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连理宴

数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两败俱伤。魔尊死于四大战神之手，战神之一的木音仙尊身陨，其余药蚀、沧渊、白濯三位仙尊重伤。

        魔尊独子重冥继位，主和，自此仙界和魔族签订了停战契约。彼时天帝小公主刚出生，天帝允诺，待公主成年后便与新魔尊联姻，共贺天下太平。

        三万年的时间足以抹平征战苍夷，如今六界一片欣欣向荣。

        这天，仙界的制药第一谷——蚀谷上下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办什么喜事。

        “连理宴的名册和章程公布了！”红衣仙子激动地从云端飞下来，才刚落地一只脚，百灵鸟似的清脆嗓音就响彻长廊。

        附近有事的和没事的仙子纷纷都围过来：“可是真的？定在哪日了，今年怎么办？”

        “还当是什么新鲜事，每五百年一次，都不知举办多少届了。”蓝衣仙子摇摇头，她来得迟，好不容易挤进来后听到是连理宴，提着药篮就想走。

        “此言差矣，你就不想和剑门的九郎一起穿玉林？”红衣仙子眼眸亮晶晶的，说完自己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真的？”人群中一片惊叫，“玉林！那个九天银河和五彩晚霞都比不过的地方？那个传说中哪怕路过都会心动不已的地方？那个号称仙界最浪漫的地方？？”

        “九郎也来？听说剑门的弟子不仅剑术高超，而且风度绝佳，我娘说了，仙侣找剑门弟子绝不会错。”

        蓝衣仙子这才驻足，迟疑道：“玉林可是在归去山的地界，谁不知归去山山主就是一个老夫子，他那么古板，能同意？”

        “所以我说这次的连理宴阵仗不一般。不仅归去山将玉林贡献出来，仙界七成的单身仙君都会到场，办的是空前绝后，史无前例！”红衣仙子的脸被仙裙衬得红彤彤。

        “不过是人多些，还能整出什么花头？哪一届不是曲水流觞，男仙女仙们端端正正地坐在仙河两边，唧唧歪歪念些酸诗。”话虽是这么说着，蓝衣仙子的指甲扣着篮子，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红衣仙子也不卖关子了，她手一挥，仙袖飞舞，空中瞬间铺开一张巨大的名册：“这届可不同，你们看。”

        “这，这，最不可能的提案竟被采纳了？”众人哗然，其中有参加过上一届连理宴的仙子，她们的记忆一下回到百年前。

        上一届连理宴，众仙明明知道大抵还是一无所获，却还是抱着“万一真能找到对象呢”的心态参与了。

        过程自然不出所料，仙人们坦坦荡荡地端坐两旁，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论什么仙界大事。走近了才隐约听到些“仙子来自何门？”“仙君读过xx仙法么”等不痛不痒的聊天，间或夹杂着尴尬的停顿。一场连理宴下来，人人都觉得索然无味，主题和“连理枝”“比翼鸟”差了十万八千里。

        待宴会尾声征集评价和意见时，一堆“差评”“毫无新意”的字样闪现。

        “所有这届有什么不同？”鹅黄色仙裙的小仙扯了扯正在回忆中的一名仙子的衣袖。

        “啧，当年有一条评价格外出众，不仅将连理宴奚落了一番，还提出了一条大胆新奇的想法。评语写的是：曲水纤纤比身量，可容银河；玉林遥遥何时跃，盼挽佳人。”

        “嚯，可真敢写，这前两句不就是讽刺连理宴曲水流觞的形式古板么，仙河明明那么窄，却像银河一般隔开众仙，这后两句——”

        “后两句的主意竟被采纳了！而且啊，比原来预想的还要、还要……刺激！”笑过之后，红衣仙子接过话,“参与的仙君仙子们一对对被可伸可缩的红绳牵着，一同穿过玉林并完成任务。每遇到另一对仙配，双方可以选择是否交换，不换的机会只能有三次。”

        “那要是一直不想换怎么办？”人群中有声音弱弱的问。

        “小花仙，连理宴尚未开始你就被人勾了魂？我来看看究竟是哪位仙君。”红衣仙子戏弄鹅黄色衣裙的小仙，她看了一眼名册后开口，“还当是谁，原来是归去山的弟子。归去山门下可都是书呆子闷葫芦，难啃得紧哦。”

        众仙嘻嘻哈哈一片。

        归去山的现任山主白濯仙尊仙术高超，心法更甚，活了十几万岁从未有过桃色新闻，年纪小的仙子仙君们私下都称他为“老夫子”。

        当年他在仙魔大战中留名，被封为战神之一，也是迷倒过万千仙子的。但时过境迁，昔日英姿成为历史。对于蚀谷学堂不满万岁的小娃娃们而言，十几万岁高龄的白濯仙尊只活在传说中，是老古董一般的人物。

        单是年岁长也就罢了。仙魔大战后，其他几位仙尊都端足了身份，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和气度，譬如，沧觉仙尊把自己关在天海、万年不见客，蚀谷前任谷主药蚀仙尊，除了炼药就是逍遥快活。反观白濯仙尊，他倒好，重返归去山后，开办了规矩最多的学堂。

        白濯仙尊每天不是在自己修炼，就是在指导别人修炼。他自己刻板，连着教出来的小崽子们也一样板着脸，不知道气哭过多少有意结伴之人。

        “好办呐，咱们蚀谷最擅长制药，一帖迷踪药布下去，论他是哪家仙君都找不着北，你再专挑羊肠小道走，保管从头至尾不让人打扰。”

        “哈哈～别听她瞎说，没看到连理宴的规则写着，禁用仙法药物，两情相悦方得始终。”

        长廊笑声不断，蚀谷的正厅却格外安静。

        终于，位于上首的女仙挑了挑眉，朱唇微启：“本宫近来身体不适，这一次的连理宴，不如楠栖元君替本宫去吧。”

        下首的楠栖元君起身，端正开口：“谷主，名册是早十年就定下的，不好再更改。更何况——”

        她看着对方，皱了皱眉：“更何况，若我记得不错，当初还是您提的这个主意。”

        “可本宫现下是谷主了！”上首的女仙胸口微微起伏，再也装不出气定神闲。

        “怎的，谷主就去不得连理宴了？也不知是谁，带头将连理宴的风评搅得一团糟，现下玉林也如你意借出来了，却又躲着不去。”楠栖元君没好气道。

        “楠栖姑姑，您就别奚落我了。”萧芜元君从主座上起身，薄如春水的仙裙在光洁的地面上荡出涟漪。

        她两步来到楠栖元君面前，声音透着委屈，仔细一听又有些埋怨，“谁知道您这么快就传位于我，否则按照我的资历，分到的仙配怎么会是……”

        “谷主有何不满？”楠栖元君提高了音量，“以昔日战神、扬名四海的白濯仙尊为伴还折辱了你不成？”

        “不不不，白濯仙尊英姿无限，受人敬仰，是小仙配不上他，只有姑姑您这样的才能与仙尊比肩。”萧芜一口老血要吐出来，白濯仙尊可是与娘亲药蚀仙尊和楠栖元君同辈，足足长了自己八万余岁。

        难道自己真的要跟白胡子老头手牵红线穿过浪漫玉林？这哪里是相亲活动，明明是敬老活动吧！想到这里，她攥紧了楠栖元君的袖子。

        “你倒有自知之明。”楠栖元君瞥了她一眼，“你娘药蚀仙尊去时你尚年幼，我不得已代为谷主，就等着哪一日你能担起蚀谷重任。好在你历劫成功，做了上仙，终于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说着，楠栖的语气放缓，拍了拍萧芜的手：“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在药理上颇有天赋，放眼整个天界也数一数二。虽说，你无论是仙法、威望、资历……都不如白濯仙尊，但这又不是斗法大会。作为仙界炼药第一谷——蚀谷的谷主，你就是蚀谷的门面，自然是配的上的。”

        说到“门面”，楠栖的语气严肃起来，并以目光警示，毕竟萧芜在之前的连理宴上表现“突出”，如此成了谷主可不能再放肆。

        萧芜放开楠栖的袖子，撇撇嘴：“姑姑说的是，我去就是了，一定不丢蚀谷的脸，只是您看，白濯仙尊毕竟那么……毕竟是长辈。”

        她艰难中又带着一点希冀，“或许可以换一换？我看剑门九郎就很好。也是刚刚接任剑门，同我一般大。”

        “莫要想了，你怕不是已经忘了，这一次连理宴是由归去山和蚀谷共同操办。”楠栖元君不欲再与萧芜扯皮，“念着你刚成为谷主需要适应，我已经替你承担了大多准备事宜，更是腆着老脸为你在上一届连理宴的胡闹善后，甚至和归去山商议借出玉林。连理宴当日，必须由你亲自出面。”

        说罢，楠栖元君拂袖而去。

        “姑姑？楠栖元君？就说我身体有恙，哦不，说我采药途中断胳膊断腿了，成不成啊！”看着楠栖元君的背影，萧芜捏碎了一颗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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