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初阳方升，映照在青黑色的古老城墙上，泛起点点金光，为这座屹立千年的老城添上了一抹朝气。

        一位青袍老者站在城门下，微眯着眼打量那遒劲有力的“灵剑城”三个大字，目光定了定，牵着孙儿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原本略显冷清的街道因着器宗三年一度次的招新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数人面上洋溢着好奇与兴奋。以往器宗的招新是吸引不来这么多人的，因为器宗虽然有钱还有神器，但里面的修士苦修的是炼器或驭器之道，更多的是倚仗外物，对修士本身实力提高不够重视，因此有条件的往往是将自家小孩送去万法书院、战天宫、冰皇山等名门，再不济送去梵音殿学佛法也好，只有资质不好或家庭条件差的才会选择器宗。

        不过数月前南灵境内新添了一柄神器，最终被器宗宗主宁蒙得了去。器宗如今多了无主神器，宗主更是宣告天下：凡器宗新入门弟子，夺得宗门试炼前三者可获得一次神器认主的机会。

        入了城，放眼望去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两侧的商贩卖力吆喝，不过生意最火爆的倒不是灵剑城最具知名度的法器，而是那些吸引孩童注意的玩具与吃食——来参加器宗招新的大多是垂髫孩童。

        青袍老者原本的行进路线也被自家七岁孙儿带偏了，只得一脸无奈地被拉扯着来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

        老者宠溺地给孙儿选了个最精致的糖人，还不忘再三叮嘱：“灵剑城可不比咱们麓城，是器宗势力范围内最大的城池，这里藏龙卧虎，你要横冲直撞，指不定冲撞到什么高人，到时候人家要揍你，爷爷可拦不住。”

        孩童拿着手里的糖人，想起爷爷的教诲：“修为低的不一定真的修为低，可能是故意隐藏；长得年轻的不一定真的年轻，可能活了成百上千岁；看着温顺的不一定是宠物，可能是化形的上古凶兽。”

        老者见他一字不落地复述完，抚须点头：“孺子可教也。”

        孩童眼珠子转了转，落在距离两步之远的行人身上，抬手指着问：“爷爷您说那位姐姐会不会是隐藏修为的老前辈？她牵着的狗会不会是上古凶兽？”

        老者依言望去，先是看了看那只似乎有着营养不良的黄色土狗，目光又落在风尘仆仆的少女身上。那少女一袭白衣，衣衫有些旧了，破了几个洞，但还算干净整洁。她的双眼被一条白绫缚住，单看除去眉眼的三官算得上容貌昳丽了，就是她左手牵着的小狗和右手扶着的毛驴稍微透露着乡土气息，感觉像是从乡下进城来赶集的……

        青袍老者并未在小狗身上感到半点灵力波动，摇摇头：“普通小狗而已，你当上古凶兽能满大街被人遛着跑吗？”

        孩童闻言并没有半点失望，反倒是兴冲冲地就要上前去逗狗，却被老者提拉了回来：“好了，咱们要赶去灵剑堂报名呢，等下去晚了要排很久的队。”说着，拉着孙子就朝反方向走了。

        少女将祖孙二人的对话悉数听了去，她犹豫片刻，抱起土狗翻身上了驴背，拍了拍毛驴的脑袋：“小绿，他们也是去灵剑堂的，你跟上去就行了。”

        不知是对这名字不满还是对她拍脑袋的行为有些不满，毛驴恼怒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颇为人性化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少女听见这熟悉吐口水声音，肃然地坐在驴背，一路上边撸狗边絮絮叨叨地教育毛驴：“小绿啊，你这乱吐口水的习惯可不好，得改，不然被别人瞧了去会说你没教养的。我好歹成了你的主人，你的不良行为会损害我的光辉形象……”

        灵剑城有不得御兽飞行的规定，但骑着各类灵兽在路上走着的还是有的不少，是以骑驴的少女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很自然地跟着人群的流向来到了灵剑堂。

        为了应对今年众多的报名者，灵剑堂管事特地在屋外圈了大片空地出来，设了五处报名点以减轻压力，而每处报名点限号两百，两百号以后的就只能等明日再来了。

        少女眼睛看不见，但听力还是挺不错的，在嘈杂声中倒是听出了一套报名规则，不过她不是来参加招新的，所以并不打算排队，便拍了拍毛驴，说道：“小绿，咱们有推荐信的，带我去前面插队。”

        毛驴翻了翻白眼，嘴巴动了几下，忍住了吐口水的冲动，慢悠悠循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朝最前面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便听得有小孩大喊：“举报举报，有驴想插队！”

        小绿：“……”

        最终，在执法弟子的呵斥下，少女、毛驴和狗迎着无数人鄙夷的目光不得不回到了队伍的末尾，哦，这队伍比起之前又多排了几十个人。

        排在前面的是一位美艳妇女，丈夫带着儿子买饭去了，她先在这里排队占位。大约是排太久有些无聊，她环顾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颜值还算不错的少女身上，而少女也等得昏昏欲睡，两人一拍即合，开始闲话家常。

        两人先是互相通报了姓名，得知这位有眼疾的女子自鹤云山而来，名叫季尧，丘姨便问她：“小季，你这次来器宗也是想碰碰运气吗？”

        季尧一脸茫然：“碰什么运气？”

        “就是获得神器认主资格呀。”紧接着，她又将器宗宗主如何获得神器、如何宣告天下的事说了一说。

        季尧愣了一下：“哦，不是的，我是为九叶菩提心而来，听说将九叶菩提心捣碎，再混以云池的灵水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丘姨默了默，有些不忍地开口：“小季啊，不是丘姨我打击你，咱抛开云池水不说，光这九叶菩提心的珍贵程度就不亚于神器，甚至比神器更为罕见，九百年才结一果，还不知道器宗有没有存货呢，是说用就能用的吗？”

        季尧也不见沮丧，只是微微一笑：“没关系的，事在人为嘛。”

        丘姨一想，是这么个理，她带儿子来参加招新不就是为了那一丝希望吗？希望再飘渺，那还是希望呀，万一达成了呢。

        季尧似想到什么，撸狗的手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异色，试探性地问道：“丘姨可有想过器宗为何将神器认主资格让给新入门的弟子？”

        丘姨想了想，说：“神器有灵，择能人而寄之，说不定只是器宗现有弟子无法获得神器认可而已。”

        “万一是因为神器自身的原因呢？比如……太丑了？”

        丘姨对她的这个观点不大认可，“神器是世间最顶级的法器，可没有美丑之分。况且，器宗这次只是给了三个认主资格，至于最终能不能获得神器认可，还都说不准。”

        季尧讪笑几声，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了。

        过了不久，丘姨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吃食。丘姨见季尧独自一人，还患有眼疾，便好心招呼她一起吃。

        好久没吃过一顿热乎饭菜的季尧大受感动，饭后她从挂在毛驴脖子上的包袱中掏出一枚小巧玉坠送给丘姨的儿子：“这个给小虎带着，说不定在试炼中能带给他好运。”

        丘姨见这玉坠小巧玲珑，却有着盈盈光彩流动，再以手覆之，能感受到温润的灵力在掌中流动，她惊了一下，便又塞回季尧手中，拒绝道：“这玉坠一看就不是凡物，太贵重了，萍水相逢而已，我可收不得。”

        季尧无奈道：“这样的玉坠我有很多，丘姨只管拿去，算是我送给小虎的见面礼。”说完，她还从包袱中掏出大把同款玉坠，吓得丘姨来不及细看就一股脑儿地替她给塞了回去，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小声叮嘱她财不外露。

        丘姨琢磨着她可能是搞玉坠批发的，便也不多矫情，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套在了儿子小虎的脖子上。

        六岁的小虎对这玉坠爱不释手，甜甜地向季尧道谢：“谢谢姐姐！”

        纵使有人陪说话打发时间，这排队的活也是极为枯燥，季尧中途还专门拉了位执法弟子询问能不能让小绿或者小黄帮忙排，却被告知宠物不得占位排队，她只能作罢。

        从清晨一直排到日落时分，才轮到季尧，她刚好是第二百号，今日登记的最后一人，后面的得等明天重新排队了。

        负责登记的弟子忙活了一天，已经有些麻木了，头也不抬地扯了张登记表就开始询问。

        “姓名？”

        “季尧，四季的季，尧封的尧。”

        “年龄？”

        “忘了，之前测骨龄说不到二十岁……那个，我其实不是来报名招新的。”

        弟子瞪她一眼：“那你排一整天的队干嘛？排都排了，不登记不是浪费吗，登！”

        季尧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依言做好了登记，随后迟疑一下，说道：“其实……我有推荐信的。”

        她是今日最后一个做登记的，完了就可以休息去了，因此这位器宗弟子的耐心稍稍好了点：“这次宗门招新不认推荐，就算你拿着护国殿下的手书来也没用，这是宗主亲自吩咐下来的。”

        季尧有些发愣，弱弱地问：“你们宗主亲自写的推荐信也不行吗？我是他新收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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