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江北辰！”邵初白终于再次被激怒，“不管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

        江北辰非常优雅地靠在了身后的办公桌上，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看你这么激动，我就更感兴趣了。”

        邵初白顿时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是你的情人？”江北辰依旧笑着，但邵初白看着他，却只觉得阴森可怖，寒意顺着他的脚底迅速攀升，使他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你够了。”邵初白忍无可忍。

        江北辰耸了耸肩，终于不再步步紧逼。

        半晌，他拿起座机播出了一个号码。一分钟不到，丁钊就敲门走了进来，在看到邵初白的那一刻，他愣了愣又恢复如常。

        “去带他办理入职手续。”江北辰轻佻地对着邵初白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丁钊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被江北辰一个警告的眼神刺得憋了回去。

        “好的，江少。”丁钊转而应道。

        “欢迎你加入益海，明天别迟到哦。”在邵初白走出门去的前一刻，江北辰意味深长地说道。

        邵初白撑在门侧的手暗暗用力，静默了一会儿，才应声回了句：“知道。”

        片刻，总裁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屋内屋外仿若两个世界，隔绝了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邵初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益海大厦的。到了地铁站，他才像是又活了过来。

        跟江北辰打交道太累了。

        从一开始，他们两个的位置就不对等。

        蚍蜉撼树。

        邵初白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他苦笑着，心中有一瞬间的气馁。不过他也知道，不扳倒江北辰，他永远也别想有平静日子过。

        邵初白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扫视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他同意了。”

        几秒钟后，手机响了。他看到对方回复了一句：“恭喜。”

        邵初白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那天他从火车站离开，就被带到了一栋静谧的别墅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被称为“二爷”的人叫江从谦，是江北辰的二叔。江从谦长得文质彬彬，和谁说话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邵初白记得那天江从谦对他说“既然他让你失去了你珍视的东西，那你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呢？世上既然没有公平的事，那么我们就创造出来，有何不可？”

        他恨透了江北辰，自然不会不同意。

        “您需要我做什么？”邵初白问。

        江从谦望着他笑了笑，“你只需要想办法留在益海，其余的暂时先不用操心。如果一切顺利，届时，我们各取所需。”

        “他费心将我赶出燕城，是不会同意我进益海的。”邵初白皱眉说道。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江从谦依旧和善地对他笑着，“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点小事应当难不倒你。”

        邵初白明白了，这是江从谦试探他的一种方式。若他不能很好的证明自己，那么想必也就失去了跟江从谦合作的机会。

        邵初白点了点头，应道：“好。”

        他没想到自己以为难如登天的事情，如今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那份不安转瞬即逝，邵初白没去深究。

        其实回想曾经，益海也算是他很钟意的一个公司。但如今真来这里上班，他的心境却全然不一样了。

        第一天上班，邵初白背着背包，在丁钊的带领下，垂眸走到《乾坤》的技术部。

        这是在22层最偏僻的角落，那里被磨砂玻璃隔出的一间不足六平米的办公区，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张办公桌，其中三张桌子前已经坐好了人，此时正齐刷刷地放下手机，抬头向门口的方向看来。

        邵初白略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目不斜视地朝着最里侧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走去。

        “你们好，《乾坤》这个项目以后就由邵初白负责。”丁钊简单地介绍完，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位老员工。

        谁不知道这款游戏现在是被半放弃的状态？开发团队从最开始的十个人陆陆续续被调走，目前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而他们三个的主要任务也不是开发，而是维护。不过这款手游设计的十分简单并早就成熟了，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况且稍微出点问题，也没人督促他们修正。日复一日，这三位程序员的工作量基本已经无限趋近于零。

        简直是份白拿工资的美差。

        但有必要再添进一个人来吗？

        三个人无声交流了一番，最后是坐在邵初白旁边的一位戴方形眼镜的青年主动出击——向邵初白发出询问。

        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将身子慢慢倾斜到邵初白的领地。邵初白停下了整理电脑的动作，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眼镜男赔着笑，悄声问道：“谁招你进来的啊？”

        “江北辰。”邵初白如实回答道。

        “谁？”眼镜男声音蓦地拔高了好几度。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干笑着轻声问道：“江总亲自招你过来的啊？都已经开始往里放人了，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个游戏马上就要被重点投资啦？”

        邵初白微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不是。”他说道。邵初白无法跟他解释自己和江北辰的恩怨，更无法预测此后这个项目上还会受到怎样的刁难，此时也的确没什么可说。

        “不是？”眼镜男挠了挠头，匪夷所思，“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他打量着邵初白，又问：“你多大呀？毕业了吗？江总招你进来，让你负责这个项目——你是不是技术超牛？”

        “不是。”

        “嘿——”眼镜男拉长了尾音，慢慢将身子收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偷偷与办公室中其它两位伸着脖子听他们讲话的程序员对视一眼，三个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全都被邵初白的冷淡浇得奄奄一息，一个个悻悻地扭过了头，开始了与电脑大眼瞪小眼的一天。

        在来益海之前，邵初白就已经对这款手游做了充分的研究。入职以后，他就着手整理资料，接下来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游戏框架、源代码和图画设计熟悉了一遍。

        半年翻十番。目前来看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但没办法，他必须去努力地够一够。

        时间紧迫，一天都不容许他浪费。

        邵初白本来计划在第三天与大家商讨一下项目未来的发展方向，开始对这个低迷了两年的游戏进行彻底的整改和开发。

        可当他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定住了。除了他的工位，其他三个位置已经被清理一空，桌面上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邵初白工位上的电脑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像是一位被遗弃在角落的孩子，只在右下角开关的位置孤独而倔强地闪着微弱的光。

        “噔、噔、噔——”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那节奏显得慵懒而傲慢，最后停在了邵初白的身后。

        “怎么样？”江北辰倚着门框，双臂交叉在胸前，斜睨着邵初白僵硬的背影。

        “哦，忘了提前跟你说，公司最近新开了一个项目，我就把他们三个都调走了。”他笑着解释道，“邵大工程师这么能干，想必自己一个人也能撑起来。”他伸手揽过邵初白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道，“对吧？”

        邵初白缓缓拨开江北辰的胳膊，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嘴角轻扯了下，说道：“对。还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或者你就直接说把《乾坤》暂停、下线、彻底删除。这样我们也就没有打赌的必要了。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不不。”江北辰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那样就太过无聊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邵初白眉尾的那颗痣上，“你还是有很大的发挥空间的。你不是要给我创造价值吗，怎么能这么快就退缩了呢？”他的目光从那颗痣移到邵初白的眸间，“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人叫李乐乐，对吧？”

        邵初白的大脑“轰”的一声，有好几秒的时间他看到江北辰的嘴唇在动，耳朵里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你……”邵初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江北辰笑望着他，嘲讽道：“看你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我就是随便查了查，又没打算对她怎么样。你紧张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江北辰拂了拂邵初白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真诚，见他不回应，又稍稍加重了语气，“嗯？”

        他的确很好奇。

        江北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存续在他脑海中的那个片段无比清晰，清晰到他想忘都忘不掉。他甚至记得那时候邵初白是用左手接的电话，另一只手曲在胸前，抱着一叠a4纸打印出来的资料。

        邵初白走来的时候，头顶的一缕发丝被风吹得翘起。一直到他步入酒店，隔绝了风，那缕发丝重新趴回到鬓间，却依旧显得凌乱。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她没有得罪过你。——算我求你了。”邵初白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死了算了”的绝望感。

        邵初白示弱了。但出乎意料地，江北辰看着他颓然的神情，心中没有感到丝毫的痛快。

        他很烦躁。

        他想看到这个人笑！对他笑！就像和那个李乐乐打电话时的那样！

        而不是现在这种毫无生气的、生无可恋一样的表情！

        江北辰嘴角垮了下来，精致的眉眼突然变得阴鸷。邵初白这个人从来都不会乖乖听话。让他走他偏要回来，回来了依然还是要和他作对！

        “我不会动她，我动她做什么呢？——只要你好好配合，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用拇指轻轻触碰到邵初白柔软的嘴唇，“不然的话……”江北辰的手指滑到邵初白的下颌，用力捏着迫使他抬起了头，“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听到这话，邵初白的眸色一变，狠狠格开了江北辰的手臂。

        不就是半年之期吗，不就是开发一个游戏吗？生活中这么多艰难坎坷他都撑过来了，如今还会害怕一个江北辰？

        好，既然江北辰要将他强行拘在这里，那他奉陪到底就是了。

        “邵初白，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江北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是你自己非要回来的。赌局已开，你玩不起也得玩。”

        邵初白看着江北辰，冷笑一声，心中冷寂得像是一泓毫无波澜的冰潭。他说：“这是自然。希望到最后你也能玩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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