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搅动风云

讨伐青海罗卜藏丹津这场战役，始于雍正元年十月，历时半年，以清军大胜告终，是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成名之战。[1]

        而陈璟，将作为一普通兵卒随军出征，前途凶吉难料。不过，在陈逡的眼皮子底下，陈璟还是相对安全的。

        怎么偏就又担心起他来！我扶额，瞥到书下压着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跟写字的人一样端方。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纸条小心夹进书里，把

        其余底下送来的录有陈家私隐的消息放于烛下点燃，丢进了已经凉透的茶盏里。

        我已经着手建立自己的消息网。这是第一次试水，效果还不错。

        卧床的那些日子里，病中无趣，我便同母亲说看上了东街的一处茶馆，想把它买下来经营一二。

        茶馆是这京城之中最人多口杂的喧闹场所，也是各类内闱秘辛、传闻轶事的交叉滋蔓的土壤。若是能妥善利用，或可成为一颗钉子，楔入这皇城内部，牵扯出世官宗族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将茶馆命名为“清谈居”，广招八方来客。闺阁女子多有束缚，不能自在行走，“清谈居”便是我的耳目，让我即使足不出户也可知天下事。

        官场常有倾轧，稍有不慎即是万丈深渊，我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这世道，谁先得到消息，谁就有了主动权，就有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再见陈璟，是大军出征之时。

        陈逡率部奉命从京城出发，前往甘州与年羹尧主力汇合。

        时至深秋，草木摇落而变衰。行军纪律严明，一片肃杀静穆之气。

        我借口上街散心，混在夹道的百姓中，看将士出征。

        满人以骑射得天下，大清的骑兵多为训练有素的八旗军。今日陈逡所领军队，便是以骑兵为主，辅以少量步兵佩有重甲。城内有不得跑马的严令，所有战马步伐整齐划一，确有令行禁止之态。

        “陈”字大旗高悬，在风中抖开猎猎作响。主将陈逡端坐马上，头顶翎盔，身着金色锁子甲，战袍上密缀铜星，腰侧配七绦龙雀宝刀，端的是一个勇武威严。

        陈璟在他右后方约摸几尺的距离。

        他虽与普通骑兵装束相同，皆着轻甲坎肩，佩弯刀袖箭，可通身的清贵之气让他从众人中区别出来。一身戎装将眉宇间的凛冽衬托至极致，整个人散发出修罗般森然的冷意。

        他好像看见了人群中正在踮脚张望的我，朝我粲然一笑，一时间寒冰解冻，春雪消融，天地恍若无色。

        我醉在他的笑意里，似有柳丝拂面，叫人心痒。

        我也淡淡笑着，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回来，和挤在我身边垂泪送行人远征的妇人一样。

        大军缓缓出城，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我看天色还早，便走去东街往我新开的茶馆里瞧瞧。我出门随身带着斗笠面纱，倒也不惹人注意。

        “清谈居”的牌子已经挂上去了。漆底金字的大匾厚重典雅，俨然就是个老式的茶馆。这时候店里人倒是不算多，伙计们也能得闲唠唠家常。

        掌柜见我来了，忙招呼我上楼说话，亲自给我斟了盏茶。茶馆掌柜是我母舅家的家生子，名叫刘善生，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这些日子辛苦刘掌柜了。”我笑着摆手示意他坐下，夸赞道，“我不大懂生意上的事。刚开起来的店，装潢、采买、人手都是你一个人张罗，忙前忙后，委实费心。”

        “都是小人应该的。”刘善生连连作揖，“东家将这么大一个差事放心地交给小人，小人一定办好，不辜负东家的信任。”

        “你既唤我一声东家，可是认我为主，如此我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摩挲着茶杯杯沿，不紧不慢地开口，“前几日我曾命你暗中做了些调查，你该能知道我一深闺女子要开这清谈居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消遣——”

        “小人明白，愿听姑娘一人差遣！”刘善生跪地叩首。这算是他只效命我一人的表态。

        “你是个聪明人。”我从袖中掏出两张身契放在桌上，“这两张身契，一张是你的，一张是你女儿银锁的。你的这张我还给你，银锁还小，我有意把她留在身边，等她大了，你这个当爹的若是没有主意，我便做主，定给她许个好人家。”

        刘善生的眼里泛着泪光，见我正含笑看他，忙不迭地磕头。

        “小人肝脑涂地，也难报姑娘再造之恩！”

        “起来吧！”我笑着伸手扶他，转身将桌上的身契递了过去，正色道：

        “从此，你不再是我母舅家的家生奴才，而是‘清谈居’堂堂正正的刘掌柜。”

        “你可得好好干，起码也把小银锁的嫁妆钱攒出来啊！”我见他有点发愣，玩笑道。

        “是是是——银锁的嫁妆我自己攒，不能再让您费心了！”

        到这里，刘善生算是正式脱离了原有的从属关系，从此只听命于我一人。

        我与他相谈甚久。不得不说，刘善生的经营头脑非常人可比。天色渐晚，我起身准备回府。

        “你留意下店里的伙计，需都得是咱们自己人。”我嘱咐道。

        “小人明白。”掌柜上前给我打帘，躬身送我出来。

        我放下面纱，走进了喧嚷的人流中。

        [1]此处参照清史，有记载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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