季尧毫发无损就不说了，牧离和小禹都在，那他急匆匆赶过来又有什么用呢？呵，他不过是个备胎罢了。

        阮罄被打成重伤，阮家陆续来了几拨人，但见季禹在，他们愣是连半点脾气都不敢有，唯唯诺诺地来了又走。

        季禹替阿姐将麻烦事尽数挡了去，略感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回到了包厢中，一开门就看到那两人正凑在一块旁若无人地说着话，顿时觉得心酸不已。

        “阿……阿离，我饿了，我要吃饭。”季禹大声嚷嚷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牧离略带不满地扫他一眼，季尧却慢条斯理地质疑他：“像你这种活了一千多岁的不是早就辟谷了吗，还吃什么饭？不是浪费钱吗？”

        季禹委屈地捂着脸哀嚎：“我把你当姐姐，你却嫌我吃得多，说好的亲如姐弟呢？”

        季尧：“……谁跟你说好的？”

        牧离拉了拉她的手：“时间不早了，去四方楼吧，你不是说想吃他们家的臭鳜鱼和油炸臭豆腐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开门了。”她历来对季禹跳脱的性子有些头疼，不想再听他贫嘴。

        季尧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但说要先回去向陶砚报平安，再一同去四方楼。

        季禹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像个小尾巴。

        下楼之时，路过售卖小鬼的区域，牧离目不斜视地走过，但方一转过楼道，她的指尖蓦地弹出一道红芒，迅速朝着吊死鬼的方向而去，那只小鬼只叽叽叫了两声，便灰飞烟灭。

        季尧脚步一顿，蹙了蹙眉：“我怎么又听见有鬼在骂我？”

        牧离面不改色地拉着她继续往下走：“不，你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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