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决战（五）

“什么？刘胜将军他们已占据了新田。”李牧惊喜地看着刘胜派来的信使道。  
      “是的，大都督，我军七月六日进驻到轵邑，随即沿轵关道连夜行军，于十四日晚间攻取了新田，并抢占了汾河南岸的新田渡口，截断了秦军汾河通道。  
      在末将前来之即，刘胜将军又派兵攻取了曲沃，扫荡周边城邑。目前，我军正在汾河南岸，构筑防御工事，以防止抵御秦军的反扑。”  
      帐内，这个身着少校军服的信使，语气清晰地对李牧回禀道。  
      李牧迈步来到帐内的地图旁，仔细看了起来。  
      形势发展之快，出乎李牧的预料。没想到被秦军阻挡于沁水东岸的刘胜大军，自南下之后，反而势若破竹，打通了整个轵关道，夺取了新田。  
      不过想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燕军各部一向强调机动性，军中战马牲畜众多，这样的军队本身就善于大纵深、大跃进的穿插做战。  
      刘胜所部之所以被秦军阻隔于沁水东岸，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秦军利用地利，让大军无法完全展开，限制了燕军的优势。  
      既然新田城被燕军拿下，刘胜大军又控制了汾河南岸，燕军对于王龁所率的河东秦军主力，就已形成了南北夹击的态势。  
      这下，就已不是原来将秦军主力逐出河东的规划了，而是要将汇聚在汾城的这二十多万秦军，给予全力歼灭的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南边联军同秦军的主力会战结果如何，但只要将汾城这股精锐秦军吃掉，整个河东之地，就可以说完全落入到了燕军手里。  
      并且秦国都城咸阳所在的关中大地，也将袒露在了燕军的兵锋之下。  
      想到这里，李牧心情激荡，转过身来，对帐内的传令官下令道：“擂鼓聚将。”  
      王容和苏射两人，此时正在缚豹的帐内，三人相谈甚欢。  
      自长平之战后，缚豹、王容和苏射三人就一起投奔了燕国。自从在襄平学院分开之后，三人这么多年来，只是通过书信往来，相互之间从未相聚。  
      没想到，这一次三人居然能在平阳的军中见面。  
      分别多年的老战友团聚，自然是格外的高兴，无话不谈。  
      这几日来，除了操持军务，训练士卒之外，剩余的时间理，三人几乎皆在一起。  
      午时是燕军午饭的时间，三人刚在缚豹的帐内用过饭，临近未时之即，就听到了帐外传来了聚将的鼓声，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聚将鼓。”  
      燕军军法森严，就拿聚将来说：一鼓准备，二鼓进帐，三鼓未至，斩！  
      缚豹等三人不甘怠慢，起身戴盔、穿甲、佩剑后，向李牧的中军大帐而来。  
      三通鼓声完毕之后，燕军大小将领，皆已齐聚李牧帐内。  
      李牧端坐在帐内主位之上，对众将开门见山道：  
      “当下，我燕军刘胜所部已占据了新田城，战机已显。我部各军，明日寅时造饭，卯时起寨拔营，南下汾城，寻机同秦军决战。”  
….

      汾城，秦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很是压抑。燕军占据汾河南岸的讯息传至大营之后，主帅王龁和秦军将领们马上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燕军已占据了新田，汾河通道已被燕军隔绝。大伙说一说，我军该怎么办？”  
      王龁的面容很是严肃，对帐内众将说道。  
      帐内众将，没人说话，皆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终于有人站出来，对王龁建议道：  
      “将军，我军应尽速派兵，渡过汾河，夺回新田。”  
      不待王龁说话，旁边就有将领反驳道：  
      “渡河南下，再夺新田，想什么呢？汾河南岸的燕国大军，据探不下于十万之众，我军唯有全军出动，方有可能。那么，汾城呢！我军还要不要？”  
      “将军，我军落到今日之局面，皆乃王翦之缘故。其居然能让当面之敌，绕道轵关而不知，应当严惩。”这是趁机攻讦王翦之人。  
      也有人出列反驳道：“这就不对了，人家王翦以区区五万之军，阻挡三倍于敌数月，已很了不起了。试问一下，如果让你带兵，你行么？”  
      “……”  
      大帐之内，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主帅王龁“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肃静。”  
      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龁用目光缓顾了帐内众将一圈，语气异常冷峻地道：  
      “军法官，再有人敢无故喧哗，军法从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帐内响了起来：  
      “将军，燕军刘胜所部既已攻取了新田，占据了汾河南岸。李牧大军必会马上南下而至我汾城，从而对我汾城大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此时，我军水上通道已断，兵员、粮草、辎重等补给困难，我军若还想在汾城同李牧大军在此对决，已不可能。  
      我军唯今之计，就是应尽速撤离汾城，沿汾河之北，向西撤往皮氏（今山西河津市）、汾阴（今山西万荣县）一带，以防燕军入我关中。”  
      王龁和帐内众人抬眼看去，发觉刚才出言之人，是前几日，从南郡（今湖北荆州一带）押送粮草而来的南阳郡守李瑶。  
      此番四国伐秦，秦国也是举国动员。兵员和补给大军的粮草，关中已是不济。只得从巴、蜀、汉中、南郡等南部地区，向前阵调集输送。  

      看了李瑶几眼，王龁心头大赞。  
      李瑶之言，同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原来秦军在汾城驻守，后果无忧，是有同李牧大军对决的本钱的。但现在的局势，如果再在汾城同燕军决战，明显不适合了。  
      别的不说，燕军只要把守着汾河通道，秦军就会粮草不济，这仗还怎么打！  
      如今关键之处，就在于秦军如何能顺利安然地撤往皮氏、汾阴？要知道，驻守平阳和夺取了新田的燕军，肯定是不会让秦军从容撤离汾城的。  
….

      “李瑶郡守，我军要撤离汾城，燕军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我军该如何应对？”  
      王龁对李瑶问道。  
      李瑶环顾了帐内众人，面显为难之色。  
      王龁一看，就知其意，对帐内众将说道；“尔等先下去吧。”  
      等到帐内众将走后，李瑶上前对王龁说道：  
      “将军，当下形势绝对不利于我军。某将在押运粮草前来汾城的途中，就有传闻说蒙武将军所部，在垣雍以东被联军重创，退回荥阳的大军不到十万。”  
      王龁闻听之后，不由吸了口气。  
      李瑶的父亲李崇，为秦国陇西太守，封南郑公；而李瑶，也被封狄道候。一门两太守，父子二人皆为公侯，这在秦国是不多的。那么，李瑶的消息来源就很可靠了。  
      见王龁面露吃惊的表情，李瑶继续建言道：  
      “将军乃国之柱石，首要考虑的是国之根基，社稷之安稳。若传闻属实，蒙武将军战败，那么将军所率大军，就是我秦国阻止燕国攻入关中唯一之军。  
      我军在此同燕军对决，若胜则罢；但若败，则我秦国关中危矣。将军，应速下决心，及早将我军撤往皮氏、汾阴一带，防止燕军西进。”  
      王龁眉头紧皱，对李瑶道：  
      “李郡守，我军要想西撤，燕军必会在我军身后掩杀，我军该如何处之？”  
      “将军，不可有妇人之心，在燕军还未完全形成合围之际，当行断尾求生之策。我军在汾城防御工事齐全，将军只要派一敢死之将领，率军在此同燕军死战，我大军主力就可借此退往皮氏、汾阴。”  
      李瑶出主意道。  
      听完李瑶的话后，王龁缓缓点了点头。  
      在沁水西岸秦军的防御工事处，看罢老将王龁派人给自己送来的信帛，主将王翦将王龁之信递给了副将杨端和，随之狠狠捶了下面前的箭垛。  
      杨端和看完王龁的信后，一脸不敢置信地道：  
      “将军，刘胜所部主力居然转道轵关陉，并攻取了新田，占据了汾河南岸，王龁将军主力被迫要退往皮氏和汾阴。那么，对岸的燕军乃是疑兵，我军中计了么？”  
      王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深思了片刻，对杨端和道：“我军已无他法，只能舍弃端氏。如果继续驻守在此，我军就陷入了死地，将会被燕军聚而歼之。”  
      “将军，我军难道要退往汾城么？”杨端和问道。  
      王翦摇了摇头，回道：  
      “王龁将军都已准备放弃汾城，我军此时再退回汾城，乃自取死路也。”  
      说到这里，王翦对身后自己的亲卫队长道：“将堪舆图取来。”  
      亲卫队长很是知道王翦的习惯，从随身的一个包裹内，取出一幅折叠的布制堪舆图，交给了王翦。  
      王翦同杨端和两人，打开了堪舆图，  
      先点了下堪舆图上的端氏城，王翦的手指又指向了西南一处地方。  
….

      “濩泽（今山西阳城县西北），将军想让我军向西南方向撤退？”副将杨端和已完全明白了王翦的企图，这是沿濩泽、渑池，退往函谷关。  
      “是的，杨将军。我军必须如此了，这是我军唯一的生路。”  
      王翦面色郑重地道。  
      “将军，我军如果撤退，对岸的燕军尾追掩杀我军怎么办？”  
      “不会的。从这一段时间燕军的所做所为来看，对岸燕军主将很是谨慎。如果本将没有判断错的话，对岸的燕军兵力不是很多，我军可大胆向濩泽方向撤离，燕军是不会追击我军的。”  
      王翦很是自信地对杨端和道。  
      “既然如此，将军，我军何不佯攻下对岸燕军，然后再行撤退如何？”  
      杨端和朝王翦建议道。  
      王翦想了一下道：“善。燕军必会放弃东岸的防御工事，退往空仓岭。”  
      第二天，端氏秦军就向沁水东岸的燕军发起攻击，果然如王翦所料的那样，东岸燕军看到秦军来攻，并没有同秦军交战，而是主动撤回了空仓岭驻守。  
      随后，王翦率领着端氏城的秦军，向濩泽撤离而去。  
      当到燕将马良，从斥候的口中得知端氏城的秦军已经撤离，而端氏城现已成为一座空城之后，就带兵进驻到端氏城。  
      站在端氏城的南门城楼之上，马良瞅向了秦军撤离的方向，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个王翦用兵如此，今后必会给我燕军再添不少麻烦的。可惜了，我军攻击上党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将此人在上党之地给歼灭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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