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倪贺晚饭没吃就睡下了，烧了又退，退了又烧，一天反反复复折腾，多年不生病的他痛苦不堪，他想念纪竹西，见不到就想，此刻更想。

        要睡不睡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争吵，他烦躁的翻了个身，争吵声仍然挥之不去。

        他气恼的坐起来，周围鸦雀无声。

        倪贺凝神屏气，伸手摸了摸额头，又开始发烫，他下床“哗”的一声拉开窗帘，窗外没有人，但是泥地里已经被倪母填上的坑再次被挖开。

        他什么也顾不上，跑进院子里，坑里是森森白骨，张着五指，是人的尸骨。

        倪贺掐住脖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坑里有什么东西细微闪着光，他蹲下来，用手抹去表层的泥土，白骨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是情侣对戒。

        倪贺小心翼翼的取下戒指，他确定，是樊倩的。

        樊倩失踪了，她说想去大城市，那里的人能接受她的肮脏，樊倩劝说他一起，他没同意。

        樊倩不辞而别，她被埋在了倪贺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泥地被分成几块，种着不同的蔬菜，唯有他窗外什么都没有种，倪父说这块地背阴，晒不到太阳，种不出好东西来……

        倪贺觉得头快要炸开了，他想纪竹西，快想疯了。

        纪竹西的电话又是无法接通，倪贺陷入了无法自抑的痛苦之中。

        天大亮的时候倪母慌慌张张的喊：“老头子，快，儿子烧晕了，叫救护车。”

        倪贺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喉咙干裂的发不出声。

        纪竹西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见倪贺醒了紧张的问：“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倪贺发不出声，伸手去摸纪竹西的脸，舍不得放开。

        纪竹西带着哭腔一边给他喂水一边说：“你昏睡了四天了，爸和妈怕打扰我工作一直没告诉我，昨天我打你电话，是爸接的，我才知道你病的这么重。”

        倪贺润了嗓子：“别哭，你来了我就好了，现在不是没事吗。”

        纪竹西把脸埋在倪贺手心：“你吓死我了。”

        倪贺用拇指摩挲他：“案子怎么办？”

        纪竹西嗅嗅鼻子：“没头绪，死者身份查不到，反正过年大家都没心思，老大给了假，等你好了和你一起回去再接着查。”

        倪贺生出一份心安。

        纪竹西想了想没忍住，第一次和倪贺说起在查的案子：“哥，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倪贺微微动了动眉毛：“不怕犯纪律？”

        林纪竹西说：“是你认识的人。”

        倪贺猛的想到樊倩，剧烈的咳起来。

        纪竹西给他拍背顺气：“慢点，慢点。”

        倪贺问：“家里，我爸我妈没事吧？”

        “没事，他们回去给你做吃的，过会儿就来。”

        倪贺松了口气：“刚才你说我认识的人，是谁？”

        纪竹西向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冷医生的男朋友——华任青医生。”

        倪贺大吃一惊：“华医生？”他忽然觉得不对：“你说华医生是冷医生的男朋友？不，不，冷医生没有男朋友。”

        纪竹西不解的看着他。

        倪贺解释道：“闲聊的时候我问过她，而且，如果是华医生为什么你说查不到死者身份？”

        “确实很奇怪，我们医院查档，发现华医生是外聘医生，他在学术界名声颇大，有一定威望，档案和人事关系不在医院。可是我们查遍了市里的户籍档案，无论是有户口的还是暂住人口都没有这个人。”

        倪贺：“也许他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办理过暂住证。”

        “对，但是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社保关系，房屋、车辆买卖，连银行户头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就像凭空降落又凭空消失一样。”

        “冷医生呢？他真是冷医生男朋友？”

        “冷医生是这么说的，不过医院里没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冷医生没见过他的父母，连他的朋友也没见过……不过，能让一个女生送那么贵重的袖扣，多半是地下情男朋友吧。”

        倪贺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他强撑着坐起来：“我没事了，帮我办出院吧，我想回家。”

        病房门打开了，倪母拎着保温桶：“出什么院，医生没说你好，你就给老娘在医院里老实躺着，竹西，别理他，来吃饭。”

        是腌菜排骨汤的香味，倪贺肚子里空荡荡的，馋的直流口水。

        纪竹西“咔嚓咔嚓”咬着肉，倪贺听出来是带着脆骨的肉，纪竹西的最爱。

        倪母倒了一碗咸粥：“医生说你不适合吃油腻的，先吃点清淡的，别犯馋。”

        倪贺可怜巴巴的望着纪竹西，纪竹西得意的扬扬手中的筷子，又丢了一块肉进嘴里。

        倪母絮絮叨叨的说：“等你好了，你们俩就回城里，家里冷，你在城里待惯了受不住。”

        倪母不知道倪贺不是因为家里冷才病倒的，继续说：“我和你爸商量了，开春以后把房子修一修，也盖个小二楼，等收拾妥了你们再回来能住的舒坦些。”

        倪贺鼻子酸溜溜的：“妈……”

        倪母打断他：“哎呀，家里钱够用，你每年往家汇那么些，用不完，少操心。”

        纪竹西喝完了汤：“妈，我认识几个包工头，让他们来给家里起房子，他们不敢乱要钱。”

        倪母高兴，也不推辞：“那是，有你这个警察在，谁敢讹咱们家。”

        倪贺最终还是在出院的第二天被老两口赶回城里。

        他回家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围着院子转，窗外那块泥地分明还是被倪母填回去的样子，倪贺松了口气，什么白骨，什么戒指，又是梦。

        纪竹西说上次给她带回去的东西还没吃完，老两口不听，一个劲的往车后备箱继续装，塞满了为止。

        上车前倪贺看见樊阿桂在不远处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充满怨怼，他向父母告别，看见樊阿桂的姘头骂骂咧咧的扯她的头发，把她拉回了家。

        倪贺回到两人的小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纪竹西不撒手。

        “想死我了。”

        纪竹西靠在他肩头轻轻拍他的后背。

        依偎在一起的温馨感还没生出，纪竹西听见倪贺在他耳边带着气息轻声说：“我记得有个人对我说过回来以后随我折腾。”

        温热的气息吹进纪竹西的耳朵，纪竹西圈着倪贺的后颈勉强站着：“刚病了一场，不要乱来。”

        倪贺含着她的耳垂戏谑的说：“这个反应和说的话不大一样，肥猫不在家，今晚在沙发好不好。”

        纪竹西被托着抱起来，边吻边向沙发走去，她被亲的大脑缺氧，晕乎乎的想：肥猫在家的时候你也没少在沙发上做过。

        纪竹西触及一片冰凉，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睁开眼睛看，倪贺使坏的没去沙发，把她放在餐桌上，她冷，想逃。

        倪贺摸到空调遥控按开空调，从后面捉住她用胸膛抵着她。

        纪竹西又被放回餐桌，她被迫仰着头和倪贺接吻，空调里暖风呼呼的往外吹，吹红了纪竹西白净的脸，那抹红延至耳廓，向下伸展到胸口。

        纪竹西在倪贺的吻里融化，捂热了冰冷的桌面，后背渗出汗珠。

        倪贺抽出舌头与他鼻尖相触的看着她。

        纪竹西升难耐的逼近要吻他，逼近一分倪贺后退一分。

        纪竹西喘息的越发粗重，她气急败坏的勾住倪贺，一用力狠狠亲了上去。

        牙齿撞的生疼，两人都不在意，磨着对方的唇。

        倪贺按着纪竹西腰与自己密不透风，带着纪竹西的手探索，渴望纠缠在一起，亲昵无间。

        纪竹西开始抽泣。

        倪贺舔去一滴滴泪珠呢喃着：“竹西，我爱你。我爱你。”

        桌面硌的不舒服，纪竹西娇气的小声哼哼，倪贺还在里面，把她抱起来，陡然的腾空让她生出不安全感，手脚并用的缠在倪贺身上。

        倪贺坐进沙发让纪竹西自己来，纪竹西在这事上从来不愿意累着自己，环着他的脖子不肯，倪贺被憋的口干舌燥，在她腰间掴了一掌，翻过了身。

        浪潮达到最高处时，倪贺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船灯亮起，犹如繁星倒映，让人梦绕魂牵。

        倪贺与纪竹西对面相拥在湿漉一片的沙发里，纪竹西用手指卷着倪贺已经垂到肩头的头发。

        “过了正月陪你去理发，头发太长了。”

        倪贺在她颈间呼着热气：“好。”

        纪竹西说：“去把肥猫接回来吧，总算让它回来把年尾过了。”

        倪贺知道纪竹西宠肥猫，有点吃醋。

        半个小时后，倪贺握着纪竹西的手揣在自己兜里走在江边，纪竹西的手躲在里面挠他的掌心。

        时间不算晚，但是天黑透了，江面上除了船灯什么都看不清，一阵江风吹得两人一起哆嗦，倪贺拉起纪竹西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她头上，拉绳系了个蝴蝶结。

        回程的路上，纪竹西怀里多了只肥猫，肥猫蜷在纪竹西衣服底下，只露出一张脸好奇的张望。

        “好像瘦了。”纪竹西掂了掂手里的重量。

        倪贺牵不到手很不满意：“瘦点好，它都肥成什么样了。”

        肥猫偏头冲着倪贺“喵”的叫了一声表示抗议。

        倪贺伸出手指戳肥猫的脸：“猫崽子，不许反驳。”

        纪竹西伸出手握住倪贺的手指，摆动间露出手腕上的牙印……

        江上的船灯一盏一盏的熄灭，江面像一条延伸的重墨，黑的看不到底，吞噬了倪贺和纪竹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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