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客

　　“终于，整个的稿子已经写完了，段老师那边，估计也准备得差不多，该上架了。”

　　苏离伸了一个懒腰，揉了几下眼睛。

　　《武破苍穹》的下卷，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完成。

　　也算是拨云见日，有了盼头。

　　写作是一个人的苦旅，在埋案的时候，苏离有数次，写到怀疑人生。

　　这不像是电脑打字，是一笔一划，用手写出来的。

　　其中的痛苦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反正，苏离只感觉，整个右手都已经不像他自己的了。

　　失去了应有的知觉。

　　他甩动了几下，再用凉水冲冲，才渐渐变得正常起来，但酸痛的感觉，依然堆积着，久久不能消去。

　　“似乎，得收拾一下，准备出去了。”

　　苏离走到镜子前，看着乱糟糟的头发，决定好好整理一番。

　　正是周末，方清影刚才给他打了电话，准备履行原本的约定。

　　还是上一次那家咖啡馆。

　　苏离自己是不喜欢这类貌似高雅的东西的，太形式主义，不过一般女孩子都是反过来。

　　仪式感很重要。

　　当苏离赶到那家写着繁体“爱”字的咖啡馆时，方清影自己就坐在上次的座位那里，桌面上摆了一本书，不过她明显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翻着页。

　　苏离打发了服务生，走过去打招呼，“方老师，我没来晚吧？”

　　方清影打量了他一眼，声音温柔，“坐吧，不晚。”

　　打女教师从京城回来，浑身就透露出一种古怪的气息。

　　好似背负了重担，无法释放。

　　“喝点什么？”方清影问道。

　　“我不挑，你定吧。”苏离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书，是《围城》。

　　“方老师，最近很苦恼？”

　　方清影欲言又止，目光流转之间，微微吐露出心声，“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哲学问题，让苏离有些头大，不过思考了半晌，还是回答道，“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某种意义上来说，活着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人人都为别人而活。”

　　这种说法，方清影是第一次听到，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却也不难理解。

　　只要是人，就存在比较。

　　作为社会动物，倘若一个人流落孤岛，就像是《鲁宾逊漂流记》那样，如果没遇到“星期五”，他能否坚持住，还是两码事。

　　再加上，那毕竟是虚拟的人物，与真实情况相比，有很大差距。

　　方清影是高材生，轻易地就明白了，苏离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回归到原本的状态当中去。

　　“我回到京城，见了几个人，姑且算是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

　　苏离竖起耳朵，这是方清影第一次和自己，谈关于他的家世。

　　他只知道，方清影的父母是教授，还有一个当警察局长的叔叔，至于其他的，则是一概不知。

　　“他们想让我回到京城。我回去的时候，给我相了几回亲，说是些人中龙凤，但我根本看不上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方清影的脸上浮现出了清晰的不屑表情。

　　“都是些靠着家庭余荫庇护，随便搞一搞生意，直接就财源滚滚，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努力什么，每天声色犬马，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苏离点点头，正巧这个时候，服务生到来，上了两杯焦糖玛奇朵，打乱了方清影的思路。

　　“谢谢。”方清影接过来，用小勺搅弄了几下。

　　苏离想了想，说道，“方老师，有的人目标在罗马，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这是不能够比较的，人的一生，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本身就分成几个等级，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以及自我实现，像这些二代们，前几个层级，都已经完全掌握了，而自我实现，又不需要，所以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方清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这是在认同他们？”

　　“当然不是，因为我还挣扎在第一层，人家已经在第四层了，下面的人，如何能认同上面的人？其实互相之间，相当于处在平行世界当中。”

　　苏离何尝不知道这些东西？

　　他前一世三教九流见过的多了，手底下有作者，甚至能够直达天听，亲戚之中有海里面的人，这种等级，对他们而言，都是足以顶礼膜拜的。

　　当然，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可只要真正接触过，就会知道，那可怕得如同鸿沟一样，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方清影的出身，足以让她对这些事情说不，但是许多人想要削尖了脑袋，成为那样的人。

　　都是个人的选择而已。

　　方清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无论苏离说的理论是对是错，都给她打开了一道空间。

　　“苏离，你很不一样，至少与同龄人，根本不同。”

　　方清影呷了一口咖啡，眼神若即若离地看着他。

　　她没有戴上平常用来遮挡容颜的眼镜，这一眼看过去，让苏离瞬间心跳加速。

　　苏离摸了一下鼻子，笑了一声，“方老师，怎么个不同法？”

　　“无论是思考，还是见识，都很不对劲，至少，与你刚入学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在苏离高一入学的时候入职，哪里不知道，苏离刚开始是个什么样子？

　　“人都是会变的嘛，方老师，就像你一样，仅仅三个来月的时间，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悲春伤秋。”

　　苏离开始转移话题。

　　“那，我想问你，什么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

　　方清影的声音很轻，在苏离的心上荡起了丝丝涟漪。

　　“我没什么雄心壮志，但至少，要有保障自己的能力，方老师，这个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没说出什么具体目标，怕闹笑话。

　　所谓地志向高远，在没做出成绩之前，一文不值。

　　就好比，他在拿到名次跃进之前，除了周围几个熟悉的人，其余同学，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般。

　　“这样也好……”

　　方清影的心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呐喊声，想要冲破胸膛，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淹没下去。

　　风平浪静。

　　喝完一杯咖啡，苏离感觉，焦糖玛奇朵还是太甜，不合自己的口味。

　　若是论到饮料，还是肥宅快乐水更适合他。

　　气泡在嘴里迸发的满足感，比这要大上百倍千倍。

　　“不喜欢这里吧？”方清影看着苏离的表情，问了一句。

　　“确实，太过于小资情调。”

　　苏离实话实说，他压根就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要是花钱，宁可去网吧泡上一天。

　　看着捉对厮杀的那股兴奋劲，仿佛一天的精力都能被调动起来。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方清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到煊城，也仅仅是一年，小时候跟着父母来过几次，是看望亲戚。”

　　“京城虽然发达，人也很多，可我小的时候，更喜欢煊城这里，有人情味，当我说要来这边的时候，被挺多人反对，可还是拗不过我，自己来了。”

　　“平时没工夫，到了周末的时候，偶尔会来这边，转一转，就当是消遣。”

　　苏离听着，只感觉方清影寂寞。

　　她不像是叶芷依、林悦然这样有着明确奔头的小女生，大学毕业以后，人生就仿佛进入了另一条河流，却不知道流向哪里。

　　“也可以看看电影，我记得这边是有电影院的。”

　　方清影摇头，“没什么意思，不太喜欢。”

　　苏离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年代的电影事业，在大陆还是很受限。

　　院线改制以后，电影票钱要比以前贵了太多。

　　再加上，许多大片都没引进，也就导致即便是有了更高规格的影院，观影者却呈断崖式下跌的现象。

　　苏离算了算时间，距离《铁达尼号》在国内公映的时间，也就半年了。

　　“方老师，明年的时候，应该会有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

　　“哦？是什么？”方清影见苏离煞有介事的介绍，来了一丝兴趣。

　　“这是外国的大片，叫做《铁达尼号》，不知道你看没看过《终结者》，都是一个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拍的。”

　　“《终结者》又是什么？”

　　一连都是方清影听都没听过的名词，苏离在她的心目中的形象越发高深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听说的……方清影在心中暗忖。

　　“如果真是好片子，到时候，可以全班同学一起看吧。”

　　苏离听完，笑了笑，没回答。

　　“方老师，你是这家店的常客，为什么一家咖啡馆，会用繁体的‘爱’字当招牌？”

　　苏离将一直很纳闷的问题，抛给了方清影。

　　“这家店主应该是个霓虹人，至于这个字，可能是日语。”

　　方清影这么说起来，苏离的脑海中，有了一点轮廓。

　　“霓虹人……”

　　他咀嚼了一句，有了一点想法。

　　方清影没在意，拢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苏离，还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女士手表，时间恰到好处。

　　“方老师，不用了，我这边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苏离拍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哪能一直让老师请客呢？等有机会，我回请你。”

　　方清影饶有兴致地说道，“那感情好，只不过，就怕是你过一阵子，把这件事情就抛在脑后了。”

　　“那不能，我记得很牢。”

　　苏离刻意将字咬得很重。

　　“那我拭目以待。”

　　方清影的脸上，又绽放出了应有的光彩。

　　……

　　原本今天，苏离是约好了去交稿，被方清影打岔，才过来赴约。

　　他最开始预计的是，《武破苍穹》的稿子写到五十万左右，差不多就可以收尾，但他写着写着发现，五十万字并不能将整个剧情全部交代清楚。

　　所以，他刻意留了一个尾巴，有点那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意思。

　　假如书的销量不给力，那么这个作为结局，也是够的。

　　下午，到了新新出版公司，段少辉还在忙碌不停。

　　这一周，段少辉印厂、书商以及各种部门几头跑，忙得不可开交。

　　一般情况下，新书发布之前，都是这个流程，只不过黄国豪要迅速上架，大大压缩了时间，导致有关人士，全都不停加班加点。

　　“段老师，我也把下卷的稿子全都完成了。”

　　苏离看着段少辉疲惫的眼神，心中也很是触动。

　　这也算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好好好，这回剧情就完整了。”

　　段少辉也是读者，对他这本书，不说是爱不释手，也差不太多，一直都期待着下面的剧情。

　　“对了，上卷下周一就可以上架了，先给你看看真正的样书。”

　　段少辉将彻底装订好的书本，递给苏离。

　　苏离在前一世，不知道看过多少本样书，可真正接到自己写的书时，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兴奋的感觉。

　　“段老师，样书我就不留着了，等出版以后，我会去书店自己买一本。”苏离笑道。

　　“也好，本来这就是我们自己留存用的。”

　　段少辉也很高兴，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终于有了成果。

　　“苏离，你等着看吧，绝对会大爆特爆，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有任何差错。”

　　师父言之凿凿，十分笃定，这是苏离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我估计，一次印刷是远远不够的。黄国豪用一点手段，谈下来了新华书店的好位置，所以不会缺曝光，现在就等着结果了。”

　　苏离也有些跃跃欲试，预测了一下接下来的码洋。

　　因为渠道预订了一些书，所以这部分的费用，已经是确定了的。

　　只不过，回款要慢一些。

　　“我们敲定了，第一批印制是一千册，这个量对于新人作者来说，已经十分优待了，给你的收入，会直接打款到你的账户上面。”

　　公事公办，段少辉一向都不含糊。

　　虽然现在，双方都熟稔起来，他也不会去忽悠苏离这个高中生，一码是一码。

　　“依照合同，定价是15元，那么8%的分成，就是1200元，这笔款项，等周一就会到账，所以，你还得给我一下卡号。”

　　苏离讪讪一笑，忙活这么长时间，把这个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段老师，我还没有卡呢……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弄一张，然后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卡号。”

　　段少辉点头，苏离作为学生，没想到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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