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曾经的雪原

帝国北部临近一片浩瀚的雪原，雪原寒冷异常，大部分地区长年冰封，万年不化，被称为埋骨之地。

        整个雪原常年飘雪，土地贫瘠，难以种植，茫茫积雪上方，少数寒带树植稀疏点缀，是为唯一生机。

        每到暖季，雪原南部大片的积雪融化，露出长着苔藓的地表，此时，大批生灵会从躲了几个月的洞中钻出来。

        海边成群的海兽开始回溯生育，雪原才初见生机。

        这时候住在雪原上的艾斯人通常会大批的捕杀雪兔，雪禽之类的猎物，肉充食，皮当衣，脂肪点灯取暖，当然最重要的是为寒季储备粮食。

        雪原上的极端环境让生活在这里的人群养成了良好的生活节奏，能否活下去就看暖季的收成了。

        到了了寒季，整片雪原会变成一个恐怖的人间炼狱。

        呼啸的狂风夹杂着碎冰像万千刀刃划过雪原。

        这个时候，最强壮的冰原巨熊也会找个洞钻进去，躲避这可怕地天威。

        艾斯人通常会在地表挖一个大洞，上面开一个小口，用冰堵住，再用雪封住缝隙。

        整个寒季，艾斯人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里面，很少出来，外面的罡风不是闹着玩的。

        地上的雪大部分已经融化了，前面不远处甚至已经汇集出了一条小河。

        千雪欢快的在已经露出绿色的大地上使劲的踩着，厚厚的小皮靴做工精良。

        他踩着地上的积水，溅起的水滴打在了脸上，他却毫不在意，依然欢快的玩耍着。

        附近的几个成年人微笑着看着他，没有人去阻拦，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漫长的寒季是在是太难熬了，好在，终于过去了。

        这里聚集了上百户人家，已经算是不小的村落了。

        千雪的父亲在暖季刚刚到来的时候就在地面搭起了厚厚的帐篷，整面帐篷全是由兽皮缝起来的，这个刚毅沉稳的男人是村落里最好的猎人，每到暖季，他都能有办法猎到最好的野兽。

        而千雪的母亲就会用兽牙做成针，挑出不太好的兽皮搓成线，一针一线缝出村落里最好的帐篷和千雪身上的棉衣。

        男人用刀子刨开一只刚刚捕到的野兽，微微皱起眉，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锐利的眉毛，额头上已经有了少许的皱纹，在这里生活是最大的难题。

        由于寒季刚刚过去，所有的生灵都会出来觅食，这个时节的野兽肉质不怎么好，肉不多，而且很柴，为了度过寒季，脂肪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猎人仔细用刀子割下所有的肉，切成长条，用皮绳记起来挂在了帐篷上，被风吹干后，这将是一家人主要的食物。

        他收拾起地上的内脏，冲着等待多时的几只隼扔了过去，这里的习俗里，内脏是不能吃的，传说内脏里包裹着死去的灵魂，是不祥之物。

        喂给鸟兽，可以把死去生灵的灵魂带入天空。

        做完这些，猎人把兽皮捡起来，随手捡起地上的积雪，擦去上面的血水，满意的打量着。

        “还是交给孩子的母亲吧，她知道怎么利用它。”猎人想着。

        千雪的母亲正和几个女人弯着腰找野菜，肉总是不够的。

        几个人说笑着，一年中难得的阳光在她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傍晚，千雪一家坐在厚厚的兽皮上，中间生着一堆篝火，一大块肉在火上被烤的“吱吱”的响着，油脂从肉里渗出来，滴在了火里，香气在小小的帐篷里蔓延开来。

        “听说，西面的几个村子已经开始往南边迁徙了，南边那个大国同意收留他们。”千雪的母亲将切成碎末的野菜均匀的洒在肉上，一边说着。

        千雪的父亲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说：“我再多抓点野兽，日子总能过下去。”

        他摸摸千雪的头，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说道：“况且千雪也会长大，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再怎么过还不是这样，听说南边一年四季都是暖季，每天都有阳光，比这里暖季时的阳光还要好。”千雪的母亲有些向往。

        “我们祖祖辈辈都这样过来了，有什么不好。”千雪的父亲往篝火里加了点柴火，“何况这是咱家啊，南边再好是人家的地方。”

        “那你也为千雪想想啊！你想看着他在这样的地方活一辈子？”千雪的母亲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父亲，母亲为什么生气啊？”千雪怯怯的问道。

        “没什么，她想让你过的好。”千雪父亲叹了口气，转头对千雪说：“孩子，你记住，你是在这里出生的，我也是，你母亲也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抛弃生育我们的土地。”

        千雪乖巧的点点头，其实他并没有听懂。

        晚上，千雪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母亲正坐在自己身边，父亲不知道去哪了，外面点了很多火把，有很多人在呼喊，千雪甚至听见了惨叫。

        “母亲，怎么了？”

        “嘘，别说话。”母亲脸色惨白，捂住千雪嘴的手上全是汗水。

        千雪透过帐篷的缝隙偷偷的往外看，村落里已是一片狼藉，外面火光摇曳，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的微弱水声，帐篷的撕裂声，隐约还能听到惨叫声。

        “啊！是父亲！”千雪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正拿着猎刀把一个高大的身影砍到在地，千雪母亲连忙捂住他的嘴。

        突然，帐篷被掀开了，高大的身影填满了小小的帐篷。

        千雪壮着胆子看去，那人很高大，头快顶到了帐篷的顶部，五官很狰狞，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嘴里伸出了几根獠牙，犹如恶鬼一般。

        “啊！”千雪母亲一声惊呼，差点晕过去。

        来人提起一根硕大的木棒，狞笑着向千雪母亲走去。

        千雪挣扎着起来，顺手抽出墙上挂着的小镰刀，颤抖的站在了母亲身前。

        来人一怔，抬起大手抓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片刻，他便决定放弃这个问题，先把两人杀死再说，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看起来很可口。

        那人举起木棒向千雪头顶砸去，千雪呆呆的站着，看着那根比自己还要粗大的木棒已经动弹不得。

        “彭”倒下的却是那名巨人，千雪父亲从那人身后拔出猎刀，抬头焦急的说：“带着孩子，快走！”

        千雪母亲缓过神来，抓起千雪的胳膊就要往外冲。

        这时，一张大手如幽灵般的探了过来，将站在帐篷口的父亲一把扯倒，平时神勇的父亲竟然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随即便被一根长矛钉在了地上。

        千雪呆住了，千雪母亲悲鸣一声，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带着孩子，快跑，去…去南边，别再…回…来！”千雪父亲努力的抬起头，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看自己两个亲人最后一眼。

        一只脚踏了下来，那脚很大，千雪父亲的头像摔在地上破裂的雪花，碎了。

        “啊！！！”千雪母亲状若疯狂，她用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扭过身子，扯下几条挂在帐篷上的肉条颤抖的系在千雪脖子上，瞪大了眼睛指着帐篷外面一颗亮星对千雪说：“千雪，看着那颗星，跟着它走，快走，快走，别再回来。”

        说着，一把把千雪推了出去，自己拿起猎刀向自己丈夫的尸体冲去。

        突然，她回过头，眼神温柔。

        “千雪，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

        茫茫的雪原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疯狂的跑着。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只有怎么也无法被冻结的泪水。

        左脚的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左脚早已失去知觉，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但随即，他会立刻用更快的速度爬起来。

        他的眼里只有那颗星星，那颗雪原暖季最亮的一颗星。

        跑啊跑，跑啊跑，没妈的孩子使劲的跑，从此没人疼没人爱，活着就像一根草。

        不知道跑了多久，千雪摔倒在了雪地里，这次，他捂着脸没有再爬起来。

        雪原上，响起了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转瞬间，便被风雪吞没了。

        天地那么大，谁会在意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

        前朝六十三年，雪原深处的蛮人部落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南下，在雪原南部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前朝在与雪原交接的地方设立极北军区，防御蛮人骚扰，同时，加固韶阳关。

        这年，极北军区收留了大批前来逃难的艾斯人。

        雪原上，一队骑兵正在奔驰，正是极北军区派出刺探情报的斥候部队。

        “猪狗不如的畜生！”斥候长官反手摸着背后孩子的头，咬着牙说道。

        坐在马背上的千雪虚弱至极，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雪原，眸子里有一团火苗正在燃烧着，谁也不会想到，几十年后，这团火苗会变成熊熊大火，烧的人间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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