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工具人

季甜甜有些恍惚，她转头看了看时钟，上午十点半，她有点睡过头。

        继而她轻轻捂住脑袋。前一世唐逸退役后就来了南城，然后与她相识。结婚前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端一碗关东煮在楼下等她约会。

        然后她就开开心心地下楼。所以他当然知道，她住在哪里。

        现在想来自己也真好对付，一碗关东煮就能开心上天。

        她看着唐逸这张生涩又熟悉的少年面庞出现在楼下，其实也没感到多意外。唐逸从来就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他也挺会选时间，此时她爸妈都去看电影了，倒是很适合在家里谈话。

        “上来吧！”季甜甜冲唐逸喊话。唐逸顿了顿，端着关东煮上楼。

        季甜甜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熊睡衣，匆忙翻起衣柜来。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和唐逸进行的谈话，她必须选一件庄重的衣服。

        然而年少的她，穿的衣服倚仗的都是张丽莲的审美。季甜甜一整个衣柜，不是粉色的公主裙，就是白色的公主裙。滑冰穿的运动服昨天刚被扔洗衣机里。

        季甜甜抽了抽嘴角，勉强选了一件蕾丝不多的白色裙子套上。

        唐逸很快就敲响了房门。

        “等着！”季甜甜没好气地喊。她换好衣服，把头发扎成丸子头，站在镜子前。她刻意板起脸，睁大一双圆眼睛，将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嗯，看起来也没那么稚气。

        好，不要怕。

        季甜甜深深吸气，把门打开。门外的唐逸看着季甜甜有些发怔。

        冰面上的季甜甜，娴熟而干练，专注步法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现在的她，就是个小女孩。娇娇小小，那么纤细，像是风一吹就倒。

        “你来干嘛呀！”小女孩开口，凶巴巴地问他。

        唐逸静默片刻，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一盒龙井递到季甜甜手里。这是张丽莲最爱喝的。来找人总要做点准备。

        “这不便宜吧，你哪儿来的钱？”季甜甜望着龙井蹙了蹙眉，转头见唐逸熟门熟路地从她家鞋架上拿拖鞋换上，又蹙了蹙眉。

        “问倪川借的。”唐逸顿了顿，“回头打工还他。”

        倪川是唐逸在首都的发小，和唐逸两个从小在街上混。在季甜甜的印象中，那是个家境不错，但正经事不干的小伙子。前世唐逸来南城，倪川也时不时来南城找他玩儿。

        季甜甜本想多问几句打工的事，但转念一想人家已经和她没关系，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你爸妈不在？”唐逸问。

        “去看电影了。”季甜甜扁了扁嘴，把茶叶放到一边，“干嘛还搞这些，我现在都没啥钱。等过年有了压岁钱，再把茶叶钱还你。”

        唐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向上弯起的嘴角。

        季甜甜微微睁大眼睛：“你笑什么？”

        唐逸：“我不拿小孩儿的压岁钱。”说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难道不是！”季甜甜想瞪唐逸，但是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她一时间没脾气了。

        “你怎么又把头发染回去了？”季甜甜看看唐逸头上的毛，“所以你当时干嘛要染黄它？”

        唐逸：“钱熙悦离开后，老徐整天对我嘘寒问暖，怕我心情不好。让我别总是训练，多花点时间在娱乐上。”

        季甜甜：“……所以你就去了理发店？”

        唐逸：“是。”

        季甜甜：“那徐教练身体挺好的，这么多年没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唐逸没说话，把关东煮塞到季甜甜手里，季甜甜觉得可能是让她住嘴的意思。她顺势塞了块萝卜到嘴里，嚼了嚼说话：“你可以进正题了，到底为什么找我？”

        唐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熟门熟路地坐到客厅地餐桌前，用目光示意季甜甜坐下谈。

        季甜甜顿了顿，把关东煮放到餐桌上，然后转头去卧室抱了个一直陪伴她的美乐蒂公仔出来。谈话如果陷入尴尬，她还可以玩娃娃。

        唐逸看着季甜甜抱着美乐蒂坐到对面，不由想起前世。按照惯例，冰迷会在喜欢的选手结束比赛后扔玩偶到冰面上。而季甜甜扔给他的就是美乐蒂。

        “你总要给我个理由。”他抬起眼，看向季甜甜。

        季甜甜知道，他指的是分开的理由。

        她默默望着面前的少年唐逸。他细长的眉眼透着一股冰雪般的清冷感，皮肤很白，带着生涩气息的面庞隐约可见利落的棱角。大约是刚从首都赶来的缘故，他的眼圈有些发青，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他确实很好看，很美好。只是她守护不了这份美好。

        “你不觉得，我们分开更好么。”季甜甜轻声说话，“不是你的错，你没有要改的地方，是我的错。”

        “我认怂了，唐逸。”季甜甜低头紧紧抱住美乐蒂，故作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我发现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家庭和事业，我兼顾不了。我什么都想要，但是我得不到……所以，所以这辈子，我想就管好事业，别的就……暂时放下……好么？既然大家都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就珍惜吧。我们各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做好口头协定。以后呢，你就把我当你的前妻，你也是我的前夫，我们各自安好。”季甜甜吸了吸鼻子，望着窗外说话，“你呢，以后也别太倔，就找个豪门千金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吧。如果你担心我会妒忌你的荣华富贵去干扰你的生活那大可不必，我不会的。我有我的大好前程。”

        唐逸望着季甜甜倔强的面孔，沉默许久。

        “真的是这样么。”唐逸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当时我在冰面上看到你，滑的那么流畅，我就觉得，你没有认怂，远远没有。”

        “哈哈……”季甜甜忍不住笑了。她笑着，滚烫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她用手掌根部狠狠擦掉那些泪珠，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话：“有些事可以认怂，但还有些事，我不认。”

        “那些我试都没试过的事，我才不认。”

        唐逸默默地望着季甜甜。她看起来那么娇小，风一吹就倒，但是她的眼神是那么倔强，凶狠，像是永远不会被摧毁。

        “那就这样吧？我说得很清楚了……”季甜甜望着唐逸，再次抹掉眼泪，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滑我的冰舞，你找你的白富美……”

        “季甜甜。”唐逸打断她，“跟我一起去全国锦标赛吧。”

        房屋里有片刻的寂静。

        “你这人怎么那么倔！”季甜甜倏地站起来，红着眼睛看唐逸，“我的话你都没有听见吗！”

        “我听见了，我都接受。”唐逸站起来，深深凝望季甜甜的眼睛，“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们依然可以合作。”

        “啊这……一般人，可以把……私人生活和职业生涯分开么？”季甜甜错愕地看着唐逸。

        她知道国际冰舞圈的一些知名大瓜。和自己舞伴纠缠不清，和其他人的舞伴纠缠不清的也是大有人在。她才不要那样。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唐逸问，有一点点挑衅的意思。

        季甜甜抱着美乐蒂默默地坐下，低头陷入沉思。

        “我听马教练说，你要找舞伴去全锦赛。既然是这样，不如找我。你跟我，更有可能获得高分。也就更容易被人注意到，更有可能挑选到好的舞伴。”唐逸也坐下，柔声对季甜甜说话，“你就拿我当工具人，我们一起比完这一场，然后我们就散伙。按照前一世的轨迹，我未来的舞伴会出现在这场全锦赛上。之后我们各自找自己的舞伴，谁也不影响谁。”

        季甜甜觉得脑子不怎么够用，于是又吃了几口关东煮。她一边吃一边琢磨，好像唐逸说的也不错。

        他们不做夫妻了，也是可以有商业合作的。

        抛开之前的一切看，和唐逸合作确实是最优解。而且确实如唐逸所说，前世他的舞伴就出现在今年12月的全锦赛上，按着正常发展，他以后会和那位舞伴搭档，不会再干扰她的人生。

        而她要做的，就是争取一个好成绩，一个更光辉的未来。只要有了好成绩，怎么会愁没有舞伴。

        “那和我参赛，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季甜甜问。

        “我不用去应付从各地推送来的不合适的舞伴。”唐逸按了按额心，“前世这段时光……对我来说也挺头疼的。”

        “嗯……”季甜甜觉得这个说法不难接受。

        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比一般人省心，这一点是有张丽莲认证的。

        “你跟我去，我还可以介绍国家队的男单选手给你认识。没准有看中的，你们也可以搭档。”唐逸望着季甜甜，露出浅淡的笑容。

        他并不常笑，每次笑起来，漆黑的眼睛都闪着光，很好看。

        季甜甜狐疑地看着唐逸的笑，总觉得现在的唐逸，看起来很像伊甸园里的蛇。

        好像没安什么好心。

        季甜甜莫名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像一位昏君，而唐逸是位很有手段的贵妃，用甜言蜜语哄皇上，让皇上允许他插手宫中选秀的事。然后她的脑海里就跳出两个太监小人。

        太监小人甲嚷嚷：“贵妃娘娘对选秀一事颇有心得，相信他没错！”

        太监小人乙则嚷嚷：“皇上三思啊！贵妃娘娘心思深沉，不可相信！”

        唐逸见季甜甜许久没出声，于是继续说话：“你要是选中哪位舞伴，我也可以给你参谋。其实男选手的力量很重要，毕竟冰舞的托举也很关键。但你现在没长开，可能感觉不到。我有办法帮你筛选。”

        季甜甜狠狠心动了。脑海里的太监小人甲一拳击败了小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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