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整晚的“哐哐哐”声

　　“哎呀呀呀……”妈妈看着清子直接把那么一大块的红萝卜直接喂到爸爸的嘴巴里，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她惊恐的样子就好像是清子正在谋杀病床上的爸爸一样。
　　“干嘛？”清子对于妈妈的过度反应很厌恶。她直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妈妈刚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就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很委屈。最终她还是开口了：“这个红萝卜也太大了，万一呛到了怎么办？”眼里满是忧愁。
　　清子皱着眉头，在她看来，妈妈就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她用硬邦邦的语气说：“没事的。爸爸是成人，又不是孩子。而且他又不是喉咙做了手术。”说着，清子又喂了一大块萝卜进去。爸爸嘴里慢慢咀嚼着，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看清子又看看陈女士。
　　这是多么纯真的眼神啊，只有小孩子才会有。
　　清子心里想着，笑了笑。
　　“好吃吗？”清子笑嘻嘻的问。
　　爸爸点了点头。清子又转过头对着妈妈说：“听见了吗，爸爸觉得好吃。别一天到晚的吃流食，这样反而容易呛到。”
　　“哎哟～～～”妈妈捏了捏自己的双手，可能她的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吧。
　　“稍微小一点咯，这么大。看着都吓人啊！”妈妈一脸愁容，她很担心躺在床上的爸爸会噎着。
　　“爸爸之前正常的时候就是这么大口大口吃饭的，没事。”清子抖了抖身子，好像想要甩开什么东西一样，可能是想要甩开妈妈的唠叨吧。
　　“他现在是病了耶，和之前不一样。”妈妈就是妈妈，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那你想怎样？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一天到晚喝稀饭？”清子要被妈妈给气死了，“他本来就在恢复，每天消耗身体又多。再不补充点营养，岂不是瘦巴巴啊？”
　　“难道每天指望这个营养液吗？”她抬起头来，盯着上方的吊瓶说。
　　妈妈慌了神，她没想到清子会这么生气。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萝卜个头太大了，小点点更好一些。”说着，妈妈做了个切东西的手势。
　　“你来喂。”清子把饭碗放在妈妈手上，气鼓鼓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去了。
　　陈女士端着碗，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雪梅阿姨和那个中年男子都很安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都好像在忙自己的事情。静的出奇，只听见“嘀嘀嘀”的心率检测器的声音。
　　清子可不管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难道要让爸爸一直喝稀饭吗？她一定会让爸爸多吃一些好吃的，鸡蛋，牛奶，肉，各种蔬菜。只要是清子看到了，觉得新鲜好吃，她就会打过来给爸爸吃。
　　在这一间小房间里的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没多一会儿就到晚上了。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爸爸的右手活动起来已经是挺灵活的了，他总会伸手去拔那个雾化器的口罩。所以到了晚上，一定要爸爸的手给绑起来。
　　夜里照顾这种脑子不清醒，又是瘫痪的病人最累人了。首先，他时刻要打吊针，你得留意吊瓶里的药还有没有。没有了要及时的按铃，呼叫护士过来换药。要是忘记了，很容易造成回血的情况，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把血给抽出来了。会弄得针管里都是红红的鲜血。
　　两个小时要帮他翻身拍背，否则长期卧床，又不开口说话，对肺部不好。正常人一个姿势躺久了也会难受啊，何况这样的病人自己又不能动。翻身的时候还要注意尿管，有必要的时候要把尿袋拿上来，这样才不会扯到下体的管子。
　　这类型的病人大多数都睡反了觉，白天呼呼大睡，晚上精神抖擞。他们晚上有精力，家属没有啊！没人陪着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你的注意力。有的会大喊大叫，有的会制造噪音，有的会拨身子的管子……种种让人招架不住的事情。
　　清子的爸爸属于第二种，晚上不睡觉就爱制造噪音。
　　清子知道妈妈这些天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她说，今天晚上就由她来照顾爸爸。一开始陈女士的倔脾气上来了，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拗不过女儿。
　　清子帮自己和妈妈一人扫了一张椅子床睡觉。一个晚上十二块钱，从下午六点到第二天上午七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十二块钱，一杯奶茶的钱。清子在付款的时候还是觉得很贵，心痛。
　　她们母女俩的小床靠在一起，每个人都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这个新医院太抠门了，大冷天的，暖气都不开。就在她们刚躺下没多久，爸爸就开始用手发出“哐哐哐”的声音了。妈妈想要起身，被清子按住了。
　　“说好了，我来。你睡觉。”
　　清子披上了棉袄，来到了爸爸的床前。
　　“怎么了？”
　　爸爸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他居然也说了一句：“怎么了？”清子笑了笑继续说：“好好睡觉。”“晚安，爸爸。我就在你身边。放心睡吧。”清子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的摸着爸爸的眉毛，帮他闭上了眼睛。之后手慢慢的往下移，拍了拍他的胸口：“睡吧，睡吧。”
　　没多一会儿，爸爸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看样子是睡着了，清子就蹑手蹑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了。
　　可是没过多久，可能是过了二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迷迷糊糊中，清子又听见了“哐哐哐”的声音。
　　“唉～～～”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又瞅了一眼妈妈，她似乎是睡着了。“那就好。”清子心里想着。
　　“爸爸，怎么了？”这次他发现爸爸的表情有一些痛苦。
　　“是哪里不舒服吗？”清子问。
　　“不舒服就说话，我帮你摸一下。”
　　爸爸愣住了，他看起来在努力的想，想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知道了吗？哪里不舒服？”清子说着，打了个哈欠。
　　“背。”爸爸很清楚的说出了这个字。
　　清子一听，觉得不错。爸爸知道不舒服就是好事情，说明他身体在渐渐恢复了。刚好也需要帮他翻个身子了。
　　清子把翻身枕拿了过来，再把绑着的手解开。她去到右边，弯着腰一把抓住爸爸的左肩，再把被子掀起来，把尿管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避免拉伤。就把左腿弯起来，再轻轻的这么向里面一拉。爸爸就被翻了过来。这么描述感觉很轻松，其实不是的。因为爸爸整个人几乎都是瘫痪状态，他自己是使不上一点力气的，全部的力量都来自清子。所以她是费了挺大劲，才把爸爸翻了个身。
　　“啪啪啪啪……”给爸爸拍背的手，并不是直接用手掌去打他的背部。而是把手掌拱起来，中间是空心的。拍的地方也是脊椎的两侧，必须是肺部的位置。不能乱拍。
　　“啪啪啪啪……”清子来来回回的拍了好几次。
　　“呼——”她觉得自己浑身发热。
　　“爸爸，我再给你摸摸背，挠挠痒，好不好？”
　　爸爸点点头。
　　这可累坏了清子，她的腰部要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固定不动。真的很废腰，但是能够让爸爸舒服一下，她还是坚持着。
　　终于好了。清子把翻身枕放在爸爸的左侧，在看看爸爸，他居然舒服的睡着了……
　　清子松了口气，也会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刚躺上去，就觉得腰实在是太舒服了。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夜睡到天亮吗？不可能的，之后清子又陆陆续续的起身好几次，还是帮爸爸翻身拍背，挠痒痒。每一次起来的信号，都是爸爸发出“哐哐哐”的响声。每一次起来，清子都觉得眼睛又干又涩，睁都睁不开。每一次躺下去，都觉得腰实在是太舒服了。就这样，一直弄到早上七点多，整个病房的人都醒了，清子却沉沉的睡了……
　　－－－－－－题外话－－－－－－
　　第一天到南昌的晚上是最痛苦的，几乎整夜没睡觉。一直帮爸爸翻身拍背，腰也快断了。太难了…之后请了护工，就轻松了许多。所以，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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