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个登徒子

“这么说蒋道友已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蒋川确实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已经得了确切的消息，风霜里中有金颜果，并且年份不低，品质极高。范围是圈好了的，但具体地点还不知，且那金颜果生得也很分散。

        所虑者有二，一是时间紧迫。此次从外部破开结界后，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雪灵扔出来。二是距离问题。风霜里极大，修士随机传送，进风霜里后各自分散，他若落得远，赶过去需要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来找木榆。

        果然，他将顾虑一说，木榆就了然的点点头：“蒋道友思虑周全。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是雇我可是很贵的。”蒋川的意思其实只是拉个帮手，木榆能不能碰上金颜果还是个未知数，他只是希望万一二人遭遇，不要相互起冲突。木榆能帮衬他一二就更好了。

        金颜果说来珍贵，但并不在金丹以上修士的眼里。他需要防备的就是筑基期的强手。

        “那是当然”，蒋川听木榆在称量价格也很高兴，有所求最好，这才是交易的态度，他说话时将一玉盒放在石桌上，玉石相击，铮铮声极是好听：“若是木道友助我拿到金颜果，事后另有重谢。”

        蒋川走后，木衡枢一个人窝在屋内。她将三五个蒲团垒在一处，堆了个四不像的贵妃榻，然后整个人歪在上面。右手捏着眉心，左手搭在腿上慢悠悠敲击，因木衡枢炼体还算勤快，敲击时就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如此坐没坐相，呲牙咧嘴，整个一无骨纨绔，属实不像个好人。

        剑修清越，一往无前，木衡枢并不如此。以前还常被祖父说她不肖其父。

        木衡枢心中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嘴上便更不饶人，言说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自己是个养女，又不是亲生的哪里会像？一千多岁的祖父就将自己那青年人的眉眼扭成烂抹布样，暴跳如雷地将她扔到天枭峰的瀑布下，罚她挥剑三万下。她那时还年幼，剑是不打折扣的练的，心里却转着报复祖父的一百零八式。只是练剑需全神贯注，心力耗费极大，每次挥完了三万下，她那幼稚的倔强也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水洼。

        和光师叔这种时候常常出现，用三十里镇的烧鸡啦、却光寺的素面啦、彩霞城的头花啦，将她那气愤的小水洼蒸腾干净。

        和光师叔是比她那便宜父亲更加接近父亲这个概念的存在。毕竟那死鬼爹爹只存在于祖父的嘴里，而和光师叔却妆点了她整个童年。

        雪灵是元灵珠器灵，天生地养，木衡枢也不知雪灵是否有灵智，还是凭着本能行事。不管是哪一种，雪灵灵力极强却难以掌握，木衡枢只希望雪灵能够看在道一宗的香火情上，让她能够带走青戌剑与和光师叔的神识。雪灵肯定是玉泽宫的第一目标，却也不会放过和光师叔。

        此次秘境开启，南泽的世家必会分一杯羹，此地盘踞的散修更是龙蛇混杂，北地四宗听了和光师叔的消息肯定也会赶来，就是不一定能赶得上。敌人势大，不能硬取，浑水摸鱼也十分有难度。还不知玉泽宫背后的势力是哪一家，南泽世家还好说，若是北地四宗…

        青戌剑是杀器，无温养之效，还不知和光师叔的神识能够撑多久。需要防备的敌人太多，她身份又不能见光。木衡枢气得头疼，捏着眉心的力气又重了三四分。

        最大的问题还是她如今的修为拿不出手，她要是元婴了，凭手中剑，可在风霜里杀进杀出几个来回，谁又敢阻她？

        啊啊啊啊啊。木衡枢无能狂怒，将腿边的蒲团踢了出去，这一脚含着灵力，蒲团直冲石墙，眼看就要将那堵墙砸出一个大洞，想起损坏屋舍要赔偿的灵石，木衡枢又低眉顺眼地抛出灵网将那蒲团兜了回来。仰头躺下，彻底萎靡了起来。

        木衡枢其实很了解自己的短板，她是木家与天枭一脉的继承人，在整个云界也是数得着的仙二代，占着身份之便，她从不与人尔虞我诈的玩心眼，哪怕出宗门任务与其他宗门的弟子起了冲突她也是直接一力降十会。打不过就听话，不管是她还是其他人，这没什么丢脸的，修仙界就是如此，实力至上。

        乱七八糟的大小战斗数不胜数，她很少输，大开大合地打架没什么难的，毕竟她能坐实自己木氏少主的身份本就不是靠血脉。真正难的，是拥有掌握大局的能力，衡量各方势力，观察入微，推断每一家的布局与目的，这正是木衡枢眼下最缺的。很明显只靠她那点微末修为无法扯清楚眼前的一团乱麻。

        早知道她该在年幼时找个凡人国度好好学上个几年帝王心术。

        今后的学习计划随便就能敲定，却不能颠倒因果解决眼下的困境。木衡枢放任自己颓丧了半晌，还是缓缓捡回了自己少年天才（以前是，现在不好说）的傲气，她吐出一口浊气，挥手收了地上乱七八糟的蒲团，只留了屁股底下那一个。然后慢慢地挺直了脊背，事情有些难，但是没关系，身无牵挂的人总比其他人多那么三五分的狠厉。她不畏死，就没什么能够拦得住她。

        她沉吟了一下，拿了一张土黄色的低阶传音符，正是吴掌事的联系方式。像先前说好的那样，拜托吴掌柜替她报名，并替她准备两套御寒的法衣，与两瓶上品暖丹。

        传音符发出之后木衡枢并未在家等待回信，她心思一动，换了身普通的粗集布衣服出了门。木衡枢隐没身形潜藏良久，最终来到城北凡人聚居之处。

        绿灵岛有三大港口，其中一个在城北，就叫北港。北港来往的船只比其他两个港口少些，多为炼气期修士掌舵，主要是运些陆地上的衣食之物，供此处凡人生息。绿灵岛虽好，也不是白白供养凡人的，再加上灵物昂贵难以承担，外来的凡俗之物也是很有销路。城北沾染红尘，灵气又差，聚居于此的主要是凡人。

        人声鼎沸，气息驳杂。因没有调动灵气护体，轩轩嚷嚷的红尘气冲刷着木衡枢的五感，好像每个器官都在说好难闻啊夭寿啦快跑啊。木衡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准备法器，打听消息，总之不是来此处闲逛。

        可是她的直觉叫嚣着要她来城北一探，好似凡人中有什么大秘密一样。可是凡人中能有什么事关重大的秘密呢？

        木衡枢想不出来，但修士的直觉很玄妙。既是潜意识的映射，也是天道的预警。也就是说，来城北一探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因不知那想法所来为何，也就没有变成清晰的念头。木衡枢也懂得这一点。

        修仙者会比普通人高一些，木衡枢用障眼法变成了个身形矮小的男子。找了一条无人的死胡同，悄悄地现了身。

        矮小男人穿过七扭十八弯的窄巷子，来到凡人街市。

        此处的凡人生活一向惬意，比如此时。绿灵岛在大海深处，阳光直射无遮无挡，再加上海上常有狂风，未免凡人遭受不住，也为了显示仙家气象，绿灵岛的防护大阵能够过滤强盛的阳光与海风，气候一年四季都很宜人。哪怕此时是正午，阳光也并不灼热刺眼，只暖融融地化在微风里。

        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屋舍，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商户。有金碧辉煌三五层的大酒楼，也有挂着迎风招展的破布帘子上写个茶字八面来风的低矮茶寮。点心铺子、胭脂阁、珠宝商行、打铁的，这街上应有尽有。

        商铺繁多，街上人流量也巨大，男女老少都有。普通百姓多穿丝纱衣服，富裕些的穿更为柔软美观的绸缎。丝纱是本地特产，绵韧耐穿，由海蛛吐的丝制成。绸缎则是南泽交易来的货物。

        街上还有些更为豪富的凡人，穿着以灵石驱动的法衣，流光熠熠引人侧目。这样的人路上并不多，但还是让木衡枢好一阵咋舌，北地大宗的杂役弟子尚且没有法衣穿，更何况是凡人。想来能够穿上法衣的人都是修士家眷。不过这也证实了绿灵岛果对辖下凡人然很不一般。

        他混在这些人里面其实有些扎眼。

        原因无他，形容猥琐尔。

        着一身褐色布衣，走三步就要捻一捻自己的龙须胡，带着精光的一双绿豆眼四处撒摸，见到妙龄女孩更是恨不得将眼睛都挖出来。路边的商贩看到这男人形容猥琐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呵斥他走远些。那矮小男人便点头哈腰告饶着溜走了。

        皮下的木衡枢也有些窘迫，她自然不是变态，对那些美丽的凡人女子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绿灵岛最特殊之处便是对生育之事的狂热，木衡枢少不得对女性多几分关注。因她化形男子身材矮小，长相不显，她又无意遮掩自己的打量之色，自然而然就会被人视作个猥琐登徒子。

        登徒子就登徒子吧，此处女子还真是有些不同在身上。她溜着墙根慢慢走，边走边思考刚刚看到的异样之处。想着想着，她心念一动，转身走向居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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