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世相见冷交锋

马蹄声急如雨点，携疾风之势而来，沉稳有力。

        小道尽头慢慢现出来人身影。

        只见打头是一匹身形高大的白马，马上人黑袍猎猎，隽雅容貌下一双灼利眼眸。

        腰间银剑反射点点日光，掠过翠色如墨的枝叶，飒飒碎响中，宛若星海浮动。

        紧随其后的是一匹枣红色骏马，马上人一袭武士打扮，单看那姿态便可知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因看到来者不过两人，现场的紧张气氛稍有缓和，唯秋子仪仍旧紧握剑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那两人在靠近秋烟离他们的队伍时，骤然减慢了马速。许是眼前场景，让他们有些始料未及。

        尤其当最前的黑袍男子，对上秋烟离幽冷深邃的眼神时，脸上明显出现了意外和疑惑的神色。

        命运当真奇妙。

        同样的情节，同样的人，曾经的秋烟离，将那个纵马而来的男子视为上天赐予她的奇迹，只消对方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夺去她的少女芳心。

        可今时今日，在秋烟离的眼中，元洵的出现不过印证了她过去的愚蠢。

        元洵，即便隔了一场生死轮回，你的野心和欲望依旧没有改变。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我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你操纵欺骗的傀儡，我会把你和你想要的一切通通毁灭！

        今天，就是开始！

        “吁——”

        马蹄高扬，元洵勒紧缰绳停在车旁，环视了一圈地上的尸首，平静询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些人，全都因他而死，可他竟然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元洵，你果然还是一样心狠手辣！

        袖中交握的双手绞在一起，澄澈眸光映出唇边婉约的笑：

        “如公子所见，我们碰上了一些自不量力的山匪，不过那几个山匪也算惜命，看抵挡不过，便逃走了。只是这里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阻了公子的去路，还望公子见谅。”说罢，低敛眉目，一派波澜不惊的淡定。

        元洵听到这话，眸光却陡然变暗，刺骨杀意一闪而过，宛若暗夜中夺命的刀光。

        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提前逃走？

        很好，从来坏他事的人，都必须死！

        这么想着，他重新看回眼前女子，无声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惊讶的同时生出些许探究。

        她和他所想象的那个北离公主完全就是两个人。

        世人皆知，北离公主秋烟离是已故西凉王后的幺女，故而自小便最受西凉王宠爱，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再加上一母同胞的哥哥贵为世子，按说她应该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温室玫瑰才对。

        可他从她眼中，分明看到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从容泰然。

        这个女子恐怕不简单。

        如此想着，他不动声色地一笑：“最近是有些胆大的山匪不太安生。吓到姑娘了吧？你可还好？”

        听听，多么的温柔体贴，多么的深情款款，对一个路上偶遇的女子都能如此关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怎样一个翩翩君子呢！可惜，秋烟离不会上当。

        “多谢公子关心，有兄长和家仆保护，小女没事。”

        盈盈福身，算作道谢，只是她姿态虽柔婉，语气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疏离与冷漠。

        显然元洵对自己的人格魅力非常有自信，面对秋烟离这样的反应，他很有些不悦，幽幽道：“看姑娘的装扮，不像我中原人士啊？”

        秋烟离大方点头：“公子好眼力，小女来自西凉，此次是奉家父之命，与家姐和兄长出外历练来了。”

        “西凉？在下曾去过西凉几次，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元洵试图引起秋烟离的兴趣。

        她却不为所动地低头冷笑：“王爷过奖了，我西凉十万军士皆败于王爷手下，论人杰，王爷方数当世第一啊！”

        元洵嘴角的瞬间僵住，瞳仁一缩，温和的语调陡然多了几分阴森：“小姐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明白。”

        “王爷听不明白，但王爷身后那位随从应该听得明白。”秋烟离看向他身后那个武士打扮的随从，笑而不语。

        被点到的随从则是满脸怔愣，不明白为何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王爷对手下人当真教导有方，即便是便衣出行，腰间还要挂着洵王府的腰牌，如此忠心耿耿，难怪我西凉此番会惨败至此。”秋烟离仿若无心般随口打趣，却字字锐利，不留丝毫余地。

        元洵笑容顿敛：“不过一块腰牌而已，不过能证明我这位兄弟在洵王府当差罢了，如此便断定在下是洵王爷，实在有些武断了吧。”

        秋烟离直直对上他眼中射出的冷光，掌心早掐出几个血印，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小女虽不是中原人，却对中原的人和事略知一二。听闻大胤的五皇子，元洵洵王爷最喜收藏长剑，多年前更得一柄绝世宝剑，名为银水流觞，甚是喜爱，从此片刻不离身。小女曾在书中看过这柄剑的模样，正是公子腰间这柄。再加上您身下骑得这匹马，乃是我西凉去年赠与大胤的踏雪马，如此一来，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晓您的身份了，不是吗？”

        眼前女子灵眸如水，笑靥似花，元洵却死死盯住她，脸沉如冰。

        众所周知，大胤如今的皇帝，也就是他的父皇在教导子女方面十分严格。

        最不喜的便是下面的儿子们玩物丧志，因此关于他酷爱藏剑的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这是他的秘辛，她如何得知？

        面对元洵凛冽的目光，秋烟离无声冷笑。

        她嫁他为妻十年，他的喜恶，没人比她更了解。

        他最喜欢吃的菜，最欣赏的字画，最珍爱的宝剑，她全都牢记于心。

        为了讨他欢心，她洗手做过羹汤，也曾派人找遍大江南北，只为替他寻到那幅失传的古画。

        这一切的一切，在如今看来，愚蠢又可笑，但那时，她却甘之如饴。

        因为全身心地爱着那个人，才会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悲为悲。

        只可惜，最终，她的真心真情，仍旧没能换来那人的半点怜惜。

        而那些义无反顾的付出，唯一替她带来的好处就是，她拥有了能将他彻底击垮的最好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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