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算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认了，他想怎样便怎样吧，反正我这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情绪崩溃了那么一瞬，贾敏咳嗽了两声，她抚了抚胸口，缓了两口气，擦了下眼泪，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这平静瞧着却有些认命般的悲哀。

        “太太，您不能就这么认了啊，那过继的孩子，若是不记在您的名下，将来老爷娶了新的太太，那小姐可该怎么办啊！”

        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贾嬷嬷看着不禁有些心疼，本不想再说什么，怕惹得小姐更加伤心，可想起贾家，还有小小姐，还是开口劝道。

        “林如海现在待我虽然绝情，可对黛玉却是真心疼爱的，大夫又曾说过，他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却伤了根本，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玉儿会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就算续娶了继室，也会照顾好玉儿的！”

        听到贾嬷嬷这话，贾敏眉头微皱，迟疑了一瞬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并没有太过在意。

        自从三年前她养在身边的那个庶子不幸夭折后，林如海似乎是查到了什么，特意请了名医过来，为他们仔细的检查了下。

        结果发现她和林如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而且时间已经不短了，足有五六年之久。

        那个时候正是林如海刚刚在江南站稳脚跟不久，还没有彻底扎下根基的时候。

        因为发现的还算及时，林如海的毒经过慢慢调理，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时间太长，还是伤了根基，大夫说日后怕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至于她自己，那情况还不如林如海，因为生产过两次，亲生儿子夭折的时候，又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再加上上次养在身边的庶子没了，她操劳过度，又太过悲伤，这毒虽然也解了，但却彻底的毁了根基，大夫说，哪怕是休养到最好的程度，也是没几年了。

        面对死亡，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林如海这些年慢慢变得让她觉得陌生，好像以前那个夫君完全换了个人似得，冷酷绝情的让人心寒。

        再加上这次从姑苏传回来的消息，让贾敏算是彻底的对林如海死心了，除了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和母亲之外，她对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太太，您怎么能这么想呢，老爷固然疼爱小姐，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内宅里面的事，咱们家小姐身子弱又单纯善良，万一那继室是个心狠的……”

        见自家小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贾嬷嬷顿时急了，她知道，贾敏这并不是气话，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家这位小姐自幼是被宠着长大的，嫁进林府之后，没几年林老太太就没了，林如海又不是个宠妾灭妻的，待她一直很好，那些妾室基本上就没有能够兴起风浪的。

        是以虽然如今已经嫁了人几十年了，但在这内宅之事上，却没有什么经验可言，更不知道这后宅阴私到底有多可怕。

        那能让人看不出来，却暗地里把人磋磨的有苦说不出的法子，可是多得是呢。

        “嬷嬷想得太多了吧，玉儿是个女孩子，老爷又不能生了，就算是进来个继室，她们之间又能有什么冲突呢，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针对玉儿？”

        贾敏没有想过林如海不续娶继室的可能，她这位夫君，现在是一门心思的要与贾家彻底断了联系，那在她去后，再娶一位继室便是最好的法子。

        她也不天真，毕竟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就算是再没有经历过后宅争斗，也不会认为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单纯善良的。

        只是在她看来，那未来的继室注定是不会有亲生的孩子，进府后的处境，怕是比她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怎么会多生事端去针对她的玉儿。

        “诶呦喂我的太太啊，你怎么能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呢，这世上那黑心肠的人可多了去了，咱们小小姐一心的就只有您这么一位母亲，那在继室的眼里，可不就是天大的罪过嘛！”

        与贾敏不同，贾嬷嬷那可是贾母当年身边的心腹，跟着贾母一起可是见过内宅里不少的事情。

        旁的不说，就当年自家小姐的几个庶妹，她们又碍着贾母什么了呢，不还是被远远的打发走，落得那样的下场。

        被贾嬷嬷这么一说，贾敏也想起了自己当年那几个庶出的妹妹，再想想江南不少官员家里，有了继室进门就被忘到脑后的原配儿女，不由心中一紧。

        可想到林如海过往对玉儿的疼爱，再想想对方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贾敏眉头略皱了皱，又稍稍的放松了些。

        “太太，就算那继室是个好的，老爷也能一直这般疼爱小姐护着小姐，可老爷总有老的一天吧，林家与贾家又断了关系，将来小姐能依靠的还不是那过继来的嗣子！”

        见自家小姐虽然迟疑，但显然还是对姑爷抱有极大的信心，贾嬷嬷心下暗叹了口气，只能是换了个角度劝道。

        “那……那嬷嬷说，我该怎么办，我也想把那过继的孩子记到我名下，可是……这事不是我想，就能成的啊？”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的惊醒了贾敏，她光想着林如海必然会护着女儿，却忘了，林如海与她一般也不年轻了啊，当下连忙问道。

        “太太您别急，这事啊，事在人为，若是老爷那里当真说不通，那被过继的孩子也不过才十岁的年纪，您有的是办法把他的心给笼络过来……”

        见自家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贾嬷嬷稍稍宽慰了两句，又接着说道：

        “只是，太太您要注意一点，那孩子还有个亲姐姐，必须将其尽快的嫁出去，就算是暂时无法嫁出去，也要尽可能的分开他们两个，这样才有利于咱们小姐与那孩子培养感情……”

        贾嬷嬷这话倒不是有意的针对那个跟过来的姐姐，她完全是为了自家小小姐考虑。

        若是那过继的孩子本身有个感情深厚的姐姐，又怎能全心全意的护着小黛玉呢。

        “嬷嬷提醒的对，我确实该注意这一点！”

        细细一寻思，贾敏就知道贾嬷嬷说的有道理，她点了点头，看了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贾嬷嬷一眼，有些后怕的说道：

        “幸亏有嬷嬷在我身边提醒我，若不然，我怕是想不到这些，那玉儿将来……”

        贾敏哽咽了一下，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要一想到自己走后，留下那幼小的女儿一个人，心里就跟针扎的似得。

        “太太您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又被老爷伤透了心，才一时间没想到这里，若不然哪里用得上老奴提醒呢……”

        摇了摇头，贾嬷嬷倒是没有居功的意思，她看着自家小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

        “太太，这夫妻之间的感情，总是有淡薄的时候，相比于旁人家，老爷也算是好的了，您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放宽心，这样身子才能好些……”

        自家小姐虽然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管家理事上也能拿得出手，平日里看事情也算通透。

        可这些年除了子嗣上遇到了些问题外，她走得太顺了，根本就没真正遇到过什么挫折，与林如海的感情也是如此。

        是以这枕边人突然间变了脸，哪怕并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女人，对于贾敏来说，也是她无法承受的，毕竟这些年来她是毫不保留的把所有感情都给了林如海。

        而心中压抑，病情又怎么可能不恶化呢，这也是为什么像贾敏这么聪慧的人，还需要贾嬷嬷来提点的原因，实在是耗损了太多的心力，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

        “嬷嬷说得是，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知道和做到，从来都是两回事，我终究没有他那份狠心，做不到无动于衷！”

        想起林如海，想起两人之间那几十年的夫妻感情，贾敏轻声的叹了口气，自嘲的一笑，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些无奈和悲哀。

        而听到这话，贾嬷嬷也是心中一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若是当初早知道会有今日的话，她一定会劝说自家小姐，不要在林如海身上付出所有的感情。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当初小姐没有把自己的心彻底的掏出来给林如海的话，那就凭小姐这些年没有子嗣这一件事，怕是结局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

        终究这世道，对女人总是不公平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

        见贾嬷嬷也沉默了下来，贾敏倒是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便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嬷嬷帮我梳梳头，简单的收拾一下吧，那个孩子应该也快来了，我得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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