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酸菜鱼

走远了些。

        黄燕燕不明白，低声问妹妹，“不是说没毒吗？”

        “没毒，骗她们的，就是太老了不能吃了。”

        黄莺莺撇撇嘴，很有几分娇俏地说：“今天也没找到木耳，阿姐你背篓里的分一些我背，全压在一起别坏了。”

        听说会坏，黄燕燕这才愿意让妹妹也背一些。

        肖雨顺在看后面看得心里堵，自己背这么多，还提着鱼，这丫头怎么就不帮自己拿点了。

        当然，他也不舍得她背这么重的东西。

        再看□□花那边，她看黄莺莺就这么走了，也不帮自己说两句，心里也是不舒坦。

        本以为故意吵起来，她们姐妹过来能帮自己的，结果就这么走了？

        “阿娘，我开始就说过要采多大的，你们自己要听呀。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发现可以卖的，我们家里什么情况您还不清楚吗？”

        “二嫂家里是娃娃多，可他们分家的时候得的东西也多，我们两口子可是连房子都自己修起来的……”

        □□花就不是个软和性子，当然不会任由二嫂子埋怨。

        说到底你家生那么多孩子，日子不好过，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呢？

        “真是这样？”黄燕燕不太明白，可妹妹的解释似乎也对，“也是，说到底是他们一大家的家务事，咱们也不是里正，还是晚辈，确实不好说什么。”

        路上一说，阿姐就明白了，黄莺莺刚才离开林子的时候还怕她不愿意丢下那家人。

        现在看来黄燕燕也不是烂好心的姑娘，她善良却也不盲目，只要跟他讲清楚利害关系，她自己就能想通。

        其实也只是缺乏生活经验罢了。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们去劝，劝好了还好说，若是劝不好人家一大家人都要埋怨我们的。”

        黄莺莺又回头跟肖雨顺说，“你也不要管他们家里的事，黄三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看到她们在争吵，你一个男……男人不好上去搭话知道不？”

        肖雨顺点头，心里比这明媚的春日还要暖上几分。

        这丫头现在都知道管自己了，按照她刚才的道理，那自己对她来说就不是外人了啊。

        “好嘞，我都听你的。”

        男人，哈哈，这丫头自己脸都红了。

        在农村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就不算半大孩子了，这个年纪成亲的可不少，

        可是‘男人’两个字从黄莺莺口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黄莺莺也是说出口了才不好意思，回头就不理他了。

        肖雨顺帮她们把土豆放进菜园子里，说要先回家就走了。

        黄莺莺两姐妹先把香椿放到了阴凉的地方，才拿了柴刀和草木灰出来。

        “阿姐，我们先弄要栽种的土豆。”

        黄莺莺随便拿了一截木头垫在泥土上，开始跟黄燕燕讲解土豆的种植方法。

        “在栽种前，我们要先按芽点，就是这些凹下去有小芽孢的地方，连着在外面的大块一起切下来。已经冒芽的就更好辨认，就是不要切得太小块了，这个大块的叫块茎，就像麦子里面的粉一样，是有营养的，带一块一起种下去嫩芽才能长得好。”

        她原本也想随便找些土话搪塞过去，可一想到这些将来可能是要流传开的，那么一开始就说要对，免得将来误导了别人。

        而且面前这是她亲姐姐，更要教正确的东西，以后她说话的时候阿姐也能听得懂。

        黄燕燕心里好奇妹妹怎么懂得这么多，手里却先是照着做了。

        她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问了几次，又切了几个得到妹妹夸奖后，动作就麻利起来了。

        轮动手能力，黄莺莺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厨艺还是干活，黄燕燕都比她强多了。

        “这些切开的面粘上新鲜的草木灰，栽种到土里才不会被虫吃了。”

        黄燕燕便看妹妹怎么做，边点头，“阿妹，这也是卖种子店里的掌柜教你的吗？他那里也有这个叫土豆的东西？”

        “有啊，”黄莺莺毫不心虚地说：“我就是看到他那里有，才想起来在林子里见到过。问了栽种方法后，去林子里挖，从小苗到块茎都一模一样呢。这就说明咱们这里的气候也是可以栽种的，你看它们长得多好。”

        确实好，一个个最小的都有拳头大小。

        “土豆也就是发芽的地方和青皮的地方有毒不能吃，把这些削掉后，剩下的就可以弄熟了吃。”

        说着黄莺莺不忘补充，“烂掉的就完全不能吃了。”

        黄燕燕点头，举起手里剩下的一大块，“那这个把芽点都削掉后的是不是还能吃？”

        黄莺莺接过去掐了掐，点头道，“还能吃，我们把多出来的留下，晚上我教阿姐做。”

        黄燕燕这下就完全掌握了土豆的切法了，两姐妹一个切一个裹草木灰，一背篓小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看了眼天色，黄莺莺惦记着晚点做饭，就说把堆肥育苗也弄好。

        “土豆放一下再栽种，让草木灰杀菌……就是那个切开的地方多裹一会儿。”

        阿姐把稻草翻开，黄莺莺看着那黑黢黢的堆肥却犯愁了。

        黄燕燕看清了她眼里的嫌弃，当即道，“阿妹你说怎么弄，阿姐来做，你别动手。”

        这姐姐可真好，黄莺莺有些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们一起弄，快些。”

        也不等黄燕燕回话，她拿出一包玉米种子。

        “阿姐，这个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玉米。我们要先把堆肥搓成拳头大小的球，再把种子按进球里。”

        黄莺莺一咬牙，忍着腐臭味，本来沾了些草木灰的手直接挖了一坨开始搓。

        “也不要搓得太紧了，只要不会散开就成。搓好了像这样按进去，一个粪球按两颗种子，然后一起放整齐。”

        黄燕燕看妹妹那一脸难受的样子，就心疼，要是爹娘还在，哪里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来做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呢？

        黄燕燕也是聪明，马上问，“是不是要平整一块地方来放？阿妹你去平地方，阿姐来弄，阿姐学学。”

        黄莺莺哪里不知道这是阿姐照顾自己，可也确实没有提前平整的地方来放。

        “好，我来平地方，阿姐你做好了就放过来。”

        黄莺莺其实不怎么会用锄头，可经过这几天平菜园子，起陇，也熟练了。

        本来就整理过的园子，只需要将一块长方形的地面泥块挖碎一些，做规则了，再撒一层细沙，以后起苗的时候才好拿起来。

        忙活了一阵弄好了，黄燕燕那边也已经搓了百十来个粪球。

        黄莺莺刚蹲下去帮忙，院子外传来一阵孩童的笑闹。

        黄莺莺赶忙朝那边喊，“去病、月娘，你们不要跑远了，一会要天黑了。”

        黄去病踮着脚尖往园子里看，“大阿姐，姐姐，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

        月娘也跟着喊，“大阿姐，姐姐，我也来帮你们！”

        “别别别，小祖宗们，你们别进来捣乱，赶紧去跟秦奶奶说一声晚上来家里吃饭，姐姐晚上给你们煮好吃的。快去，就在屋附近玩，别再跑远了。”

        黄莺莺赶紧制止小娃娃进来，要是让他们进来一阵跑，自己跟阿姐这几天可就白忙了。

        农村里的娃娃都是漫山遍野地跑着玩，大一点的还敢掏鸟蛋、下河的，活动着实多。

        开始黄莺莺还担心黄去病有危险，黄燕燕只说这么小的娃娃都是跑着玩，“大哥说过，小娃娃多跑些身体才结实。”

        也是这么个理。

        黄燕燕不让黄莺莺在搓粪球，只叫她按种子，“我不知道深浅，别弄坏了种子。”

        哪里是怕，分明是不想自己脏了手，黄莺莺心里清楚，还是照阿姐说的做。

        “这个尖尖的地方朝下，按指甲盖那么深就好了，也不用捏拢了，一会上面还要盖一层草木灰和稻草。”

        黄莺莺刚说完，黄燕燕就说：“那你快去屋后的草堆上扯些稻草，别一会儿又要跑一趟。”

        这哪里是怕一会儿又跑一趟，分明是看种子按得差不多了，怕自己又去搓粪球。

        黄莺莺心里感动，点头就去了。

        其实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是非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献性命的事，平日里处处为你着想才是真把你放进了心里。

        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平时都对你不行，还指望关键时候站出来给你挡刀子？

        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草堆子很高，收稻子的时节，人们将晒干的稻草长穗子的那头一捆捆绑起来，一捆叫一个稻草。

        将一个个稻草捆绑的这头顺着树干踩着，一层层堆起来的。

        这可是一项技术活，一般力气小或不会的人，可堆不好。

        就算勉强堆上了，也说不定扯下来几个就整树都垮了。

        真正堆得好的，平时喂牛啊，拿来烧啊，一个个扯下来一直到最后，草堆子都是不会垮落的。

        显然原主的阿爹是这方面的好手，稻草能完整地一个一个扯下来，不会垮还不会把别的带下来。

        就是扯下来的时候有点费劲。

        “扯得动不？”

        肖雨顺老远过来就看到黄莺莺咬牙切齿地跟草堆子较劲，过来伸手一把就扯了下来。

        黄莺莺感觉一条结实的手臂从脸侧伸过去，挽起袖子的皮肤起伏，似乎没费劲就扯下来一个。

        稻草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正好撞在一堵结实的胸膛上。

        肖雨顺也愣住了，只觉得心脏在这一瞬间似乎要从胸膛跳出来，咚咚咚地蹦着。

        黄莺莺听到了声响，像只受惊的小狸猫一样连忙闪开。

        “你，你让我一下啦。”

        抱着个稻草，脸红到了耳根。

        肖雨顺也回神，这一撞可真是让他心里开出了花，怕小丫头生气，才好不容易压住想逗她的话，

        “要几个？”

        黄莺莺见肖雨顺没像以前那样说出荤话来，才扳着小脸，“要四个。”

        “好，”肖雨顺也不过是年少心性，借着扯稻草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的害羞。

        提着稻草往菜园子走的时候，黄莺莺问他，“不是说入夜才来吗？你阿娘不会说你么？”

        肖雨顺笑了笑，“我跟我阿爹说了，刚好我爷爷听见了，就让我现在就来。还说我以后想来你家帮忙就来，不用管那些碎嘴的，反正我们早晚要成亲的。”

        成亲说得这么风轻云淡，黄莺莺这个曾经的大人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其实也不在乎，“也不用经常来，你阿娘要是不高兴也不好。”

        “我爹已经回了舅舅那边，我和我弟都不会娶他们的女儿，这也是我爷爷发话了的。”

        原来是贾淑英的大嫂前几天来了一回，来试探口风，被肖爷爷直接明说了。

        “我二孙子就喜欢莺莺那丫头，我们也喜欢得紧，他们的亲事跑不了。人早晚要进门的，你们敢为难我二孙媳妇，小心老子削你们！”

        肖爷爷也六十多岁了，可身体好，骂起人来是中气十足，在肖家一大家子里很有些威严。

        谁要是敢反抗，那扁担怕不是要砸烂脑壳。

        当然，关于直接说自己喜欢黄莺莺这话没说出来，纵然肖雨顺脸皮不薄，也说不出口。

        什么喜不喜欢的，怪不好意思的。

        黄莺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他们家这算是跟自己表明了态度？

        黄燕燕那边粪球已经都弄好了，种子也差不多了。

        黄莺莺怕阿姐尴尬，只说肖雨顺是来帮忙栽种土豆的。

        指出了要栽种在哪里，又说了怎么栽种，黄莺莺自己先回来帮黄燕燕盖玉米粪球。

        “不下雨我们就隔一天浇一回水，等到发芽了就可以把稻草撤了，长到有三寸来高就能弄去栽地里了。”

        黄莺莺只说好。

        育好了玉米，太阳已经落山，黄莺莺跟肖雨顺说了一声，便先跟黄燕燕回去弄晚饭。

        黄燕燕洗了几遍手，又用往年存的菩提子的壳搓了一遍，手上才没啥臭味了。

        黄莺莺看她把手洗得通红，有些心疼。

        就说自己去小河边弄鱼，让姐姐发些面。

        “阿姐，弄鱼我不怕的，今晚就全用白面粉。”

        又怕黄燕燕不舍得，她只说自己今日跑来跑去又忙一下午，实在太饿了。

        黄燕燕一听黄莺莺说饿，当即就去揉面粉。

        “阿姐，你面揉好了先发着，我马上就回来。”

        她是还想炒些馅料做包子才好吃。

        黄莺莺其实有点怕杀鱼，可手里这几条都死了好久了，死物处理起来总是容易些的。

        用剪刀破开肚子，除了鱼泡，其他的都扔了。

        再把鱼鳞和鱼鳃弄了，也是很快的。

        有半个小时就好了，黄莺莺挑了一条最大的和一条中等的用菖蒲穿起来。

        提着经过大伯娘家的时候，敲了院子门。

        她家里除了也在做完饭的大嫂和抱在怀里的娃娃，其他人还在外面忙。

        “大嫂子，我们下午去林子采野菜捞了几条鱼，已经洗好了，你们拿两条去吃吧。”

        那大嫂子是个眼皮子浅的，不管好不好，只要是人家给她东西她就是笑脸。

        要是有人问她要东西，那可是当面就要奚落人的，奚落了，还要说自己家多可怜，啥也没有。

        “这鱼怪腥的，咋吃哦？”

        眼里嫌弃，可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黄莺莺不跟她计较，“你用些酸菜一起炒了，加水煮熟就成。阿姐还在等我拿鱼回去，先走了啊。”

        她不想跟大嫂子纠缠，别一会还要自己帮着煮，就麻烦了。

        “诶，你等会儿，”大嫂子却突然把黄莺莺叫住，下巴指了指菜园子方向，“那谁咋回事啊？不是闹着退婚吗，咋又来帮你家干活了？”

        黄莺莺很反感大嫂子的态度，硬顶回去，“谁说我们要退婚的，肖爷爷和肖家爹爹都让他来帮我哩，以后要是谁在说退婚，大嫂子你就帮我说说他，别没事说闲话，哼！”

        大嫂子看着黄莺莺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小妮子气性还挺大！”

        经过菜园子的时候，黄莺莺故意朝里面忙的肖雨顺喊，“雨顺哥，你慢些栽，我弄好鱼也出来。”

        声音不小，肖雨顺看着人过来的，本来不想搭话，怕她不好意思。

        谁知道这丫头主动开口，还叫自己什么？

        雨顺哥？

        这一声差点让他一锄头挖自己脚上……不过，他喜欢！

        以后就该这么叫，肖雨顺笑得露出一口大板牙。

        走近了，黄莺莺才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傻笑啥，看着点脚。”

        完了，被看到了，不过肖雨顺并不觉得丢人，“好嘞，你去弄饭吧，不用来帮我。”

        到底是谁帮谁啊？

        小傻子！

        黄莺莺回到厨房，脸上还烫得吓人。

        黄燕燕见了她那通红的脸，担心道，“阿妹你是哪里不好吗？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不是，不是，走急了有点热，”黄莺莺哪里能让阿姐摸自己脸，自己都觉得烫呢，“阿姐，我教你做酸菜鱼吧。”

        酸菜几乎是农村家庭的常备物品，以前北方的叫酸菜，南方多是泡菜。

        在这里的人家，也是做泡菜，一年四季都可往坛子里加新的菜，只要注意保持卫生就行。

        黄莺莺怕姐姐手见了盐水会痛，她自己去捞了泡菜。

        一片大芥菜，一小块泡生姜。

        可惜没有泡辣椒。

        将鱼和菜都准备好，起锅烧油。

        “祥云来的大师傅跟我说的做法，本来鱼要先腌制一会儿才香，咱们今天没时间就算了。”

        “锅烧热了，放油，先把鱼肉好好煎一下，可以放两片姜，这样煮出来的鱼就没有腥味了。”

        足足两大一小三条鱼，黄莺莺想着这里没冰箱，放着就坏了，便一点都没留。

        “好香啊，”煎了一会儿，黄燕燕就闻到了香气，肚子里叫了起来。

        “阿姐你也饿了吧？”

        黄莺莺说自己也饿了，“鱼煎好了，先铲出来。然后用大火烧些油，也不用多了，给姜蒜爆香了，把酸菜炒一炒，就放鱼下锅，一起煮一下，最后再加水。”

        一阵油滋滋的响动里，黄莺莺行云流水一般操作好了，盖上锅盖。

        “等到水滚了，汤水变得雪白了，再调味道。一般就不用放盐，最后撒点葱花就成了。”

        黄燕燕看得直点头，心里已经记下了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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