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酷吏篇

汉景帝7年（bc151）11月5日，刘启宣布废皇太子刘荣为临江王。消息传出，天下哗然。窦婴力争无果，便称病辞职。周亚夫亦固争无果，被刘启数落一番，渐渐疏远。不久，栗姬含恨抑郁而死…

        汉景帝7年（bc150）2月，丞相陶青被罢。16日，太尉周亚夫被任命为丞相。

        4月17日，王娡被立为皇后。29日，7岁的刘彻被立为皇太子。赐“为父后者”爵一级。

        本年，刘舍被任命为御史大夫、济南太守郅都被任命为中尉。

        郅都是汉朝排名第一的酷吏，绰号“苍鹰”汉文帝时，郅都为郎；汉景帝时，已升至中郎将，以敢言直谏、冷酷无情闻名宫中。

        有事为证：郅都曾随刘启去上林苑打猎。其间贾姬如厕，却有一饿得慌的野猪估计闻到了粪香？便从兽栏窜出，冲进厕所。刘启眼看着爱姬就要被野兽侵犯，给郅都打眼神去救人。然而郅都一动不动，仿佛瞎了眼。于是皇帝只好独操兵器，跳起来就要去救人。

        可就在这时，先前仿佛瞎了眼的郅都却突然拦在皇帝身前“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此话翻译过来就是：像贾姬这种女人多的是，死了大不了再找一个！但天子只有一个，陛下您奋不顾身之前，是不是先要为国家和窦太后考虑考虑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拍马高手，毫不利人、专门利已，竟还振振有理。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如无，则与禽兽何异？是啊，郅都不过是披着野猪皮的人！

        恰恰是：刘启就喜欢这种人样的野猪！当时，刘启果然不救贾姬，而野猪从贾姬那里讨到一顿粪饭后，也满足地离开。后来窦太后闻听此事，也赏郅都黄金百斤，郅都自然也得到倚重。

        野兽的力量是无穷的。上林苑一事，郅都初露锋芒。刘启认为：这个郅都，肯定是驯兽高手！于是决定派郅都去盛产披着人皮野兽的地方当训兽师。此一盛地，正是当时以治安混乱而闻名天下的济南郡！

        济南郡之所以乱，根源在于地痞流氓。都说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济南郡这群流氓不但有文化，且队伍庞大，已发展成了宗族犯罪集团，历任郡守都甚是头大…如你看看一个统计数据，估计您想不头大也不行：济南郡以宗族为帮派的流氓集团共有三百多家，更可怕的是这三百多家，家家都是强悍的主！他们不但强，而且猾，黑白通吃，无人可奈何！

        所以，要解决郡内的治安问题，实在是个棘手问题。但其实，要解决复杂问题，不一定要用复杂的办法。至少郅都是这样认为的。他的办法是：化繁为简，一扫而尽！通杀无赦！

        果然，郅都一到济南郡，不给任何人打一声招呼、也不给任何人面子，更不开会动员。他就只管闷声抓人，然后把首犯通通像割草一样干掉！

        于是不到一年功夫，济南郡的治安脱胎换骨。地霸明抢暗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济南郡，如今变成路不拾遗，人人争当雷锋，甚至还成了全国最具安全感、最适合居住的郡…

        须不知，这些都是郅都用上百颗恶霸人头换来的。也正如此，郅都变成了凶神恶煞的代名词！济南郡的流氓怕他、官场同僚怕他，连襁褓婴儿也怕他！如婴儿半夜狂哭乱喊，只要说一声“再哭，郅都就来了”这个婴儿就再也不敢哭出第二声来！

        郅都能换来这个大名声，着实不易啊！杀人的时候甚痛快，但也要时刻防着别人杀到你头上来啊！郅都的防身之术是：不接私客、不受私礼，抛妻弃子，敢作敢当，公事公办…

        郅都此招就像今天的电脑系统、敌人就是病毒。防止病毒，就必须安装防火墙。只要郅都坚定守住那道冷酷无私的防火墙，无论**白道，一般的黑客都会拿他没辙。

        有政绩如此，郅都没理由不升官。果然，刘启就给他换了一个岗位：京城长安的公安局局长（中尉）。郅都不负皇帝所望，从济南郡挟着冷酷杀气扑回长安，整个首都都被震动了！

        郅都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该砍头的砍头，甚至该打屁股的也可以砍头！此种执法，当时人送他两个字：变态！这还不算什么，郅都还要违法必究，不避皇戚、无论贵戚，除了皇帝之外，六亲七贵，通通不认！

        硬汉，实在是一条硬汉！面对这条硬汉，不服也得服。更骇人的是：长安的列侯、宗室迎面碰见郅都，都不敢抬头正视。看来，有郅都如此，吓吓小孩子不哭，那实在是太小意思啦…

        事实也是，经这么两轮折腾，郅都的名声天下无人不知。于是全国上下都给他冠了一绰号：苍鹰。苍鹰在上，利爪横空。要想活得久点，那就安分守已些吧。我想：这应是当时长安贵族们最想说的一句心里话…

        汉景帝中元年（bc149）汉景帝下诏改元。4月23日，大赦天下。赐民爵一级。除禁锢。

        汉景帝中2年（bc148）2月，匈奴侵扰燕地，汉匈关系再度紧张。

        整死栗姬、废掉刘荣，这只是第一步；封了皇后、立了太子，这是第二步。但斩草要除根，这是政治斗争最基本的常识。革命尚未成功，姐妹仍须努力。接下来，刘嫖和王娡要做的就是：搜罗废太子刘荣的罪名，直接送他下地狱！机会终于来了。这次，刘嫖和王娡仍没有亲自动手。她们又找到了一肯卖力的替死鬼。

        要摆平刘荣，必须找一把好刀。毫无疑问，郅都就是一把好刀，一把只须划过空气就能震人心寒的利刀！

        3月，有人状告刘荣，说他侵占了刘恒宗庙墙外的土地扩建王宫。刘启马上下诏召刘荣进宫对质。奇怪的是：刘荣才进中尉府，不容他争辩，郅都也啥话都不问，直接把他关到监狱里去了！这，难道就没有诈吗？

        刘荣莫名其妙地被关起来，先是手足无措，接着是异常愤怒，转而是极度悲哀。刘荣悲哀的是：郅都不过是幕前杀手，而幕后主凶，肯定就是：刘启、王娡、刘嫖三人！我只能这样说：囚禁刘荣，刘嫖应是出过力的、王娡应是讲过话的、刘启应是点过头的。所以说这是实实在在的阴谋！这都是太子之位惹的祸啊！

        哦，想杀就杀吧，何苦要冤枉我？人生无常，我只能认命。然而生死寻常事，容我道别离。请借我一刀笔、一竹简，刻上的我的眼泪和绝望。然后挥一挥衣袖，让我从此忘记，我曾来到这人世间！

        那时还没有笔，写字只能用刀刻。所以当刘荣知道死亡已不可避免时，他只能带着一颗绝望的心，向郅都大人提出借刀笔。然而郅都却冷冷地告诉刘荣：想借刀笔？没有！

        伤痛，从没像今天来得这般绝望和无助！然而就在刘荣举头无望之时，有人悄悄给他送来了刀笔和竹简。此人，正是那个想救他而又无能为力的老师窦婴。于是，刘荣在简板上痛诉绝望，之后自杀！

        刘荣自杀的消息马上传进皇宫。终于：刘嫖放心了、王皇后舒心了、刘启默许了。唯有一个人极度愤怒和悲哀：窦太后！

        此时，窦太后之前对郅都的所有好感通通一笔勾销！这个熟读了一辈子《道德经》的女人，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她的眼睛！愤怒和悲痛的窦太后，转而是对郅都深深的痛恨。这个丑陋的郅都，既容不下一个清白无助的灵魂，那么，她的利刀也一样不能容许郅都这样下德，甚至失德的无耻者！

        于是，窦太后绕过刘启，直接派人去搜集郅都的罪状。当有关部门把郅都的犯罪事实呈现到窦太后面前时，窦太后立即召来刘启，把郅都的罪证甩到他面前“杀还是不杀？你看着办吧。如不杀，你可以叫郅都把孙子还给我”母老虎发飚，看来郅都是死到临头了？

        然而，郅都还是暂时躲过了窦太后的刀。因刘启最后决定从轻发落郅都，免他官职。同时，他还还特别安慰郅都“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没办法，郅都也不容易啊。人家辛辛苦苦替你打了不少工、杀了不少人。不能因窦太后一句话就把他干掉吧？事实上，刘启此招也就是障眼法，他就是想装装样子，让窦太后先消消气。果然不久，刘启又秘密起用郅都了。

        为躲过窦太后的耳目，刘启派人持节到郅都老家，叫郅都不必回长安报到，直接取便道去上班。上班地点，刘启已打点好了，相当隐蔽可靠，新岗位就是雁门郡太守！

        雁门，此处山高皇帝远倒不说，它还是汉匈边境，是匈奴经常观光旅游又顺便抢劫的理想地盘。然而当匈奴人闻听郅都赴任雁门太守，先是一愣，接着拔腿吼道“郅都来了，赶快跑啊”

        一时间汉匈边境上出现了少见的奇观：只见匈奴骑兵哗啦啦的全部撤兵。此情此景，让人感慨万千！只凭一个郅都，还没动一个兵、一匹马，匈奴人就全跑没影了。天下第一酷吏，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啊！

        从此，郅都真的就像一守关门的恶神，匈奴骑兵不敢靠近雁门郡一星半点。当然，郅都是人不是神。既是人，他和我们一样，可以吃刀子、可以挨利箭。于是，匈奴军臣单于为了对付郅都，整出了一郅都木偶像，命所有战士练习骑飞箭射杀！

        我可以告诉你们结果。很遗憾的是：没一个人射中！他们之所以射不中，只能有一种解释：心惮而虚，飞箭不稳，当然不中！然而悲观的军臣单于马上转忧为喜。因终于有人射杀了郅都！

        不过，此射杀高手不是匈奴人，正是远在长安城的窦太后！

        此时，窦太后已知道刘启庇护郅都远调一事。窦太后读《道德经》的时候，小刘启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想跟她玩瞒天过海的阴谋？要知道：窦太后如爱一个人，她肯定爱得惊天地泣鬼神，如刘武。如她恨一个人，就算他远走高飞，也要掘地三尺，不死不休。很不幸，郅都就是落在这样走极端的窦太后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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