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师父无处不在（5）

我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忍不住要挥出去的麒麟臂，咽了口唾沫，“你到底什么意思？要是跟赵炜闹什么狗血三角恋我们就不奉陪了——”

        “赵炜那厮被我契丹族的武士救走，如今就在太后殿下身边献策，这事你们应该知道吧。”耶律云燕眼角寒光一闪，斜眼瞥了我一瞥。

        “知道啊，他被契丹人救走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咯。”我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不过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挺高兴的呢，毕竟这厮曾经也颇受我们大宋的皇帝陛下器重，应该知道不少你们感兴趣的‘秘密’吧。”

        “所以你们才更应该杀了他不是吗？”耶律云燕盯着我，“而且，他是个奸恶之人，把你们宋国搅得乱七八糟的，我不希望他在母后身边进谗言。”

        “我大宋也没有到被区区一个赵炜‘搅得乱七八糟’的地步吧……”我讪讪反驳了一句，仔细想想，又闭嘴了。

        要说乱七八糟呢，也是够乱的了。为了这周世宗留下的秘宝，这么些年来，赵炜这厮也算是恶事做尽，就连我和娘亲的事，也未必和他就完全没有关联。

        但这个锅怎么好全丢给赵炜来背呢……？

        真要较真起来，什么兴和会呢，高狐狸呢，崔遥他爹呢，甚至方皓初和宇文皓然呢……那些各怀目的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肆意行事的人，谁敢说自己不是推波助澜的一份子？

        恐怕，也包括我和阿仁。

        何况赵炜不过是一条受人指使狐假虎威的狗罢了。

        而恶犬身后那个发号施令的“主人”是谁，这话若是说出来，八成要掉脑袋。

        打小我就总听人说，朝廷里头有奸臣，老天不开眼，是因为天子被奸人蒙蔽了，所以皇帝总是好的，坏的全是那些狗官，圣意总是好的，怪只怪那些执行圣意的狗官把好经念歪了。

        可从来没有人回答我，一个好的皇帝为什么要任用奸臣？而一个会被奸臣蒙蔽的皇帝，到底是凭什么还能算一个好皇帝？

        真正祸乱国家使黎民受苦的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为什么天下人的生死悲喜都要依靠一个人的“英明”？

        这些问题，没有人肯回答我，没有人敢。他们甚至连听都不敢听，全都要捂着耳朵骂我胡说八道。

        只有我师父，唯一一次，嘴角叼着一根新鲜的狗尾巴草，叹息着摸我的脑袋，对我说：

        “人呢，既强大，又弱小，众志可以成城，甚至可以改天换日，但如果只有一个人，却是很难对抗世事的洪流的。领先时代一步的是英雄，领先时代五步的就只能是烈士。我收了你这个小徒弟，教了你这么些奇怪的东西，让你在一间漆黑密闭的屋子里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可是你一定要记住，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你不一定能看见，但在将来的某一天，你所渴望的必将实现。所以你要坚持，哪怕痛苦，哪怕笨拙，哪怕被嘲笑、被伤害，你也一定要坚持。只要你坚持，希望就不会灭，火光就不会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时的我，似懂非懂，眯眼听着，就趴在师父腿上睡着了。

        然而今时今日，我忽然特别想念他，我那个不着四六的讨厌鬼师父，我想抱着他的肩膀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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