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是……许折鸢？”

        眼前的微生霁完全不是学校中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双眼浮肿，鼻头通红，声音也十分沙哑。

        “对，”许折鸢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一边从书包里取出作业，“老师让我给你带的卷子。”

        微生霁一手扶着门框，从她手中接过了试卷。

        “谢谢……”

        任务完成，按照计划许折鸢现在可以撤退了，可是看着微生霁双眼无神，身子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她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

        “那个，你没事吧？你爸妈呢？”

        微生霁抬了抬眼皮，晦暗的目光落在许折鸢的脸上：“我没事，谢谢关心。”

        “哦……”

        许折鸢此时此刻终于确定，微生霁平日笑脸下的距离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仔细想来，这也是她没有主动与微生霁交朋友的原因之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微生霁礼貌有余亲切不足，许折鸢可不打算自找麻烦，一边潦草地收拾着书包，一边走到电梯门前。

        微生霁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关门，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

        许折鸢感觉到微生霁的视线，因为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在无声的静默中，电梯上的数字跳动得异常缓慢，气氛也逐渐酝酿出了一丝尴尬。

        微生霁干吗一直看着她？是出于礼貌目送她吗？

        还有为什么作为一个病人，微生霁要自己来开门呢？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那她吃过饭了吗？

        许折鸢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微生霁一眼。

        在不算明亮的廊灯下，她看到了一道纤细又孤独的身影，在这道身影之后是无尽看不真切的黑暗。

        许折鸢觉得有一瞬间对上了微生霁的视线，与此同时，她身后的电梯门也打开了。

        微生霁后退了一步，似乎打算就此关上房门。

        许折鸢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几步上前冲到微生霁面前：“你家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微生霁垂眸望着她，平日里看起来阳光清秀的脸庞此时因为面无表情透出一股冷清的感觉。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今天谢谢你。”

        许折鸢看着微生霁的脸，听着电梯门关闭的声音，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老师让我来慰问你，你感冒好点了吗？明天能去学校了吗？”她伸手摁着门框往里推，“吃过药了吗？家里有人照顾你吗？还有……有好好吃饭吗？”

        许折鸢只是轻轻一推，微生霁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卧槽，你没事吧？”

        许折鸢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这种后果，连忙去扶微生霁。

        “对不起，我头有点晕……”

        微生霁并没有责怪她，反倒率先道起歉来。

        许折鸢扔了书包，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碰到了一头的汗水与滚烫。

        “你在发烧啊！”

        微生霁没有拒绝她的触碰，声音虚弱地道：“好像有点。”

        “什么叫有点？超级热的！你吃药了吗？”

        “家里没药……”

        “这样不行的！你家里大人呢？他们不在家吗？能不能叫他们回来？”

        微生霁摇了摇头：“他们不在这里。”

        许折鸢没时间去深究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微生霁是真找不到人来照顾自己。

        “你等等！”

        她不过是个高一的学生，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得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张文娟带些药过来。

        “不要麻烦你妈妈，我没事的。”

        “你这样还没事啊？”许折鸢挂了电话，弯腰架起她的手臂，“感冒也可能死人的，还会烧坏脑子，你这人在学校看着挺好的，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微生霁嘴上虽然拒绝，但身体并没抗拒许折鸢的帮助——也可能是她已经没力气拒绝了。

        许折鸢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又摸索着开了客厅的灯。

        “你脸色好差啊！家里有水吗？”

        微生霁脸色青白，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在灯光下看起来更加消瘦憔悴。

        “……在那边。”

        微生霁犹豫片刻后指向客厅的角落，许折鸢连忙帮她倒了一杯热水回来。

        “稍微有点烫，你在出汗，先喝点热水吧。”

        “对不起，麻烦你了。”

        “没事啦，总比突然死了个同学好。”

        微生霁不知道被这句话戳中了哪个点，竟然吃吃笑了起来。

        “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佩服佩服。”

        “因为……”微生霁有些浮肿的笑眼看着她，沙哑的声音高昂了一些，“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没那么惨了。”

        她的样子依旧狼狈，却给了许折鸢几分真实感，那个神秘莫测的转校生形象终于减淡了一些。

        张文娟在接到许折鸢的电话后匆匆赶来，帮着一块儿量体温喂药，折腾了好一会儿。

        “阿姨，我已经没事了，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微生霁长相乖巧，生了病后更是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张文娟最是心软，一下就给心疼上了。

        “说什么麻烦，你和鸢鸢是同学，又是邻里邻居，这都是应该的。”她没有过多询问微生霁的家庭状况，只是关心道，“你家里有大人能来照顾你吗？”

        微生霁点了点头：“有一个保姆阿姨，不过我平时都在学校吃饭，她只在周末过来帮我做做饭，收拾一下家里。”

        “那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我有的。”

        张文娟松了口气，许折鸢却在这时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我刚才去看过冰箱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

        微生霁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细心，愣了一会儿才道：“我吃过饼干……”

        “病得那么严重吃饼干哪里够啊？”张文娟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鸢鸢，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把家里晚上煲的粥送过来，还有一些小菜……算了，我自己和他说。”

        “阿姨不用了，我现在不饿，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

        “不行，不饿你也得吃点，你都烧到39c了，要补充营养。”张文娟不由她分说，拿出手机给许信成打电话，“我是大人，你听我的。”

        微生霁在学校总是给人游刃有余的感觉，与同龄人相比气质上也更为成熟。但在面对张文娟的强势时，她罕有地显露出了一丝孩子的无措。

        许折鸢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你说不过我妈的啦，还是安心躺着吧。她做的饭可好吃了，你今晚有口福了。”

        微生霁看了许折鸢好一会儿，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

        这就是许折鸢和微生霁第一次接触的经过，虽然她没见到微生霁的父母——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微生霁父母已经去世——但微生霁在自己家见到了她的父母。

        这绝对算得上是十分奇妙的经历，两个先前没有太大交集的女生因为这件事迅速拉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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