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狼狈

第二十章

        三人重新落了座。

        姚令看了邵初白片刻，犹豫着问了一句：“初白，你最近还好吗？江北辰他……”

        邵初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回道：“还好。”

        姚令大概也知道自己询问得有些唐突，尤其房间里还有一个才刚与邵初白见面的周安可。他向后捋了一把头发，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

        “你不是开发程序的么，周总听说之后，挺想让你到他们公司去工作的。”姚令转头看向周安可，大大咧咧地笑了几声之后一顿安利，“安可，他成绩真的特别好，人家都被保研了但是没去，真的，入股不亏。”

        周安可被姚令盯得有些腼腆地一笑，忽而又抬头对邵初白真诚地说：“如果你肯来我们公司的话，我是万分欢迎的，薪资待遇都不是问题。”

        邵初白下意识地望了姚令一眼，见姚令毫不心虚地回望着他，并用眼神传递着一种“周总是在助你逃离虎穴”的鼓舞。

        他在心底苦笑一声。他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数的，这倒不是说他水平不行，而是再香的酒也需要一个散发香味的过程，可是现在他连a大毕业生的头衔都被江北辰扯掉了，肯定是要靠一些辉煌的业绩才有可能被各大公司哄抢。

        很显然，目前他就只是益海集团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员工。他明白周安可的青睐极大可能是卖姚令一个面子。

        如果在之前，为了摆脱江北辰，他会硬着头皮承了他们的一番好意，可现在且不说他的打算，单单凭江北辰给与他的那个极具震慑意味的吻，他都不认为江北辰能够轻易放过他。

        所以实在没有必要给别人添麻烦。

        周安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有顾虑，便轻声说道：“我和你们江总还算有一些交情在，你不用担心。”

        邵初白摇了摇头，说道：“周总，不必麻烦了。我在益海还有没完成的工作，可能要谢绝您的好意了。”

        听到他的回答，周安可默了默，抬眼望向姚令。姚令也愣了。他以为邵初白应该很想要远离江北辰才对，所以他才借着周安可这层关系想拉他一把。

        “你……”姚令皱眉。可他还没说什么，就听邵初白又道：“不过我可能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跟周总沟通一下。”

        “哦？”周安可感到有些诧异。

        “关于国安部部长换届的事。”邵初白说道。

        从酒吧出来后，邵初白径直回到了当前的住所，也就是江北辰的家。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阵浓烈的酒味熏得邵初白眉梢轻皱。

        江北辰回来了。

        邵初白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面色如常地迈步往里走。果不其然，他一抬眼便看到江北辰醉醺醺地瘫坐在沙发上。屋里没开灯，月光顺着玻璃窗铺射进来，在江北辰周身晕开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他倚着靠背，胳膊搭在沙发沿上，垂下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零星的火光在灰暗的空间中异常醒目。

        江北辰的发丝有些凌乱，这样颓然地窝在沙发里，让他整个人显得孤单又寂寥。

        江北辰双眼迷蒙地盯着邵初白看了许久，待确定来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位时，才勾着唇笑了。

        “过来。”他用夹着烟的两指对着门口的方向勾了勾。

        邵初白没动，他看着那粒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眉头随之又皱深了几分。

        “阿初，你……过来。”江北辰口齿不清地继续唤他，像一个没被满足愿望而饱含委屈的孩子。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生命中那位还留着蘑菇头的小女孩。

        “哥哥，你怎么不快点过来，我的糖都掉到地上了。”

        念一……

        晃神的空档，邵初白就已经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江北辰的面前，还没站稳，身侧的手又蓦然被紧紧抓住。

        此时的江北辰白色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大半，露出了胸前大片的肌肤，领带早已被扯开了，靛蓝的颜色绕过衣领，孤零零地吊在右侧肩膀下。

        真是狼狈。邵初白心想。

        江北辰仰起了头，精致漂亮的面容上还染着酒后的绯红。

        “阿初……”他勾着笑，一把将人拉倒在怀里。

        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周投下一片阴影，褶皱的眼皮微垂，他望着邵初白，竟无端地流露出些许深情的意味。

        说是深情可能也不大确切，那更像是在难过。邵初白认为。

        他感受着江北辰在用一种近似哀伤的眼神一寸寸勾勒着他的眉眼鼻唇，紧接着便深深吻了过来。

        酸涩的酒气夹杂着浓烈的烟草味让邵初白抑制不住地挣扎着推开了他，然后弯着腰猛烈地咳嗽。

        江北辰望了望手中还燃着的半只香烟，又看向邵初白，疑道：“你闻不了烟味？”边说着边灵巧地将烟头调转了一个方向，毫不怜惜地扣灭在烟灰缸里。

        “好了。”他摊了摊手，然后作势重新拉回邵初白。邵初白敏捷地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

        “你……去洗澡。”邵初白沉着一张脸，但话刚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这句话中还蕴含着令人误会的含义，又略微不自在地补充道，“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我闻着有些难受。”

        江北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靠近邵初白，指腹划过他的脸颊，最后在他粉嫩的耳垂上捏了捏，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点暗哑，“一起洗？”

        轻佻的语气让邵初白觉得刚刚这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伤感只不过是他一时的错觉。

        “江北辰！”他猛地推开他。江北辰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回了沙发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发火，而是保持着当前的姿势，闭眼缓了缓，接着便如邵初白所愿地进入了卫生间。

        江北辰洗好澡出来后，客厅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烟酒味。夜风从开展的窗户中灌入，吹得他清醒了几分。

        邵初白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杯水，待水被接走后，也没去看他喝没喝，只是垂下手，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淡声说道：“我去睡了。”

        “阿初，你能陪陪我吗？”

        低沉的声音中掺杂着的落寞实在是显而易见，邵初白诧异地回过了头。印象中江北辰一直都是强势的、霸道的，还从没有过这么可怜的时候。

        邵初白垂着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中嘲讽地笑了笑，开口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让人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很想陪你，但我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改天吧，好吗？”明明是商量的口吻，但邵初白却没给江北辰反驳的机会，话音一落就离开了他身边。

        江北辰没去拦他。他泄气般的低下了头，额前的发丝还往下淌着水，最终破碎在他脚下的地板上。

        江北辰回头望了一眼，深棕色的实木门严丝合缝得紧闭着，冰冷地切断了他与邵初白的联系。他悲哀地发现，这样的邵初白才是真实的，真实地厌烦着他。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这么喜欢邵初白。

        午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邵初白猛然惊醒。

        “谁？！”他撑起身，本能地呵斥了一句。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漫天的恐惧就已经让邵初白直接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枕头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就足够邵初白想明白夜闯他卧室的这个人是谁了。

        江北辰踢掉拖鞋，将长腿往床上一搁，顺势爬上去把枕头放到了自己头下。他搂过邵初白的腰，带着点讨好，“阿初，我想跟你一起睡。”

        黑暗中，腰间温热的触感让邵初白有些失神。记忆开始恍惚，隔着幽暗狭窄的长廊，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肥胖黏腻的身影。

        “开灯。”邵初白克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从齿缝中硬生生挤出这两个字。

        “我忘了，你怕黑……”江北辰伸手按开一旁的床头灯，手后知后觉地顿了顿。

        邵初白不是怕黑，刚刚在他进来之前也是关灯睡觉的。他怕的是——

        江北辰猛地想到了那晚丁钊未说完的话，心中猝然涌起一阵疼痛。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邵初白那张苍白的脸。

        江北辰没有放开手，他拖着邵初白重新躺了回去，轻柔地在后者额间落下一个吻。

        “别怕，你不同意，我不会动你。”江北辰说道。

        床头的光线并不强烈，但足够邵初白把周围一切都看清楚。那些惨烈的回忆随着理智的复苏逐渐被镇压回了心底。他任由江北辰抱着，半晌，平静地问道：“现在是几点？”

        江北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闷声回道：“三点。阿初，我失眠了。”

        “我本来睡得很好——算了，那，聊聊吧。”邵初白说道。

        江北辰浑身一僵，就在他以为邵初白又要提那些赌约、离开之类的话时，邵初白又开了口：“李总——就是李国超，那个飞速直播平台的投资项目，你签下来没有？”

        一听是工作，江北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他蹭了蹭邵初白的肩窝，随意道：“签下来了，益海控股，不过‘飞速’的未来发展，还是他们公司说了算。”

        “你很放心？”邵初白问道。

        “他们亲手孕育出来的产品，当然比我们更了解。不过三位创始人，我只留了一个。不如你猜一猜？”

        “秦元。”邵初白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脱口而出。

        江北辰有些意外地抬了抬头，忽而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又安分地躺了回去。

        “真聪明。”他低声夸奖了一句，适时转移了话题，但音调就变得冰冷许多，“陈子凡那三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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