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会盟（上）

韩都新郑，王宫。  
      韩王惠坐在大殿上，对殿内的魏国使者询问道：  
      “这么说来，燕国已同意出兵，合纵而攻秦了。”  
      魏国使者回答道：“大王，确实如此。外臣在来韩国之时，我王已接到了燕王康的亲笔书信，言秦国暴虐，已同意派兵，同各国合纵攻秦。”  
      听魏国使者这么一说，韩国朝堂上的众臣顿时接头交耳，纷纷议论起来。  
      见此，阳城君韩阳出列，躬身向韩王惠言道：  
      “大王，此乃大好良机啊！我韩国应当回复魏王，同意这次各国合纵攻秦之事。”  
      做为韩王惠的亲弟弟，阳城君韩阳可是韩王惠在朝堂之上的“影子”代表。众臣一看阳城君如此表态，几乎全部站出，纷纷发言表示支持。  
      “王上，秦国先夺我成皋、荥阳，接着又占据了我野王邑和上党之地，简直是欺人太甚，我韩国应联合各国，出兵伐之。”  
      “大王，秦国欺人太甚，占我城邑，掠我民众，应伐之。”  
      “王上，燕乃当世与秦并列之强国，燕王同意合纵攻秦，乃我韩国收复失地之机会也。”  
      “大王，秦，乃虎狼之国也，唯有伐之，方能解我韩国之危啊！”  
      “王上，臣同意阳城君之言，应联合各国，共伐暴秦。”  
      ……  
      韩王惠双眼微闭，仍旧一声不吭。  
      大殿内的众臣，见到自家君王如此表情，也拿不定主意了。  
      要说起来，韩国很是“悲剧”。毗邻秦国，这么多年让秦国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即使韩王惠是个“泥胎”，那也是有火气的，好么！  
      自家确实打不过人家秦国，但只要逢到机会，韩国也是会朝秦国扑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的。故此，韩国只要遇到各国合纵攻秦，保准参与。  
      让阳城君首先出列建言，同意合纵攻秦，确实是韩王惠的主张。但我们的韩王惠这位君王，就是要保持这么一幅“神秘”的姿态，让众人摸不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另外让韩王惠稍显犹豫的，就是魏王圉在给韩王惠的信中，让韩国同意将上党之地交于燕国，换取燕国出兵的事情了。  
      不过，如今的上党对于韩国来说，早已是可有可无的地方了。  
      如果能以上党之地，来换取韩国大河以南新郑统治中心的安全，从而延续韩国国祚，也是值得的。这一点，是韩国朝堂上下不愿说出口的共识。  
      再说，为何秦赵两国能爆发长平之战？还不是韩国将上党之地要交给秦国，从而引发起来的。如果能再次以上党之地，换取燕秦两国的大战，韩国还是很乐意的。  
      看到殿内众臣的表情，韩王惠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遂开口说道：  
      “秦国欺我太甚，众卿皆同意会同各国，攻伐秦国，寡人也是同意的。但是，在魏国使者带来魏王圉的信中，却建议我韩国将上党之地交于燕国，以换取燕国出兵，寡人实难抉择啊！”  
….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相互观望，不知说什么才好。  
      做为韩王惠的臣子，当韩王惠说出这话的时候，大家皆知道，就是他自己已经同意魏国的建议了。但是，人家是君王，这种事还是需要臣下们来“劝谏”的。  
      韩王惠看了阳城君一眼，韩阳心神领会，又一次出列道：“大王，魏国让我韩国将上党之地交给燕国，那么，魏国他们又是如何答复燕国的？”  
      “魏国为换取燕国出兵，同意将河东之地交于燕国。”韩王惠回复道。  
      “哦，原来如此！”韩国朝堂众臣皆恍然大悟，又纷纷开始装模做样讨论了起来。  
      出列的阳城君，“沉思”了片刻，果不其然地对韩王惠建言道：  
      “大王，不管我韩国的成皋、荥阳，还是上党之地，目前皆被秦军占据。对此，单凭我韩国一国之力，着实无法驱逐秦军。  
      臣以为，如果能以上党之地，换取燕国出兵，收复我成皋、荥阳等重镇，还是可取的。请王上为我韩国国祚着想，同意魏王圉的要求。”  
      韩国众臣见韩阳如此表态，更加肯定了对韩王惠内心的猜测，遂又纷纷出列发言赞成。  
      韩王惠看到朝堂如此情景，很是满意。  
      一拍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对着殿内的众多大臣，发表了自己的“政治宣言”：  
      “秦国夺我成皋、荥阳，攻我华阳，妄图灭我韩国，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今日就派出使者，前往燕、魏、楚三国，会同诸国，共击秦国，复我失地。”  
      就在韩国朝堂，同意了魏国合纵攻秦之事的时候。楚王完和春申君黄歇二人，也在商谈着是否同意魏国的请求，会同各国联合攻秦的事情。  
      “春申君，魏王圉和信陵君他们兄弟俩，皆给寡人捎来了书信，想让我楚国出兵，合纵而攻秦。你说，寡人是答应他们，还是象往常一样给回绝了？”楚王完朝黄歇问道。  
      黄歇对此早有考虑，当即回复道：  
      “大王，臣以为，我楚国这次可以同意魏国的请求，联合诸国，出兵攻秦。”  
      “哦。春申君，汝此次为何对魏国的合纵请求，答应的如此之快呢？”  

      黄歇很果断的回答，显然是出乎楚王完的意料之外。  
      这也难怪，自黄歇担任楚国令尹以来，每逢楚国用兵，皆很犹豫不决，权衡利弊。就是出兵，也是能虚应就虚应，能敷衍就敷衍，很少看到他当机立断的样子。  
      “王上，臣这次是经过三思之后而言的。  
      周朝开国之后，分封诸侯七十有一，但自周室衰败之后，天下诸侯纷争，至大王登基之时，天下诸侯也仅剩下我楚国和秦、燕、韩、魏、赵、齐六国并存于世了。  
      而今，齐、赵两国皆被燕国所灭，韩、魏两国也危如累卵，眼看即将被秦国吞并。  
      齐、赵两国被燕所灭之时，我楚国因各种原因，而没有出兵援救。如果我楚国此次再不出兵救助韩、魏两国的话，待其两国一灭，天下也就仅剩下我楚国和燕、秦三国了。  
….

      王上，想必你也明白，一旦到了那时，我楚国将再也没有了转圜之余地。不管燕、秦两国结局如何，但我楚国必然会面临亡……”  
      说到此，黄歇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楚王完已经完全明白了。  
      黄歇最后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这次不救韩、魏两国，楚国也即将要亡国了。  
      想到这里，楚王完脸上的肥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结局，太可怕了！不行，绝对不行。  
      “春申君，既然如此，我楚国此次就答应魏国，联合各国，合纵攻秦。”  
      楚王完用胖胖的双手，相互拍了一下，对黄歇言道。  
      “大王英明！正该如此。”黄歇恭维了楚王完一句。  
      楚王完又沉思了片刻后，眉头微皱了下，无不担心地道：  
      “春申君，你说，这次各国合纵伐秦，如果失败了话，我楚国又该怎么办？那秦王嬴楚会不会像他祖父嬴稷老儿一般，又出兵攻打我楚国？”  
      能说出这话，可见秦昭襄王嬴稷给楚王熊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这也难怪，熊完小的时候，嬴稷就对其祖父楚怀王就不断“暴力”输出。不但如此，还把其祖父以议和之名诱骗到秦国，给囚禁了起来，最后居然死在了秦国。  
      长大一点，楚王完就被做为人质送往了咸阳。  
      更是看到嬴稷这个“大魔头”，是如何“欺负”他父亲楚顷襄王的。  
      “大王，不必忧虑。此次伐秦，燕王康已经同意燕国出兵参与其中。臣以为，战败是不可能，就看最后攻秦战果的大小了。”黄歇信誓旦旦，不断给自家的君王“打气”道。  
      “对，对！有燕国参与，这次我楚国肯定能一雪秦国带给我楚国的耻辱，收复被秦国占据的我楚国之地。”说着，楚王完不由站了起来。  
      “春申君，秦国可是辱我楚国太甚呀！  
      先王元年，嬴稷那个老儿，派兵夺取我楚国析邑等十六座城池。  
      先王六年，秦国在伊阙攻打韩魏联军，大获全胜之际。嬴稷那个老儿，居然送信给先王说：“楚国背叛秦国，秦国将率领诸侯攻打楚国决一雌雄。希望您整顿军队，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先王无奈，只得与秦国讲和，并迎娶秦女。  
      先王三年，寡人祖父楚怀王被囚咸阳，殂逝而去。  
      先王十九年，秦国又攻打我楚国，先王被逼，只得割让我楚国上庸、汉北地区给秦国。  
      先王二十年，秦国将领白起率军又攻打我楚国，夺取我楚国的西陵。  
      先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再度率军攻打我楚国，夺取我楚国的都城郢都，焚毁我楚国历代先王墓地夷陵。先王只得退往东北固守陈都，并将都城迁到陈都。  
      至于寡人，春申君你是知道的，也差点被嬴稷那老儿扣留在咸阳，而不得归国。  
….

      秦国对我楚国所做的以上种种之事，即使是大江之水也难以洗刷。春申君，你马上就派使者前往燕、魏、韩两国，共谋四国伐秦之事，不可延误。”  
      “诺。”黄歇躬身领命。  
      就在燕、魏、楚、韩四国使者，纷纷往来穿梭，谋划合纵攻秦之际。在敖仓对峙的秦魏两军，却因秦军改变了战法，让战场的情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秦军统帅蒙武同众秦将商量国后，采纳了蒙恬的主张。  
      一方面，蒙武自己亲率十五万大军在敖仓城下，同信陵君率领的魏军主力对峙；  
      另一方面，则是让自己的副将桓齮和儿子蒙恬率领五万秦军，会同从三川郡增调的十万秦军，对大河以北，乃至魏国沁水谷地的其他魏国城邑，展开侵袭。  
      桓齮和蒙恬二人，率领着十五万大军，在大河之北和沁水谷地，打得很有章法。容易攻取的城邑，大军就尽快拿下；城邑坚固者，秦军则对其周边进行掠夺。  
      一时之间，魏国各地告急的文书，纷纷涌向大梁。  
      驻守在敖仓城的信陵君，眼睁睁地看着秦军在大河之北攻城略地，也很是无奈。  
      蒙武大军还在与自己率领的魏国主力，在敖仓对峙，根本无力北上去救援魏国其他城邑。  
      最后，只能给自己的王兄魏王圉去信，催促其加快各国的合纵步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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