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许于

说完那句话，宋茵佳就低垂着脑袋，目光径直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在发呆。

        路瑶知几乎没有见过宋茵佳发呆的样子，宋茵佳就是一个运转不停的机器，也不会迟疑。

        可她的侧脸上雕刻着一种难解的忧愁，似乎光是直面屏幕上的那件事，就令她烦恼。

        连路瑶知盯着她看了一路都不知道。

        这一下，路瑶知几乎快要忘记那么多恼人的消息了。

        发生什么事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这两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车子一到公司门口，宋茵佳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冷淡疏离还带着些微命令的语气说：“下车。”

        车外是另一个世界，同事们还在讨论会议上看见路局长的事情。

        路瑶知把所有话放回肚子里，跟众人一同坐电梯上楼。

        电梯上宋茵佳说：“小陈，二十分钟后叫上云清，我们一起开个会。”

        “只有姜姐吗？”小陈问。

        “还有小路。”宋茵佳顿了一下，对路瑶知说：“如果李部长回来了，就叫上李部长。如果李部长没有，你代替李部长参会。”

        “好的。”路瑶知说。

        一下电梯，路瑶知就奔着办公室去。李悦果然还没有回来。

        路瑶知给李悦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会做好会议记录，也会将会议录音一并打包发过去。

        李悦暂时没有回复。

        路瑶知拿着杯子，去茶水间。

        热水还要再等一会儿，于是有几个同事聚在一块儿八卦。

        “听说今天那一位过来了，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什么大事？今天好像就质量部去开了个药监局的培训会吧。会是因为这个？”

        “不好说，毕竟那位很久没有过来了。”

        “嗯，每次过来都要跟宋…先‘密谋’一会儿。”

        宋？会是宋茵佳吗？

        路瑶知顿时认真起来了。

        “宋升得真的很快，才来公司三年还是四年来着？就把她原来的顶头上司斗走了，现在还自己控股，啧啧啧，太厉害了。”

        “可她来了也没干什么实事啊，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步骤，以前一个人就能搞定的活儿，现在非得两个人到场签字，这不是浪费人力嘛。又多招了好多人，整天都在出幺蛾子……要我说，原来的研发部就是被她弄散的。”

        “也可能是有‘贵人’相助吧。”那人一副凉薄看好戏的语气，说：“你们知不知道，那一位好像男女通吃。”

        “啊！这样吗？！”众人小声议论，交头接耳。

        路瑶知绕开正在聊天的人群，走到接开水的角落。“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见到路瑶知，忽然有人想起来，这就是刚来的实习生，第二天就因为迟到被宋茵佳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研发部的实习生吧？”有人主动搭讪。

        “是的。”路瑶知说。

        “被骂很难受吧，没事的没事的，宋就是那样一个人，习惯就好了。”既然还是略带着宽慰的语气。

        茶水间和卫生间向来是流言传播的地方，经过几天的实习，路瑶知也明白宋茵佳风评不算好——被骂过的、干活敷衍不仔细的、跟前任研发部长关系不错的，都不喜欢宋茵佳，经常背地里吐槽。

        但因为自己迟到就来拉同盟，未免有些好笑。

        路瑶知淡淡地冷笑一下，说：“还好吧，毕竟是我没有好好工作，提醒我是应该的。”

        “呃……”见路瑶知这样反应，其他人悻悻地互换眼神。

        “而且背地里说这种八卦不太好吧……”路瑶知露出一个迟疑的为难眼神，说：“宋部长在准备会议呢。大家都没有工作安排的吗？”

        ……？

        路瑶知说的话奇奇怪怪，好像是在为宋茵佳说话，又好像在讽刺自己……？可她一脸无辜单纯，看起来又是个纯正无比的“乖乖女”。乖乖女说话会夹枪带棒，这么绿茶吗？

        路瑶知接满热水，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流言蜚语，就这么飘飘然地走了。

        走之前听到最后一句八卦：“……人不可貌相，我曾经在酒吧里看见过大老板和宋，很亲密的样子……”

        路瑶知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带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坐在主位上。

        路瑶知愣了愣，这个人她见过。

        那天下大雨，她冒昧跑上宋茵佳的车，要宋茵佳送她。那时候开了后车门、要宋茵佳先回去遛“妞妞”的，就是这个女人。

        她还为了赌气，说这是宋茵佳的女朋友。宋茵佳没有否认。

        女人脸上有一些岁月的痕迹，但并未因此丧失任何魅力。她朝着路瑶知亲切一笑，说：“你好，你是研发部新来的同事吧？我姓许，你叫我许姐就行。”

        许。

        如果没记错，宜心最大的股东就姓许，叫许于。掌握着60的股份。

        “许……总，你要喝咖啡吗？我给你泡一杯。”

        “不用，公司招你进来，一定不是因为你泡咖啡技术好。”许于说。

        路瑶知便大大方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先坐下来了。

        她摊开笔记本，摆好咖啡，然后打开投影。

        许于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说：“你怎么知道要用投影仪？”

        “啊，开会的时候，我看到宋部长在做笔记。回来的路上，宋部长好像已经在做ppt框架了。我想，她应该是要做一个分享会吧。”路瑶知说。

        许于点点头，说：“你跟宋茵佳一辆车？其他人好像都不喜欢跟她一辆车。”

        “跟在宋部长身边，能学到特别多。而且……”路瑶知想了想，说：“宋部长身边，很安静。”

        很安静？这个评价出乎意料，许于调整了一下姿势，说：“你很有意思，你好像很喜欢宋茵佳？要不把你调到她手下？”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宋茵佳问：“我怎么了？”

        路瑶知张口：“我……”

        “我们在聊工作，对你保密，你不许问。”许于说。

        “随你。”宋茵佳淡淡地说，全程没有看路瑶知一眼。

        路瑶知收回目光，任由宋茵佳调试设备。

        间或有人进来，路瑶知在那些细小的声音里走神，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宋茵佳跟许于的相处自然且默契，似乎有很多不言自明的东西在。宋茵佳帮许于遛狗……

        宋茵佳的微信大号，头像是不是一条狗来着？

        “小路，你开完会回来，感觉怎么样？”姜云清坐在路瑶知旁边，友好地问。她对路瑶知很有好感，觉得这小孩懂礼貌，悟性高。

        路瑶知回过神来，说：“还好。”

        “那就好。过两天就要去工厂了，你不害怕吧？”

        “不要紧的。”路瑶知笑了笑。

        宋茵佳播放ppt，说：“今天上午的培训，由陈科长和路局长主持。接下来我跟各位同步一下相关信息。”

        路瑶知盯着宋茵佳，忍不住想：她和宋茵佳在那种情况下认识……那宋茵佳和别人呢？

        宋茵佳有过多少情人呢？

        “路瑶知。”宋茵佳忽然叫了路瑶知的名字，“别走神。”

        路瑶知愣了愣。

        “今天的培训你也参加了，有什么细节，你及时补充。”

        “好。”路瑶知回过神，翻开自己的笔记。

        ……

        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到办公室。

        李悦已经回来了，问路瑶知：“培训会说了些什么？”

        路瑶知说：“我整理了一份文件，然后还有刚刚碰头会的录音……”

        把文件和录音转发给李悦，李悦随手点开录音文件，没想到最开始是路瑶知和许于的对话。

        李悦没来得及关掉录音，直到——

        ——“你好像很喜欢宋茵佳？要不把你调到她手底下？”

        许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李悦表情很奇怪。“所以……许姐想要把你调去宋茵佳那去？你会去吗？”

        “……”路瑶知忘记了，自己为了不漏掉任何信息，进会议室之前就开了录音。

        “我好不容易挖到的人，你可不能背叛我。”李悦半开玩笑地说：“不过这也正常，许姐很看重质量部，很多优秀人才都塞过去了。”

        没有在意自己被认定为优秀人才的事情，路瑶知迟疑地问：“许总跟宋部长……”

        “许总很信任宋部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宋部长之所以留在宜心，就是因为许总帮她搞定了后顾之忧，还送了宋部长一套房子，好像跟她自己一个小区吧。许总在这方面是真没得说。”

        考虑到a市的房价，同一个小区的房子是真·大手笔。

        路瑶知咬咬嘴唇，继续问：“宋部长有养狗吗？她头像好可爱，不太像她。”

        李悦回忆了一下，说：“狗吗？应该没有养吧，宋部长那么忙，没时间喂吧。也没听她说过。”

        所以说，宋茵佳头像那条狗真的是妞妞？

        “那条狗之前是我的，现在我送给她了。”许于不知何时早已出现在门口，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许于亲切地笑了一下，对路瑶知招招手，说：“你是叫小路吧？过来，我有点事情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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