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馨往事浮眼前

公主与不治先生学医的那段时间，奈儿并没有在她身边伺候。

        自然也不知道秋烟离所说的那段与祁王的过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秋烟离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语有深意道：“算认识，也不算认识。”

        奈儿被这答案搅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什么叫做“算认识也不算认识”？

        公主在和她打哑谜吗？

        其实，奈儿不知道的是。

        在前世，他们的确认识，甚至，他们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但这一世，这所有的熟知和了解都是她单向的。

        因为在他眼中，她已然是个陌生人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可以重新了解她，而她也会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全部替他夺回来！

        这样想着，忽听马车外一声高呼：“停！”

        李歆的声音随之响起：“公主，我们到了。”

        秋烟离收敛思绪，转头挑起车帘，凝望着几步之外那扇漆黑的大门，以及高挂于门楣上的“祁王府”三个大字，陡然生出一种时光未变的错觉。

        这里还是老样子。

        尤记得许多年前，秋烟离初次到元祁府上做客，那时她还未嫁给元洵，而他亦未对她产生别样的情愫。

        他们就像普通的知己，喝酒谈天，下棋饮茶。

        她曾打趣他，说他这里太过死气沉沉，不像堂堂的皇子府邸，倒像阴曹地府。

        他则反唇相讥，说她还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倒像是个市井长大的野丫头。

        之后，她每次与他打嘴仗败下阵来，便会使劲在他府里搞破坏。

        今天拔了他珍爱的兰草，明天捉了他池塘里的金鱼，后天拆了他花园里的假山，就为了故意惹他不痛快。

        谁成想，他不止不生气，竟还由着她乱来，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久而久之，她深感挫败，便不再折腾他那可怜的宅子。

        再后来，她嫁作他人妇，与他渐渐疏远，过去的那些亲密终是找不回来了。

        啊，忽然有些想念她种在他书房里的那盆绿萝了呢，现在这个时节，应该开的正好吧？

        看她一动不动地对着窗外出神，奈儿奇怪地唤了声：“公主？”

        秋烟离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转头向她稍作示意，主仆二人一同走出了马车。

        李歆始终不催不急，等她下车后，一路将她领到门口，便停下脚步不再往里走。

        而是抱拳一礼道：“李歆还有公务在身，无法多送，一会儿自有人来领公主进去，还请公主稍候片刻。”

        秋烟离福身致谢：“有劳将军了。”

        李歆连连摆手：“公主如此多礼，当真折煞李歆了。再说了，今日之事，李歆还欠了您一个人情。往后公主若需帮助，只管吩咐一声，李歆自当万死不辞。”

        说着，他把身子又压低了些，秋烟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实心眼儿的人，这表达感谢的方式，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啊！

        不过，与这样的人交心最是简单，不需要猜来猜去，有话直说就好。

        “将军言重了，不过一点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女孩子最能了解女孩子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千羽郡主对你情深义重，能够成全一对有情人，于我来说，也算做了一件善事了。”

        听到“情深义重”四个字，李歆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红了脸。

        秋烟离掩唇低笑，一回头，却见一个黑衣男子迎面走来。

        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秋烟离笑容尽褪。

        这人他认识，是元祁的亲随之一，云修。

        传说他一手秋水剑使得出神入化，迄今为止，上门找他挑战的人，还没有在他手下走过百招的。

        “这位便是北离公主吗？”云修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感情。

        李歆代替秋烟离回答：“正是。”

        云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侧身让开一条路，道：“请跟我来。”

        李歆似是习惯了云修的那张冰块脸，和秋烟离打过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

        秋烟离跟着云修进入府内，却发现他并没有把她们往正堂的方向领，而是直接带她们拐去后院。

        终于在一座阁楼前停下。

        云修上前打开阁楼大门，对着秋烟离颔首躬身道：“公主，请。”

        秋烟离仰头看了看面前这座足有三层高的小楼，门匾上的“书阁”二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金芒。

        书阁这地方，一向是祁王府的禁地，除了元祁本人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

        他竟然要在这里见她？

        “公主，请。”看秋烟离不动，云修又重复一遍。

        奈儿望见阁内漆黑一片，不由心生担忧，悄悄拉住了秋烟离。

        秋烟离回身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在门口乖乖等我出来，听到了吗？”

        奈儿张了张嘴，似是想劝说她不要进去，犹豫片刻，终是放弃，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位小哥，烦请帮我照顾好我的丫头。”说完这句话，秋烟离面带微笑，毅然走入楼中。

        大门在身后重新关闭。

        黑暗沉沉袭来，四下静谧无声，

        秋烟离适应了一会眼前光线，方顺着左侧的木楼梯一直走上了最顶层。

        在这里，整齐有序地放置了十几排的梨木书架。

        架后的靠窗的位置，悬挂了一袭落地竹帘，竹帘后依稀可见一道人影。

        秋烟离缓步上前，停在那竹帘外，轻轻道了声：“北离见过祁王爷。”

        帘后之人许久未说话，秋烟离也不急，就那样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北离……北离……西凉王的掌上明珠，北离公主？”

        秋烟离浅笑回答：“正是。”

        竹帘的一角微微一动，帘内人却仍背对着她：“你要嫁本王为妻？”

        秋烟离再次颔首：“是。”

        帘内人沉吟：“哦，是吗，那我倒想问一句了，本王何时在不治先生处见过你？”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声陡变冷厉，仿佛出鞘的冷刃，带出锐利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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