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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忏悔


自从离开北漠,我大病一场,一个月都没起得来榻,医官说我脉象极弱,是由忧虑过度,气郁胸中所致,又问起近半年是否害过温病,我点头,医官竟夸赞出声:“公主好福气,有个衷心的人服侍。”

        待我疑惑问起,他才一一道来,“臣据公主病因以及脉搏上看,判定前几月的温病乃是瘟症,幸而公主服药及时,再得到妥善的照顾,想来此人是知晓此病是何,用药竟半点无错,思来想去,怕常伴身边的人才会有如此决心。”

        赵端燕端着药碗,闻听此事后,焦急的步伐,在萧南熹压抑的哭声中停滞不前。

        当夜,收拾好情绪的我,听人说起,送我回宫的陈仟行竟也留了下来,他除去送我回南萧,进过一次宫外,就再也没见人影,如不是棉落从六皇姐的婢女那儿听来,皇姐日日出宫前往肖侍郎的官邸,我都没想到陈仟行会留下。

        这倒是明了他俩的情意,能暂时相守,因我的无意打扰,致使一月后,才在六皇姐的口中得知,王太妃在陈仟行送我离开的前日过世。

        而肖侍郎怜惜女儿,得知消息也一病不起,陈仟行料理完后事,便借着我回去的由头,看望外祖。

        初闻噩耗,我来不及悲伤,在父皇的点头下,出了宫,看到陈仟行的那刻,他果然瘦了许多,连我的询问,都是一问一答,精神看着也不同往日,见此模样,我没好问起,他在外半年,一个在籍的将领,北漠为何一点响动都没有。

        “想问我为何在外多时,无人问起?”他许是见我坐在那里,过于困惑,淡淡出声。

        见他提起,一直在他旁边的六皇姐,担忧的握着他的手,而陈仟行多了丝笑意,缓缓开口:“没事儿,过去了,她应该知道。”

        “接下来的话,有关王兄,公主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当然,取决于你。”

        我提眼看他,放空的耳里,全是刚才他安慰皇姐那句话,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能再待在这里,否则,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师父的事情。

        因为过于听话,我从那次回来,就再没给北漠写过信笺,我答应他,要活着,好好活着,再不提及有关那夜的事情。

        瞧着我实在没有要走的打算,陈仟行微微叹气,抬眸低声:“送你回宫以后,我悄悄回去过,王兄伤势严重,肋骨被钢箭弄断了一根,胸骨和琵琶骨不同程度的损伤,幸而陈询还有良心,将宫里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几位医官救了足足五日,才将人救活。”

        不知怎的,我听到陈仟行收尾,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把话说完!”

        我分明看到陈仟行,因为介意有人偷听而略去多数,可让人知道又何妨,陈瑾之的深情从来都无人知晓,父皇有疑,那便让他找我。

        世间万般多人,唯陈瑾之深得我心。

        “南熹,别听了。”见我怒色尽显,萧可急忙劝阻道,焦急得快要哭出来。

        可我却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相,不由得上前逼问,“若你今日不把话说完,南萧你是出不去了。”

        闻言,靠在石柱上的少年微微一笑,目光直直的看过来,微动的眉眼与那人相似无比,在我快忍不住提剑相逼时,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再道。

        “救治的五日里,没人信他会醒,就恰恰无人相信,他却在军医尽力救治的第二日午时,睁眼问起,你是否平安出境,可忙得晕头转向的军医如何知晓,只得派人去问,他在蚀骨的疼痛里等着结果,一柱香的时间啊,知你平安,才晕死过去,足足一月才醒过来。”

        他说了很多,什么徐兴与余下的边族联合,养精蓄锐,妄想一举击溃其他部落,闻听此事的师父拖着未好的伤,颠簸半月,坐镇边关,又说什么傅辞同陈昭昭生了情意

        “他坐镇边关,难道真的是为百姓,为王师,也许有的,可最重要的是因为徐兴,一年前发动宫变,差点杀死你!!”

        “生和死只在他一瞬间,可在你面前,他看不到自己。”

        我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回到宫里,好像是六皇姐不放心我,送我回来的,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南熹,”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里,清朗淡然,印入脑海的模样冲击着我的泪腺,看我呆愣,萧景钰轻笑提声:“是五哥,还不快过来。”

        待我挪动步子走了小会儿,远处的五哥亦是迈着步伐,快步朝我靠近,廊灯下,身着戎甲,高捆马尾的少年微俯下身,笑意颇多,“谁欺负我宝贝妹妹了,看着兴致不高啊,怎么了,和哥说说,”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见我抿唇不语,重重的揉了一下,语气加重:“萧南熹。”

        初夏的廊下很少有人过来,所以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到,“怎么了啊?”萧景钰手忙脚乱的把人拉到一旁,隐在黑暗里,低声问起。

        少时,我委屈没地方发泄的时候,母后总不会来哄我,除了次次不信邪的五哥,哄一次我哭一次外,这个脾气倒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同到来,和以往不一样的,我不是委屈,是愧疚。

        我站在五哥身前,才只到他下巴,他虽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哭得这么凶,还是弯着身子将我圈在怀里,“哥在呢,别怕,出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我非要去去北漠,他就不会受伤,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错了,五哥,都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想拯救他,回头才发现,造就这一切的是我,他一个无欲无求的将军,谁都害不得他,是我一意孤行告诉所有人,锦北王被我拽下高台,他啊,谁人都可欺。”

        “我好难受,五哥,我好难受啊,”我下意识的将面前的人抱得很紧,眼眶已然红肿,“碍于国斗,我将心思藏于心底,不宣于口,他若好,我便好,没见过光明就不会向往光明,五哥,我约莫是疯了。”

        直到戌时三刻,我才止住情绪,同五哥回去,和往日一样,不论多晚,凤鸾宫的灯总是亮着,“南熹,先回寝殿,五哥同母后有话说。”一直负手在前的人顿步道,我应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去见母后,她定会伤心。

        次日一早,棉落着急忙慌的与我说起,刚回来的五哥今日就要离开,说完,见着我没像昨夜那样哭才再次开口,“公主,听翠儿说定北王今日也要回北漠去了。”

        “嗯。”我兴致不大的出声,全然没发觉,站在门口的母后,还是棉落担忧的问了我几句,后知后觉的回头,才看到门边有人,恭敬的唤了声,“娘娘。”

        棉落离开后,我搀着母后在院里逛,她似乎精神特别好,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从我十岁离开北漠,讲到昨夜五哥同她说的一番话。

        “好了,母后知你所想,去见一见吧,”见我没有半分波澜的抬眼,母后伸出手抱了我很久,“母后的意思是,去北漠见他,这一去,切勿再给自己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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