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这原本是一个无甚特别值得一提的雨天。

        司予刚一站到一楼出口，就闻到室外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的味道，酸而霉的存在。与此同时，司予似乎闻到了雨天路边飘着的烧鸭气味，司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种在雨天的空气中凸显美味的烧鸭。这看似没什么道理可言，但简单来说，其实就和一逢雨天人就向往被窝是一样的道理。

        在这附近自然没有什么熟食店铺，但当下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司予为自己的晚饭加餐的决心了。

        司予打着雨伞，走在细雨中，什么都想，什么也都不想，她竟觉得这样有点小愉快。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因下雨而显得更加暗了，城市被各种灯光点亮，工作结束的成人们和放学回家的学生们手持雨伞来来往往，他们或单独一人，又或者结伴而行，面显疲惫又或者谈笑不断。司予不知道路过自己的人来自何处，但去向总归是他们心中想要到达的目的地，因为司予现在的脚步也正是凭心而走，无论是去买一份烧鸭，还是回自己的小房子，还是努力留在这座城市。

        司予工作的学校离租的房子不远，从学校处开始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即可回到家中。今日，因为这雨好像下得很是符合司予的喜好，司予在离家不过一条街远的烧鸭铺子，“你好哇”的店门前收了雨伞。

        记得以前有和妈妈一起来这里买过，妈妈的眼光总归错不了，今天就在这里买吧。司予看了看店名，如此想。而后司予小心翼翼地将伞上的雨水抖落，放在门外的置伞架上，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内。

        司予在门外只顾着看招牌了，进来后才发现店里面热闹得很。倒也不是因为今天想吃烧鸭的人多，要说顾客，那倒是确实有几位明显和司予一样下班过来外带熟食作为加餐又或者堂食的，他们零散地坐在店内的各处可坐之处，边玩手机边等待着。而真正向司予传递所谓热闹信息的，是围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人们。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店里面亮着暖色调的灯，围坐一处的大人们坐在正门对面的尽头一桌，有说有笑，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店里面嬉闹。

        店内只有三位店员，数量不多，但穿着工作服的他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或在煮着热茶，又或是在为顾客下单、打包食品，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其实刚刚好。

        司予顿时觉得店里面给人的暖不是错觉，外头下着早春含着寒意的雨，而一门之隔的这里因烟火、因热闹而显得珍贵，这对于冒着小风小雨走了一路的司予来说，更显可贵。

        在煮茶的店员留意到进来的司予，走上前去，笑问：“你好，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司予对上女店员的笑，也微微笑起来：“你好，我想要买一份烧鸭，一个人的量就够啦。”

        “好的，请您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司予选了一个离店门不远不近的店中间位置坐下，刚一坐下，在店里面做游戏的其中两个小朋友就走到司予身边，剩下三个则在原来的地方看向司予所在的地方。司予对他们笑了笑，面前稍大一点的是个小女孩，她看看司予，不太好意思地别过眼，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对上司予的眼睛，壮胆地开声说：“你好，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好乖的女娃娃！最喜欢乖孩子了！司予点点头：“当然可以啦。”

        女孩子得到了答案，一直害怕被拒绝的心放下了，瞬时露出乖巧稚嫩的笑，对司予说：“谢谢姐姐。姐姐看起来特别好！”旁边一直将目光来回放置在小女孩和司予身上的小男孩见自己的姐姐如此，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司予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正要说“姐姐也谢谢你们呢”，店里面的几个小朋友忽然就兴奋起来，嘴里喊着“小舅舅！”，直奔店门处。司予抬眼，侧过头，看到门口处被孩子们簇拥着的男人。

        ……

        男人面对孩子们，他半蹲下身子，温和地回应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妈妈都生气啦”之类孩子气的话语。他似乎感受到司予的目光，抬头，没有发现目光来源，倒是看到前方坐着一个女孩子。

        ……

        司予及时收回了目光，甚至开始看起了摆放在桌子上的堂食菜单，外表平静得与往常无异，但其实她的内心在咆哮，接着就是进行大脑的超高速运转。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对，该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才对？但现在是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司予你是鱼脑瓜吗？你没救了！

        话说回来，我知道他的长相和说话的声音，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我的相貌和声音嘛，放心，放一百个心！给我安了！

        等等，但是啊，他好像有看过我照片来着，啊啊！但其实是没有看过吧，不对，看过的！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

        不不不，司予你还可以补救一下，那张照片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待会拿上烧鸭就直接走！

        司予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怪那份心心念念的烧鸭，她陷入了对烧鸭无限的责怪之中。而正是在司予这思绪万分凌乱的时候，司予大脑高速运转时找到的应对方案夭折了。

        司予只隐约听到刚才甜甜地对自己笑的小女孩说了什么“看起来就超级好的姐姐”之类的，还未待她做出任何反应，其实于当时那种情况而言，并没有反应是可以起作用的了，因为现实证明的确如此。

        小女孩话音刚落，男人就已经被带到司予身边，觉得她盯菜单的行为实在好笑，他顿时起了玩心，略带意味地问：“你竟然会看菜单？”

        司予闻声，彻底清醒过来，承认自己没救了是神仙也没法改变的一等事实。凌乱，迷茫，两种状态来回切换导致她对上何之临的面容时，懵到直接回了一声：“哈？”

        除了二十六分钟前司予和同事告别后站到一楼楼梯口时突然若有若无地闻到烧鸭的味道，并且决定当即前往脑海中适时浮现的口碑烧鸭铺子之外，这会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天。司予要哭不笑地、要死不活地、自顾自地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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