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山庄

“没想到传闻中的楚先生原来是这样啊！”一声调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史教主。”楚先生喊道。

        “楚先生竟然认得我？”史教主诧异。

        “史教主和衣帮主如此人物，某怎会不认识？”

        “楚先生太客气了，我们两在先生面前，完全不算什么。”

        杨青辞听着楚先生和史教主，衣帮主寒暄，眼睛不由自主得落在了史教主身上，越看越觉得疑惑，忽然间又似乎看出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是？”史教主察觉到杨青辞的视线，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我和你说过，杨青辞杨姑娘。”衣帮主道。

        其实来之前史教主就打听清楚了楚先生身边的人，但是被杨青辞看得不舒服，就故意这样一问。

        杨青辞一笑，歉意道：“是我无理了，只是没想到传闻中的龙教教主这么年轻。”

        见杨青辞这般谦逊，向来嚣张的史教主反而有些不适应：“可能我脸显嫩？”

        “哈哈哈，史教主年轻有为，为人爽快，果然如传闻一般。”杨青辞被逗笑。

        “没想到两位竟然来杭州了，有空不如去我龙剑教玩玩？”史教主觉得杨青辞对自己脾气，热情得邀请道。

        “多谢史教主，只是我们这几日就要离开杭州，若是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

        史教主遗憾：“那看来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等这两位走了，杨青辞小声道：“你不觉得这个史教主有点不对么？”

        “你看出来了？”楚先生显然知道。

        “这位史教主似乎是一位女子。”

        “史教主也不容易，当年龙剑山庄前教主意外离世，史教主临危受命，从小便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于龙剑教上下动乱之时担起大任，并不容易。”

        杨青辞挑眉：“听你这么说，我反而有些不明白，我原以为她女扮男装是因为兴趣，但若不是……又为何需要女扮男装？这世间对女子确实有诸多误解和轻视，若是女子再不做自己，世间的误解和不屑不知道又会多几分？”

        楚先生沉默一会儿，好久才道：“所以他们都不如你。”

        杨青辞看楚先生认真的样子，一下子就绷不住脸上的严肃：“你别这样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楚先生眼神柔和：“没关系，你可以很骄傲。”

        陆陆续续有人来给李老拜年，大家都听闻楚先生在李家，想着趁机也来拜访，但是李老都没让他们过来，直接打发了。初二的时候，该拜年的都拜完了，李老就吩咐人准备好行礼，隔天就和楚先生他们快快乐乐得出发。

        徽山书院因建在澄心湖旁的徽山上而得名，本是杨家族学，只是名气越来越大，各地来求学的学子也越来越多。杨家也大气，直接将杨家族学改名为徽山书院，如今虽然徽山书院已经不是杨家族学，但是杨家弟子都会来徽山书院学习，杨家的很多大儒也在徽山书院授课，这也许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徽山书院的学子遍布各地，杨家也越来越受人尊敬，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而相知山庄就在徽山书院脚边。

        考虑到楚先生身体，众人没有先去徽山书院拜访杨山长，径直去了相知山庄。

        如今才是正月初四，相知山庄的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了，虽然没有平日里人多，但是整个山庄还是张灯结彩，依旧热闹。

        相知山庄的人收到清河先生和杨青辞回来的消息，都在屋中待不住，就在山庄门口等着。楚先生刚刚下车还没有站稳，一群人就叽叽喳喳得围上来。

        “青辞先生！您终于回来了！这是传闻中的楚先生么？”

        “先生先生，我琴已经练到平沙落雁了！待会儿我谈给您听！”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一声英气的女声强硬的压住了所有人，大家终于得到片刻的清净。

        杨青辞无奈得摇头，看着眼前一身黄色衣裳的女子道：“孔姐姐，也只有你压得住他们了。”

        孔念念，是杨山长的孙侄女，脾气暴躁，但是书院中最桀骜不驯的人都会听她的，因为她的厨艺比她的脾气更加让人拒绝不了。

        孔念念轻哼一声：“先进去吧，山长在里面等着呢！”

        杨青辞诧异：“山长怎么来了？”

        孔念念一边好奇得偷偷打量楚先生，一边解释道：“山长知道楚先生要来，怕他身体不便，一早就来山庄等着了。”

        杨青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并不拒绝杨山长的好意。“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杨山长是杨家人，江南无人不知的名儒，持掌徽山书院多年，但是坐在那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富家小老头，没有李清河周身夺目的气质，也没有李老老当益壮的精气神，杨山长慈眉善目，再是普通不过了，而杨山长旁边是许久没有消息的周雨。离开了长安宦海，周雨到处游历，虽然不知道悟到什么，但是眉宇间却是比杨青辞刚见时松快许多。

        作为江南一带的杰出人物，杨山长和李清河、李老，还有周雨都是认识的，简单寒暄几句，杨山长就看向坐在机关椅中脸色还微微有些苍白的楚先生。

        “想必这位就是楚先生吧？”杨山长温和道。

        楚先生拱手：“不敢当先生二字，山庄唤某雪竹便可。”杨山长看着普普通通，但是桃李满天下，朝中、军中，不知道多少重臣都曾求学于徽山书院，受过杨山长恩惠。毫不夸张得说，只要杨山长想做些什么，便是后周另一位楚先生了。

        “那我也就不客气得唤一声雪竹了。”杨山长上下看了一眼又道，“我虽不懂医术，不过观雪竹精神气不错，想来身体已无大碍了。”

        李老不客气道：“你这眼光不错，却不知道这身体看着无大碍，已经废了老朽多少工夫！”

        楚先生无奈得拱手：“还要多谢李老了。”

        李清河插话：“谢他做什么，治病救人就该是医者做的。”

        李老瞪李清河：“难得雪竹这么乖得医治，谢我一句怎么了？”

        李清河不理：“这些繁文缛节有什么用？”

        三位最德高望重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旁边的小辈根本插不上一句话，还是孔念念一句晚饭好了，才让他们止住了话头。

        明明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了，但是相知山庄的人依旧很多，孔念念摆了四桌宴席，才让所有人坐下，一屋子的俊男靓女，各个温文儒雅，饱读诗书，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席间，周雨特意端了一杯酒敬杨青辞。

        青辞连连摆手道不敢当。

        周雨摇头：“那日青辞问该不该乱法，老朽不才，如今都不得明白，但是青辞问我窝值不值得救。”周雨看着满屋子的青年才俊，“老朽这满脑子的文章道理，总归还是有些用出的。”

        杨青辞拱手：“那日是青辞轻浮了，先生若愿留在徽山书院，那是再好不过了！”

        周雨复又敬了楚先生一杯酒，才姗姗离开，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低调而又沉默，但是却和大家融合在一起。

        杨青辞愣了一下，又笑了。

        楚先生看向杨青辞：“怎么了？”

        杨青辞摇头：“和周雨分别的时候，我心中有很多疑惑。如今周雨虽然说自己并未想清楚，但我看他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那你呢？”

        “我？我心已明，不说这些了，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桃先生，便是李大公子的叔父，还有这位是慕平子，先生作琴的手艺天下一绝……”

        杨青辞为楚先生一一介绍众人，楚先生虽然精神有些不济，但是认真得记住每一个人，越听越是惊讶，这其中不少人在文坛上都小有名声，他们的才学直接放在朝堂之上也是可堪大任的，他们若是专心做一件事，必定会翻天覆地，然而如今却是都屈居于这一隅。楚先生心道，先前风雨楼送来的情报还是不够全面，他也是小看了这相知山庄，也小看了徒手建立这一切的青辞了。

        虽然楚先生对相知山庄的一切都极其感兴趣，但是杨青辞却是心疼他的身体，带他回去休息。

        “我在长安汲汲营营多年，一直苦于朝廷后继无力，若是我最终撑不下去……”楚先生收到杨青辞不悦的眼神，于是笑着止住这一句，“如今看见这满屋子人，才明白是某做无用担心了，后周人才济济，需要时自然会有人站出来。”

        “是啊，所以我们楚先生就放心养身子好了！”杨青辞不客气得接话。

        楚先生笑着点头：“是啊。”

        这一晚楚先生睡得很沉，第二日迷迷糊糊醒来时听到一阵琴声，楚先生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晌午，太阳从窗户穿过落在他的被子上，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楚先生又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耳边的合奏的琴声时有时无，但是听到的几声都格外得好听，让人止不住好奇。

        向来勤勉的楚先生即使知道没有什么事，眯了一会儿就躺不下去了，起床穿衣洗漱，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了，却还没有人来，楚先生无奈得摇头，猜到青海长云他们都聚集在琴声之处，不由得更加好奇。

        相知山庄的建筑是典型的江南建筑，亭台水榭，一步一景，听着琴声近在耳边，楚先生却是绕了一圈才找到，只见一条溪流从假山上徐徐流出，假山半腰是一座凉亭，里头坐着杨山长、李清河、李老三人，清溪两旁或坐或立，或倚或考，三三两两坐满了人，这些人大多都一身青白长衫，手握长琴，虽没人弹奏的风格、力度全然不同，但是却整整齐齐得融汇成一只曲子，两边的空地处又有男有女持剑随着琴声舞动，青海也拿着一把长剑混在其中，有模有样。楚先生还未见过这般情形，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大概就是名士风流？

        杨青辞盘膝坐在溪水盘，当楚先生靠近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人走进了她的音域，但是琴曲正好弹到中间，所以没有动，向一旁的白秋堂和苏邢看去，白秋堂听得摇头晃脑，全然没有注意到杨青辞的眼神，一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苏邢察觉到什么，这才注意到楚先生。

        苏邢小心翼翼得将楚先生推过来，一首曲子也正好停住，白秋堂缓缓睁开眼，摇着扇子感觉意犹未尽：“这琴，这曲，真的是——闻所未闻啊！”

        周雨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道：“回头我将这些音律都记下来，也不妄青辞这一曲。”

        杨青辞笑着回头看向亭子中的三人问道：“不知道几位先生听着怎么样？”

        李老摆手：“我不懂琴，不过你们真气互相交错，洗涤经脉，倒是比先前更加精进了！”

        杨山长点头：“许久未曾听你们合奏，精进不少啊。”

        唯有李清河皱着眉头道：“青辞在外面倒是没有疏忽练琴，不过——郑越啊，你伤应该当已经好了，怎么力道却差了一些？”

        郑越被点名，脸一红，摸摸肚子道：“昨晚吃太多了，没有消化好。”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李清河也无奈得笑笑，还在年中，他没有揪着这些错误不妨，又点名了几个弟子哪个音弹错了，哪个剑招没有到位，就没有再说些什么：“青辞，你还听出什么？”

        杨青辞看看众人眼巴巴得看着自己，眼中就差写着骂轻点几个字，于是笑着岔开话题：“我这几日闲暇时编了几个调子，今日正好请大家评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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