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受害者

“啊？清水寺？外地人才去的地方，也就骗骗你们这群进城的乡巴佬，不去。”

        花野葵一五一十地向班主任转述伊林今天早上扔下的原话，这种莫名其妙的京都人的优越感和自以为是让花野葵说得越来越小声。虽然只是个转述者，但特别怕听者因为抓不到正主把怒意转移到她身上。

        “哎……怎么会有这种人？”班主任叹了口气，越叹越沉，这口气深不见底。“算了，我会和校长说的，你们先集合上车，除了伊林都到齐了吧。”

        “是——”学生们起了个大早，一个个的都有声无力，回应地极其敷衍。

        伊林也不是为了撒谎而胡说，至少这个理由她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

        众所周知，日本人分为两种，日本人和京都人。

        说起京都，人们总是会想起它的古韵，是日本人“心灵的故乡”

        它在川端康成笔下是温婉清丽的古都，是“人与灵最接近的地方”

        对于伊林来说，京都容纳的了日本上千年的变迁，却容纳不了一个自己。

        明明这里就是自己的故乡，却有家而不得回；明明虔诚地信奉神明，却从未得到神明的一丝庇佑。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窒息，无异于地狱。

        伊林自认是被地狱流放，也没有什么地方比地狱更痛苦更卑鄙了。

        人们往往只看见华丽的表面，事实的阴暗面，才是最真，又往往最容易遭人摒弃和掩埋。

        京都人，表面优雅，内心□□荒诞。一面压抑，一面肆意。

        满妹和柳哥，是京都最典型的阴阳两面的产物。柳哥是循规蹈矩的“阳”，满妹是离经叛道的“阴”

        伊林坐在巴士上，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错落的街道

        “真是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东有雪的好地方呢…”

        可惜，可惜

        可惜如今在她的眼里，全是恶，京都在她心里留不下一丝的温存。从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呢…大概就从“她”倒在血泊中那一刻开始，伊林对这里的眷恋荡然无存。

        楠木茜，好久不见。

        伊林按照纱也佳给的地图找，图纸简洁又抽象，明明只要写出具体街道就好了，纱也佳非要画画，且自信绝对比具体街道要好找。也就只有她有这种自信了。

        伊林到站下车，到最后找到那家便利店用了一个半小时。当然，如果是正常地址，找到目的地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

        只要，进了这扇门，我就能见到她了。

        可真正站在这里，伊林的脚却麻木到一步都塌不出。伊林不断着调整着呼吸，脑中不断闪回的血色，那个人的挣扎，撕心裂肺的惊叫，周围同伴的慌乱无措，自己的狰狞。这些片段都在扰乱着伊林的心绪。

        楠木茜，是伊林心里众多伤疤里的一条，结了痂却未脱落。现在伊林要做的无疑是把这条疤重新撕裂，血淋淋地放在她的眼前告诉她

        “你看，这就是你做的好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纱也佳发来的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如果他连我这关都过不了，那他也不配让你惦念了三年，趁早换对象吧。

        ［没有配不配的问题，除了他，我谁也喜欢不了］

        伊林正想回一条信息给纱也佳，却被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止住

        “阿……阿满…？”

        伊林愣了几秒，这个声音她是熟悉的。

        “好久不见，茜。”伊林的目光是冷的，这份冷意中夹杂着过多复杂的感情。

        这个女孩与伊林的印象里的那个人已经大相径庭，她面目疲惫，褪去了往日学生的稚气。右眼，正如纱也佳所说，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机会，已经废了。一辈子都只能用眼罩遮挡那处黑暗。

        楠木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人是伊林，惊恐到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

        楠木茜扔下了手里的纸箱，跪倒在伊林面前，仓惶地祈求着

        “阿满，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伊林看着她不断的重重地磕着头，为了求得原谅，毫无尊严可言。伊林见过她谄媚殷勤的样子，却不想在半年的再次相见，她是这般的落魄。

        “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我们家已经什么都没了，是我不该骗你的，是我的错，可我父母没有错啊……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我也已经瞎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原谅。

        伊林觉得可笑

        她蹲下，抓着楠木的头发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楠木的唯一的眼中，溢满了泪，剩余的目光里全是惊恐和卑微。

        “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你错了？那我错了吗？没有谁是值得宽恕的，你以为我们还能好好苟活余生吗？你不配，我也不配。我不会原谅任何在我心里留下疤痕的人，善良和大度是圣人做的事情，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伊林将楠木茜狠狠地往边上一摔，起身。

        楠木茜见状立刻又死死的抱住了伊林的腿，泣不成声

        “阿满！我知道，我不该骗你的，我不该那么趋炎附势的。我真的错了…我不求别的，我只求求你让我们离开京都。你放心，我们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我们会找个小地方躲起来，你就当我们死了，我们只想活下去…求求你…”

        “茜…”

        楠木心中忽然欣喜，应声抬头，一记凌厉的巴掌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一声“茜”，那一秒的欣喜的错觉，终究还是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

        “你好像不明白，迫害你家的从来都不是我。而你当初要攀附的对象，也不是我，是伊林家。所以，你在发现我只是一具空壳的时候果断的舍弃了我，不断在外贬低我。所以，在我出事之后，你家也落得如此下场。我姓伊林，我走到哪里，都是顶着伊林家的名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你贬损的也不止是我，是''伊林''。”

        伊林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楠木一眼，那一声茜，每一个音节从喉咙中发出都是锥心地疼

        “像条狗一样的活着吧，现在就死在京都便宜你了。”走之前，伊林留下了给楠木最后的话。

        这也是给自己的，现在的伊林，活得何尝不是那么狼狈，那么不堪。

        整个世界都是畸形的，大家一边把活的人逼上绝路。一边劝想死的人好好活着，然后所有的人都半死不活。

        ——分割线——

        楠木茜和花野葵类型差不多，对伊林来说是一个性质的

        不属于伊林所在的阶级但想要利用伊林，混进所谓的“名门”“上流”

        伊林那会儿挺单纯的觉得自己交到了一个特别贴心，善解人意的朋友，伊林那时候小，还没有形成阶级意识。而且当时已经流言缠身以及被柳哥一直压制着，几乎交不到什么新的朋友。楠木茜的出现，就是格外让伊林珍惜的，以利益为前提开始的关系，根本经不起敲打，伊林真心错付了狗。

        她在外听到楠木茜说自己接近伊林以为她有多能耐，结果看来只是个摆设，白瞎了自己浪费这么多时间接近她，早知道就去找她哥了，要是运气好，没准还能和知念白柳谈恋爱。嫁入名门可比做名门闺蜜气派多了。

        失望越大，伤害越大，伊林一怒之下就用笔戳瞎了楠木茜的眼睛。这件事情影响恶劣，且伊林亚纪已经开始竞选。在被媒体知道之前伊林家就动用了财力人力，彻底封死了消息与此同时送走了阿满。

        自此之后，伊林再也没敞开心扉让所谓下面的人，靠近自己。

        花野葵比楠木茜单纯，听话。伊林对花野葵最大的接受度，只能停留在“好用”，进阶朋友是不可能的。

        这一段就不单独拎出来写了，我在这里简略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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