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纸鸢

三月底，正是草长莺飞、万花齐放之际，皇室组织了一场春游会，邀请各世家子弟一同踏青，交际往来。

        太子一大清早就来了府上，来接他的这位准太子妃一同出游。

        表姐依旧闹脾气，要带着我才肯跟太子出去，舅舅拗不过她，也许是想着我年岁还小，不碍什么事，便再一次准许了。

        我不想同他们一起出去，他们未来是夫妻，而我同他们一块儿又算什么呢？我觉得很别扭。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太子站在我的院门口，轻声唤道。

        我见他来，赶忙从屋里迎出来，请他进了院子，然后端端地站在一旁。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停留片刻，却又转过头，视若无睹，继续唤着猫。

        小糖球根本不理他，因为它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叫过“冰糖葫芦”这么冗长又拗口的名字了。

        “小糖球。”

        我一边唤着它的名字，一边朝它挥手。

        小糖球便转过身，朝我奔来。我一把抱起它，然后递给了太子。

        小糖球是一只顶温顺的猫，它虽然不记得太子，却也仍旧乖乖地待在太子怀里。

        “小……糖……球。”

        太子一边拨弄着小糖球的毛发，一边念着它的名字。

        我突然发觉我不应该当着他的面叫“小糖球”，他会不会怪我改了他取的名字，这算不算抗旨？

        只见他嘴角微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名字改得不错。”

        我悬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唤着他的近身侍卫道：“易恒。”

        话音未落，易恒便领会了他的意思，拿出两顶风筝来，一顶是正红色飞鸟图案，一顶是紫中透白的花色图案。

        “这两顶风筝是给你姐妹二人准备的，你阿姐的是红色。”

        我点头，表示听懂了他说的话，能够正确地把那顶红色风筝交到表姐手上，他交代完事情后便没有逗留，离开了我的院子。

        太子没有和表姐同乘一辆马车出游，而和其他男子们骑马先行。我依照他的吩咐，把红色风筝交到了表姐手上，但我怕表姐不肯要，便没有说风筝是他给的。

        京郊游园，是皇家的一处园林。游园中有一湖，湖边有一块数十米长的草坪，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

        游园只有皇亲贵戚才进得来，所以平时不甚热闹，今日也不过只有十几二十人，都是些世家子弟，他们一边说笑，一边放着风筝。

        我和表姐悠闲地放着风筝，我们都放得很高很高，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开心地相视而笑。

        不觉间，身边来了一位小姐，她穿着一身嫩粉色衣裳，头上戴着复杂的珠钗，满脸的不屑与狂傲。

        “你这风筝不错，本小姐要了。”

        我转过头，有些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不懂得何为礼貌的奇怪女子，“您是？”

        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脑袋抬得高高的。

        “本小姐是易家嫡女易绾青，当今皇后的亲侄女。”

        皇后的侄女，那恐怕又是位不好惹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正欲把风筝让给她，表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凭什么给她，东西是你的。”表姐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生气，“皇后的侄女就了不起了吗？我陆家也不比你易家差到哪里去吧？”

        易绾青一听是陆家，仿佛狂傲得更甚，“你陆家有什么不得的，我易家乃是当朝皇家的外戚。”

        “我们陆家也快了。”表姐赌气道。

        两人一来二去，话说得愈发不妥了，只恐落人口舌，招来横祸。

        我害怕表姐一激动说出什么忤逆的话，惹来祸事。又不知这风筝是该给还是不该给，便索性把线放尽了，让风筝自己飞走。

        “飞走了，飞走了。”

        两人见风筝飞走了，便也不再争论什么，互相白了对方一眼，扭头走了。

        “你这人就是一点脾气没有。”表姐刮了刮我的鼻子，疼惜地骂道，“小受气包，总给人欺负。”

        我淡然一笑，若我有表姐的家世，大概我也能硬气许多吧。

        抬眼间，我发现前面有人在看着我们，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披着银白色缀毛披风，手中握着风筝线，线那段的雪青色风筝飞得很高，远远望去，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点。

        那是……太子。

        我连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扭过头和表姐说些什么话。可他却向我们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我心跳如擂，刚刚当着他的面把他给我的风筝给别人了，他会不会怪罪我？

        “陆大小姐。”

        我站在表姐身后，怯怯地不敢看他。他倒也并未在意我，只顾着和表姐说话。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他眼中含笑道，“皇祖母邀你我二人游湖。”

        “游湖？”表姐半信半疑地抬眼望了眼太子，“太后怎么可能出宫来？”

        “皇祖母是这般说的。”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我不去。”

        表姐丝毫不留情面，严词拒绝。

        “皇祖母有意撮合你我，自是派了眼线，若是今日你我二人不去游湖，本王怕是不好交差。”太子看了眼表姐，又看了眼我，压低声音道，“当然，不好交差的也不只是本王，陆丞相怕也是为难。”

        表姐面露难色，却又丝毫不肯动摇，“让辛夷和你去。”

        我……我听了这话，万般迷惑，这不是狸猫换太子吗？却依旧没有做声。想着反正也行不通，只待太子说些话回了她这个荒唐的想法。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我，眼带笑意道，“也好，反正那些眼线也分不出你们姐妹二人。”

        说罢，便指了指前面的船，示意我跟他走。

        我自是不敢反驳什么，乖乖跟他上了船。

        船夫见我跟太子上船，仿佛得逞地暗笑了几下。如果他知道了我不是表姐，并且告诉了太后，我算不算犯了欺君之罪？

        我不敢去想这些，只抬眼偷偷看了眼太子，他静静地欣赏着周边的风景，全然没发觉我在偷看他。

        我便放肆地将目光逗留在他的面容上，细细端详着他的模样……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鼻如刀刻般的挺而直，玉面丹唇，长得浓重而又清秀。身材挺拔，样貌周正，单看气质也是不俗。

        船夫将船泊到湖中的浅滩，那里离岸已经很远了，已经望不到岸边了。

        “殿下，两个时辰之后，小的再回来接你们。”

        两个时辰？这浅滩何以能让我们游玩两个时辰。

        太子却并未反驳什么，只微微点头，船夫便将船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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