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雌雄同体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一向不喜欢体育课的慕慕抱着一本英文版的《小王子》，在班主任徐老师的带领下到了小操场。

        徐老师看着她手里的书，无奈地笑道：“慕慕呀，我们接下来要上的是体育课，不是阅读课。”

        慕慕一脸淡定：“嗯，书比体育课好玩。”

        徐老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身后的小朋友们小心地领到了塑胶跑道内的小方阵上。

        旁边的班级是小（1）班和小（2）班，三个不同年级的在一起上体育课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一个小（1）班的同学伸展开双臂，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神色颇为骄傲：“我们班的那个新来的小朋友真的好厉害！”

        小（2）班的同学好奇地道：“怎么厉害呀？”

        小（1）班的同学双手叉腰：“她早上刚来，下午就连跳六级，直接变成了大（2）班的同学啦！”

        “六级？”慕慕闻言，立马停下来，“从小（1）班到大（2）班只有三级，你们搞错了。那个同学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厉害吧？”

        慕慕长得瘦小，哪怕是大（1）班的小朋友，看上去也没有普通的大班小朋友高。因此那个小（1）班的同学反驳她：“不对啦，小（1）班读完后再读小（2）班，再读中（1）班……”

        慕慕一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说话，这回却因为对方的不开窍而感到郁闷和莫名的恨铁不成钢。两个小朋友就这样开始互相用自己的逻辑去说服对方，争得面红耳赤。

        她连徐老师和其他小朋友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一转头人不见了，只剩下茫然。

        “慕慕？”一个昨天才听过的声音倏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慕慕顿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去。原本还因为小朋友不会数数而气急的她一下子露出了笑靥：“岫岫！”

        江岫原本因为不想上那些对她来说很幼稚的课的心思消失了，见到一个熟悉的小朋友总归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慕慕一下子抱住了小江岫，手上的《小王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而跟在小江岫身后的小俞和弯腰把《小王子》捡起来之后，一直皱着眉不吭声。

        “你怎么在这里？”小江岫率先发问。

        慕慕笑道：“我来上体育课，就是我找不到徐老师了。”

        小江岫从小俞和手中接过了《小王子》，把翘起来的书页翻平还给她：“你要不要跟我们班一起去上课？我们也是体育课，说不定你们老师就在那里呢。”

        慕慕原本有些呆的面庞盛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笑得格外灿烂：“好呀。我最喜欢体育课了，体育课比书好玩。”

        小俞和默默跟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他听着前面两个小姑娘絮絮叨叨：

        “我今天早上转到这个幼儿园的，上午听了很没意思的手工课，还要回家和我姐姐一起做作业……哎呀，你在大（1）班，早知道我就去大（1）班啦。”

        “我去跟妈妈说，你快来我们班吧！我们班的徐老师可好了。”慕慕说道这里，忽然忸怩了一下，“还有，你不是说要做我永远最好的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俞和就忍不住了，立刻出声：“不对，她永远最好的朋友是我。”

        眼看着两个小孩子又要吵起来，小江岫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我都没上过幼儿园的体育课耶，你们体育课都会做什么……”

        三人跟着队伍一路走到了大（2）班的场地，此时郑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好了跳绳，叮嘱他们慢慢跳，小心不要摔跤。

        有一个小男生肉眼可见跳的比别人快上许多。他还学会了花样跳，轮番跳、交叉跳、后交叉跳轮流来了一遍。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跳得很慢的小女生，脸上肉嘟嘟的，看上去很可爱。

        郑老师给后面几排的小朋友发跳绳的时候，小男生趁机嘲笑那个小女生：“你好笨啊，早上的算术题不会也就算了，你连跳绳也跳不快，果然我妈妈说得对，你们女生就是笨一点。”

        小姑娘眼里的泪花一下子沁出来了。她没有像普通小朋友一样嚎啕大哭，而是泪水慢慢地蓄起来，然后一层层地淹没眼眶，慢慢地往下流。

        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在那里哭，睫毛长长地垂下来。

        慕慕不高兴地盯着那个小男生。对方看上去在小朋友中算是人高马大的，看上去也很健壮，不太好惹。

        小江岫安抚地拍了拍慕慕的手：“你呆在这里。”然后一个人径直走上去，小俞和也迅速地跟上去。

        那个说话的小男生眼看着就要扯着小姑娘的辫子，小江岫一把捏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叉着腰，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你想要干什么？”

        小男生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意外，还是早上那个做数学题比他快很多的新同学：“我在跟她说话，不在和你说话。”

        小姑娘的眼泪还在静静淌下来，表情很是伤心。

        小江岫再次拿捏了上一世小霸王小太妹的人设，冷笑一声：“谁跟你说女生就是笨一点的？你要跟她道歉，你还要跟我们所有的女生道歉。”

        她的五官极其生动，看上去沉下了脸，比起平时的可爱，多了一份厌世：“我早上做数学题可比你厉害。”

        小男生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语气责备过，脸色立即涨红：“有本事你就来跟我比比跳绳到底是谁厉害啊，我能一分钟跳一百多个，你又能跳几个？”

        “我绝对会跳的比你多。”小江岫双手抱胸，脸上骄傲的劲儿看得人觉得莫名信服，“我不仅数学题比你做得快，我的跳绳跳的还会比你多，你所有的东西都比不过我。你如果要说女生都笨，那我还觉得男生都傻呢。”

        “俞和，你看，她这么说我们男生！”小男孩显然很不服气，他见到旁边有一个同性别的男同胞，立刻想要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俞和安静地思考了一秒钟：“我和她当朋友，是没有性别的。”

        “？”小男孩愣住了。

        “来吧，我们来比赛，跳绳比赛。”小江岫很满意俞和识相的回答，对那个小男孩主动出击，“我绝对会跳的比你多。”

        郑老师刚给最后一排的小朋友发完跳绳，就看到两个小孩开始对峙，旁边站着一堆睁大了眼睛吃瓜的小朋友，还有一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看上去显然是哭过了。

        “老师，她说要和我比赛，而且说她跳绳一定会比我多，她还说她所有的东西都比我厉害！”小男孩很不服气，“我们要比赛，老师你当裁判！”

        郑老师为难地看这两个小孩子。坦白来讲，她并不觉得江岫会赢，体力摆在那里，年龄也摆在那里。她不清楚江岫原先有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是陈鑫逸，也就是那个小男孩已经经过了训练。

        “陈鑫逸，男生要让着女生。”郑老师摇摇头，表示她不当裁判，也不支持这场比赛的进行。

        谁知道小江岫格外执拗，她眸子漆黑，格外严肃地大声道：“我不喜欢听到男生要让着女生这种话啦！”

        郑老师有点头疼，一时半会根本意识不到这句话哪里出了错：“那你说怎么说才是对的？”

        “真正优秀的人都是雌雄同体的！”小江岫抛出了一个高级词汇，在场的小朋友中只有慕慕和小俞和能够听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其他小朋友的脑子里都是“嗯？什么磁熊童体？”

        陈鑫逸也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大声道：“郑老师都说啦，男生要让着女生，今天我让着你就是了，你别不识好歹！”

        郑老师为不可见地蹙眉，想要开口纠正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小江岫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根本不是想要让给我，你只是被我吓到了，怕真的比不过我，才故意说让着我！”

        陈鑫逸往后退了一步。

        小江岫上前就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继续大声道：“‘男生要让着女生’这句话本来就不公平，女生凭什么就要被男生让？我不用你让，我也一样打得过你。我不接受你的让步，也不接受你临阵脱逃。临阵脱逃的都是胆小鬼。”

        郑老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哪里有些敏感了，此时更加头疼。之前她带过这么多的小朋友从来没有人会揪着这句话不放，毕竟小朋友年龄还没到，想法也不会深到这个程度，只有可能是家长一直灌输这种思想。

        她解释道：“老师的意思是，男生让着女生，是绅士风度……”

        小江岫眼眶莫名有点红，她一反常态地强硬，一把拽起地上的小跳绳，看着被吓到的陈鑫逸说：“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和我比赛，我就是比你厉害很多。”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上一世养父母挂在嘴边的是“你都这么大了，得让让弟弟”“男孩就是比女孩有出息，你看她现在读书，读成了什么东西！早就跟你说过了别让她读书，你还不肯”“你是女孩，就是比男孩笨”“弟弟是男生，英语差语文差是正常的，你多教他一点知不知道”……

        郑老师无奈地叮嘱了几句“不要勉强自己”，在终于获得两人的一致点头之后，两人开展了比赛。

        慕慕攥紧了怀里的《小王子》，她看向一脸平静的小俞和，忍不住问道：“你不紧张吗？”

        “相信她就好了。”小俞和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很平静，他有一种极其莫名的自信，就是这位好朋友绝对能够赢。

        两个小朋友面色都跳的绯红，却依然坚持。小江岫有这个自信跟别人比，就是因为她上一世特别有运动天赋，哪怕这一世她没多锻炼，年龄也很小，她却觉得自己依旧可以莽一下。

        他还跳着，她就要比他多跳一个。

        陈鑫逸最终先败下来。他开头的时候跳的太快了，加上心跳剧烈加速，发挥有点失常。

        在他停下来后，小江岫又多跳了十个，哪怕脸色特别红，喘气声特别大。

        在郑老师的温柔责备中，小江岫想起了上一世一个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动作。

        只见她伸出了手，做出大拇指的模样，然后猛地把大拇指转向下方，变成了倒拇指。

        陈鑫逸：“……”

        他突然觉得有种极其难堪的委屈，猛然间大哭起来。

        郑老师立时蹲下来安慰他，小江岫双手叉腰，不依不饶：“你快跟所有女孩子道歉！别以为哭就可以完事！”

        然后她转头看向小俞和和慕慕，笑得一脸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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