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领头羊，最具烟火气的读书人

夜半时分，叶俊、秦汉和钱睿在叶俊的小屋子内守着炉子凑在一起吃酒酿圆子。三个人都披着头发，头发上还湿漉漉冒着水汽，显然是都洗漱过了。
  叶俊边吃边含糊地问钱睿：“智恒，题都会吗？答得如何”？钱睿抬眼道：“就不能吃完东西再问？因为这个我回家都被父亲骂过一次了”。叶俊笑得眉眼弯弯，将碗放在小竹桌上，她吃东西一向很快。
  秦汉道：“我也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过年时被我父亲训了一顿”。叶俊一边用大布巾擦头发一边笑道：“你们这种大家族就是规矩多，依我说，吃饭的时候是难得的一家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应该趁此机会，把该告知的都告知了，把该讨论的都讨论了，这是一家人联络感情的好时机呢。如今我们家里父亲、母亲都已经被我说服，一家人吃饭时很欢乐的，所以你们还要再接再厉呀”。
  秦汉道：“我们家，上至我爷爷，下至我小侄子，一家子书呆，都迂腐得紧，我懒得跟他们再费唇舌”。钱睿道：“你这话稀奇，你们一家都是书呆，怎么就偏偏出了你这么个异类呢”？秦汉道：“我大概随我母亲吧。还有，以前我这些属性都是隐藏的，是遇见贤俊之后，都被贤俊给激发了，所以我要是不遇见贤俊，我也原本要一辈子都做一个书呆的”。叶俊心道：“看来秦大哥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钱睿道：“我家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家就是个普通的富裕之家，规矩没那么大，也没那么根深蒂固。我是我家读书读得最好的，所以我父亲一般情况下对我有求必应的”。
  叶俊嗤笑一声，指了指钱睿身上的华服，说道：“只是普通的富裕之家吗？这件蜀州锦的袍子就上百两了吧？再看看这荷包、这玉佩、这腰带——啧啧啧，看来你对自己没有什么真正的认知啊”。钱睿被叶俊揭破，面上一红，说道：“我家除了有几个钱也不剩什么了”。
  秦汉与叶俊互望一眼，又同时摇了摇头，叶俊笑道：“原来是穷得只剩下钱了啊”！
  月考过后，大排名出来之前，是学子们难得地放纵时间。这又赶上旬假，叶俊几人便又凑在了一处。确切滴说这六人就喜欢黏住叶俊，叶俊不想出去，几个人就一人拿着一卷书，陪着他宅在他的小屋子里。
  叶俊这里本来只有一把大椅子、两个小竹櫈，可是，他们因为常来，就都给自己准备了小竹櫈。倒是想给自己准备椅子，那是真的放不下！
  叶俊也是无了奈了，抬眼看看这六个风姿各异的清隽少年，养眼是真养眼，只是这屋子里也太挤了些。
  叶俊轻咳一声，说道：“你们几个，今日是旬假，不出去逛街吗？尤其是你钱智恒，你家不是在府城买了大宅子吗？你不回家吗？你们都没地方要去吗？干嘛都挤在我这里”？
  别人倒还好，钱睿见自己被点了名，就不好继续赖在这里了，站起来说道：“咱们都别窝在这里了，你们都跟我回家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客，好好招待招待你们”。众人一起看向叶俊，叶俊心里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若不去，这几个肯定也不去。
  叶俊想至此，更加想叹气。叹气归叹气，可到底是将书往书桌上一扣，站起身说道：“算你识时务，走吧，大家一起去”。他一说话，一群少年立刻欢呼起来，站起身都往外走，边走边念叨：“改善伙食去咯”。叶俊走在最后，噗嗤一笑，拿起自己的披风，跟随大家而去。
  进了内城，这群漂亮的少年嘻嘻哈哈走在一处，一时颇为引人注目。几人终日在书院苦读，如今看见鲜活的闹市，怎不兴奋？一时之间倒是买什么的都有。叶俊趁着大家没注意他，赶忙冲秦汉一打眼色，自己闪身进了读书坊。
  秦汉知道他是来向金掌柜交手稿去了，又知他一贯喜欢低调行事，所以也没吱声，倒是哄着一群少年走得更远了一些。
  金掌柜看见叶俊来了，霎时那眼亮得就跟个探照灯似的，口中忙忙说道：“哎呦喂，您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被逼得上了吊了”。金掌柜待叶俊那个亲热劲儿就甭提了，活像见到了他久违失散的亲人般。
  叶俊随他到了后院，笑着坐下，说道：“才几天不见啊，您老这也太夸张了”。金掌柜给叶俊亲手捧上茶来说道：“几天？自年前开始到如今，两个月了已经，你不知道你的书有多受欢迎，我每天要被多少人催更新，可偏偏我又不能去书院里催你，可是把我的头发都给愁白咯”。
  叶俊也不多话，笑着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卷书，说道：“小的这一册是小人儿书，插画多，字少，是我新做的，记录的是我们读书人的日常生活，有喜有忧，应该还挺有意思的，名字叫做《丁字班的奋斗生活》，出版嘛就按老规矩来；大的这一册还是话本子，也算是《射雕英雄传》的续，也是崭新的故事，名字叫做《神雕侠侣》”。
  金掌柜将书接过来，双手捧着，犹如捧着宝贝一般，嘴里喃喃道：“这下有救了，有救了”！叶俊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站起身来，说道：“今日我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金掌柜道：“好，好，您随意，您随意”。

  金掌柜看叶俊走得远了，才小心翼翼捧着书来到了后院的后门处，门很小，此时金掌柜拉开门，赫然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赶车的竟是个机灵的小童。金掌柜捧着书说道：“老金给大小姐请安，书到了，让您久等了”。
  锦绣车帘被挑开尺宽的一道，车内伸出一只分外美丽白皙的女子的手，只听得车内人道：“看来如今他功课重了，只怕这书，写完了这一本也就再不会写了，所以这次的这一本就照往常的三倍印”。
  金掌柜送出手里的书，说道：“我这边将运往各处书肆的马车都准备好，请大小姐放心”。车内人将书拿进了车里，又慢悠悠说了一句：“走吧”。
  叶俊出了读书坊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六位少年。闫淙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去了，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叶俊笑道：“切~~你丢了我都丢不了。我去读书坊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书”。
  闫淙道：“你松快松快吧，好容易出了书院，你还往书肆跑，脑袋不疼么”？叶俊道：“没事儿，咱们既然用脑过度，那就补补脑子，中午吃鱼。刚好咱们头一次去智恒家里，总不能空手上门，咱们去市场买上一筐鱼，带过去也不怕失礼”。
  听了叶俊的话，旁边几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秦汉率先道：“咱们几个读书人送礼却送一筐鱼，咱们还真是最有烟火气儿的读书人”！众人又笑。
  徐博苗有感而发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接地气呢”！叶俊一副你们没见识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送鱼寓意好——年年有余、富起来富起来”。闫淙几人笑得直打跌。
  一群少年知道什么轻重，叶俊说送一筐鱼，秦汉说：“未免简薄，不如再加一筐鸡”！
  由此开始，可就搂不住了，这些人哪有小气的，到最后一群人行至钱府时，场面很壮观——鸡、鸭、鹅、兔子、鱼、半扇猪肉，还牵着一只羊。钱睿嘴角直抽抽，“又不是动物开会”他嘀嘀咕咕去敲门了。
  钱府很大气，也很富贵，府里美婢如云，叶俊都看呆了。钱睿见叶俊只顾呆看女婢，心下生怕他没见过这般阵仗，被迷了心智，赶忙低低地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让把这些长得好看的都换下去，把那些歪瓜裂枣换上来。只是，这钱府哪来的歪瓜裂枣啊，不过是略平常些罢了。
  钱睿坐在主位，叶俊坐在他右手边，他忍不住低声对叶俊道：“你出身于我姑母家，怎么倒像是没见过这些似的”？叶俊亦轻声回道：“家里有人管，这里没人管罢了”。钱睿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秦汉道：“咱们是不是该先去拜见长辈？否则只怕太失礼”。众人眼睛一起看向钱睿，钱睿道：“这是我家的新宅子，我家里人还没搬过来呢，所以，拜见长辈只能下次了。所以，今日大家就都不要拘束，府内只有下人和咱们几个，肆意欢闹什么的，都随意”。众人自是更高兴更放松了，立时都开始坐没坐相起来。
  叶俊却站起身来，“智恒，你让人将我送到厨房去，我给你们弄些你们没吃过的”。关键是他自己也嘴馋了。
  杜子詹伸胳膊拦阻道：“君子远庖厨，你去厨房干什么”？秦汉一拽杜子詹，说道：“希望等会儿你吃到的时候还能这么说”。杜子詹又看向钱睿，生怕钱睿觉得他们失礼，钱睿却笑着对杜子詹摇摇头。叶俊对众人笑了笑，说道：“是我自己馋了，想要自己动手弄几个，你们几个就跟着沾个光罢了”。
  叶俊亲自做了四道菜，分别是麻辣香锅、麻辣水煮鱼、烤鸭和烤羊排。怕不够吃，特意做了超大份。
  结果吧，等这七个少年尝过了第一口之后，矜持什么的也就随之喂了狗了。饭桌上的礼仪规矩？这里又没长辈，那是什么东西？
  叶俊简直都惊呆了，他一样只吃了一口好不？！等大家以风卷残云地姿态吃光桌子上的四道菜之后，他们才终于有时间冲着叶俊挑了个大拇指。同时，叶俊也给他们挑了个大拇指，嘴里说道：“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人诚不欺我！看把你们给厉害的”！
  徐博苗后知后觉，压根儿没察觉到叶俊那濒临暴走的情绪，他举着碗冲叶俊说：“咱们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你怎么就做了这么一点儿”？
  闫淙、杜子詹、孙岚山、秦汉、钱睿一起捂眼。只听得耳边“咚咚咚啪啪啪”和徐博苗不明所以地叫唤：“贤俊，你干嘛突然打人啊”……
  大红榜张贴出来之后，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叶俊和叶俊的小伙伴们倒是都进步了一些，但是比年前成绩还是都差了一些，看来过年时大家都没怎么看书，这个年假对大家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叶俊这次考了一百九十名，成功挤进了乙字班，与其他六名小伙伴顺利会师了。可是乙字班里本就是卧虎藏龙，叶俊丝毫不敢松懈。
  让叶俊想不到的是徐博苗的排名，他竟然是七人里名次最高的，考了六十八名，因甲字班里是全书院前五十的存在，所以徐博苗竟然是距离甲字班最近的人。这六个公子纷纷叹息扼腕，心中暗道：“还有天理吗？竟然考不过这个憨憨”。

  大概是大家的怨念太重了一些，徐博苗想忽略都不行，徐博苗才挠挠头说道：“你们过年时都迎来送往，走亲访友，可是俺在俺们村里什么事儿都没有，我父亲、母亲也啥啥都不叫我干，只叫我读书读书，所以咯”……（钱睿考了第七十八名，闫淙考了第九十七名，秦汉考了第九十九名，孙岚山考了一百零一名，杜子詹考了第一百零五名）
  叶俊深觉自己也是过了一个年给耽误了一些，所以自此更是勤奋刻苦，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叶俊每天吃过晚饭都在乙字班学习，乙字班如叶俊这般用功的人可不少，除了这几乎都要用无形的绳索绑在一起的七个人小团体，还有差不多三四十人的样子。这般刻苦读书，自然是不能把身体拖垮，大家除了不约而同都在饭堂买好菜好肉，还和叶俊一起参加晨跑。
  叶俊的晨跑，从一个人到三个人再到七个人，等叶俊来到麒麟书院满一年的时候，晨跑的队伍竟然增加至一百多人。山长很高兴，开大会表彰叶俊，称他为书院的“领头羊”。还跟全院学子说：“我们大渝要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无论在困境、逆境还是顺境中都能始终带着勃勃生机的人”。
  之后，山长将晨跑定为麒麟书院的指定项目，并规定每天卯时一刻书院将敲钟示意，开始晨跑。当然了，书院里有那么多人，又都是年少气盛的，看叶俊得了山长的表扬，自是不服气的。这些人憋着气力想在晨跑时超越叶俊。
  可不管有多少人超过了叶俊，叶俊始终不骄不躁速度如一，那些前半程力气用过了头儿的人自是在后半程很快掉下队来。终点处你再看，叶俊仍旧是第一位。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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