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回、长虹侠者坠癫狂苗疆灵女薄红颜

女主人发话，宾客们自然给足了面子。片刻后，围绕在虹猫周围的人向外让开一条路。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眼中出现了一双粉色的绣鞋。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只穿着粉色绣鞋的玉足，手却在伸出的那一刻瑟缩着收回。

        近在咫尺的粉色绣鞋，干净秀致，没有一丝污秽。而他的一双手，如同枯萎的黑褐色树藤，散发着说不明的异味。

        “这么大冷的天还在外乞讨，想来也是可怜人，来人，给他几个饼，放他走吧。”无比熟悉的声音依旧如往日般柔和，但落在虹猫耳中，却如同是淬了寒冰的碎刃。

        她竟然没有认出他！她竟然没有认出他！

        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是渐行渐远。

        不，她不能离开！

        虹猫突然有一种预感，若这一次错过，那此生便再无见到她的可能。

        他想要抬起头，再唤一声“蓝儿”，脖颈处却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喉间的血气更像是冻结了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艰难的四肢着地想要起身，想要再看她一眼，脑中却是一片昏沉眩晕，瘫在原地。

        已有一旁的小厮听到蓝兔的吩咐取来面饼，当几个硬实的饼砸在他的身上后，他才回过神来。

        只是抬头看到她的最后一眼，是她抱着孩子被黑小虎半拥着朝盟主府内走去的背影。在他们身旁，是簇拥着的亲朋好友武林众人。他步履蹒跚地追上去，伸出枯瘦的手，想要抓住她的一片裙角，却在下一秒被人死死地扼住了脖颈。

        话语和血气在喉间一同被扼住，他枯黄的脸顿时涌上了异样的血色。

        “虹猫，你也有今天！”黑小虎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如往日，邪佞霸道：“如今，我也总算让蓝兔看到你的邪了，哈哈哈哈……”

        虹猫怒睁着一双被恨意烧得通红的双眼，沙哑怪异的声音他的喉咙中逸出，却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这样的虹猫，黑小虎笑得越发肆意：“虹猫，我不杀你，我就是要你好好看看我和蓝兔的好日子！看看在你我之间，她选择的，是我！不是你！”

        不！不会的！蓝兔不会的！无法发声的虹猫只能在心中嘶喊，鲜血从嘴角溢出，一丝邪气缠绕上他的眼瞳。

        知道虹猫无力反抗，黑小虎又拍了拍他的脸颊讽刺道：“这“咫尺天涯”毒瘾的滋味和当初的血魔疯癫丸的毒瘾相较，孰优孰劣？这么说来，我还真想帮你回忆回忆当初你犯了毒瘾时的样子……”

        在黑小虎阴沉的声音中，虹猫仿佛回到了身中血魔疯癫丸毒瘾的时候，全身如同在被炙火灼烧，喉间干裂，只有甘甜的鲜血才能解渴。

        “好热，我好热啊……”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虹猫翻滚在地，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衫。

        周围的景色再度幻变，熟悉的十里画廊出现在了虹猫的面前，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丧失理智，俱是血丝的通红双眼，充斥着血腥和杀戮。

        “血，我要喝血，我要喝血！”身体里混乱的真气让他无法自控，只能朝着虚空挥掌，发泄着心中的燥热。

        一排排翠绿的竹子应声倒下，长虹真气中的火焰将树木点燃，火光四起，竹林中大大小小的动物们闻声而逃。方才还静谧安逸的丛林，已然陷入一片混乱。

        同样混乱的，还有“九锁同心阵”外的诛心。自从虹猫入阵后，第一时间得到虹猫信息的，正是诛心。

        身为灵虚族的灵女，诛心自小身边就不乏各种灵物灵宠，而她最为偏爱的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这条灵蛇不仅剧毒无比，通晓人性，而且还能够对人进行追踪，传递讯息。

        在虹猫三日前进入灵虚族后山，寻找“九锁同心阵”时，这条小蛇便紧跟其后，帮诛心对虹猫进行追踪。

        若是要说到这条灵蛇的妙用，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在虹猫初中“咫尺天涯”后回到玉蟾宫，蓝兔入地心之谷过烈焰、行覆刃、趟幽冥、历千劫，为虹猫求取“寒潭冰心莲”时，诛心正是通过这条灵蛇向玉蟾宫三大长老传递了，蓝兔身为宫主失去处子之身，更是丢了“玉灵犀”，勾结魔道，祸乱武林的谣言。在蓝兔前往盟主府之际，也是诛心利用这条灵蛇向中原武林各大掌事者传递了蓝兔被罢黜玉蟾宫宫主之位一事。同样的，冰魄剑主与当时的武林盟主冷翊，以及魔阁阁主黑小虎暧昧不清的诸多传言，也有它的功劳。

        虽然表面上诛心与虹猫因为篝火晚会上的订婚一事有诸多不快，但对于虹猫，诛心已是越陷越深，不肯放手。虽然表面冷战，在暗中她却让灵蛇每日监视着虹猫的行动。

        在虹猫进入“九锁同心阵”后不久，诛心便在灵蛇的指引下同样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她并不相信虹猫一人能够进入九锁同心阵。可当阵法被虹猫触动，发生变化后，身处阵外的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阵中的虹猫是怎样触及心底最深处的渴求、欲望、梦魇、恐惧，绝望，最后一步步陷入癫狂。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她不眠不休地守在阵外，原以为能够等到他平安出阵，却不想看到他越陷越深，如若不让虹猫脱离幻阵，恐怕性命堪忧。

        可是每当诛心靠近幻阵，就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抗拒。诛心也曾试图以蛮力强行入阵，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反噬。

        眼见虹猫气息渐弱，阵法却越发牢固。诛心不得不离开，去寻求巫祝的帮助。

        在族内没有寻得巫祝的身影后，诛心又迅速前往族庙，脚步不停地她朝着族庙最深处的石室走去，刚靠近石室便隐约听到里面巫祝低沉的声音，似乎正在与人商议着什么。

        已近午夜，诛心不想此时还会有人出现在巫祝处理公务的地方。

        只不过虹猫情况紧急，诛心也来不及多想，直奔巫祝所在：“长老，你快去救救虹猫！”

        石室内，原本交谈的两人顿时止住了话语。看到焦急的诛心奔向自己，巫祝也不由上前两步，沉声问道：“心儿，怎么了？”

        “是虹猫，虹猫他一个人去了‘九锁同心阵’，现在被困阵中已经三天三夜，生死不明！”想到来时虹猫被困阵中癫狂的模样，诛心眉心紧锁，满脸忧愁。

        初闻虹猫竟能独自一人闯入“九锁同心阵”，巫祝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他微微低头，宽大的黑色帽檐将他的整个面容遮住，在人无法探知的面容上缓缓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了此番局面。

        “长老，长老，你不是说‘九锁同心阵’必须一男一女方可进入，为什么虹猫一个人就能入阵。而且就我所观察，阵中幻境也并非寻常勘验男女真情的测试，而是十分凶险之物，虹猫，虹猫只怕撑不了多久了。”诛心说着，竟不觉红了眼眶。

        巫祝沉吟片刻道：“这‘九锁同心阵’乃是灵虚仙子和逍遥子前辈所创的上古阵法，其中玄妙颇多，因人因事都会有所转变。具体所化，无人可知。”

        “那，那虹猫可怎么办啊？”诛心愣愣道。

        如此以往，被困在阵中的虹猫只怕会被幻境迷得失去心智，力竭而亡。

        “心儿，你别慌，虹猫大侠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突然出现的声音正是一直被诛心忽视的齐修远，他也是方才与巫祝在此处夜谈之人。

        “事已至此，心儿，你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虹猫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再沉思的巫祝撑着拐杖一边招呼诛心，一边已经朝着灵虚族后山走去，身后的诛心和齐修远急忙跟上。

        三人来到“九锁同心阵”前时，正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山林间，将山间的景物照映得分外清晰。

        当巫祝第一眼看到幻境中的虹猫时，便知道阵法已变！

        阵中的青年侠客状若疯癫，身上到处是自残导致的伤口血痕。可巫祝的眼睛却是牢牢地盯在他身后所负的长虹剑之上。

        黑暗中，原本应该如同寻常刀剑一般的长虹剑，此时却闪耀着不寻常的橙红色光芒。而且这光芒时明时暗，仿佛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挣扎，又仿佛要挣脱枷锁一般，拼命生长。

        巫祝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双目近乎痴迷地看向“九锁同心阵”。不，可以说如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可不是什么“九锁同心阵”，而是为了锻出新的长虹剑魂所设的阵法。

        “长老！你快救救虹猫啊！”来不及看巫祝的神情，诛心的一颗心早已飞到阵中虹猫的身上。

        眼见虹猫情形越发危急，长虹剑剑魂尚未归位，若剑主身死，恐怕他之前作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巫祝皱眉看向一边心急如焚的诛心，沉声道：“心儿，现在能够救他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我？可是我不能入阵啊！”乍闻虹猫有救，诛心不由一喜，可听到了巫祝的话，一颗心又落了下去。

        看着失落的诛心，巫祝缓缓开口道：“我曾看过《灵虚古阵》中关于‘九锁同心阵’的记载，此阵法虽玄妙绝伦，自始至终却不过一个‘爱’字。”

        “爱？”诛心不解。

        巫祝微微点头：“万事万物皆有爱，无所是人与人，物与物，还是人与物。虹猫能进入此阵，是因为他心怀天下大爱，所以才能被阵法所接纳。”

        巫祝没有说的是，入阵之人会被幻想所迷，慢慢忘却自己身在阵中，执念越深，陷得越深，若无法走出幻阵，最终会被执念所困，惨死于阵中。

        “可我……”可她并非心怀大爱之人，甚至可以说她只是个自私恶毒的小女子。

        “非也，如今虹猫入阵，阵法也随之改变。此阵如今可纳之人，乃是虹猫心中挚爱之人。”巫祝的话，让诛心微微怔愣。

        女子清冷绝美的容颜霎时浮现在诛心的脑海中，他心中自然有挚爱之人，可却不是她。

        不，如今，只可能是她！

        不说蓝兔远在千里之外，哪怕她就此寻到蓝兔，等到再归来之日，虹猫恐怕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长老，不知灵虚十大灵蛊之一的红颜，能否助我一臂之力？”诛心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灵，此时向巫祝提问的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灵虚族灵女。

        红颜，位于灵虚十大灵蛊第八位，虽只有三日功效，却能够瞬间改变人的容颜，声音，身段，甚至连体味都能仿制得惟妙惟肖，但其代价却是会损坏自己原来的面貌。此蛊色泽嫣红，形与花瓣相似，味道腥甜，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

        古往今来，用此蛊者，并非丑女而多是容貌娇艳却为情所困的美人，故称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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