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大路朝天（8）

赵德芳所说的“另有安排”，是指燕氏。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燕氏原来有一身好俊俏的轻功，若非顾忌幼子，当日在赵炜派去那些杀手不一定能奈她何。

        楚王府设宴的吉日早已定好，就在两日以后，请帖也已经分发下去，时间紧迫，已容不得再多耽搁。

        赵德芳原本想让燕氏孤身潜入高府刺探情报，拗不过我再三坚持，只得答应我同去。

        被强行按在病床的李琰听说这事交给我和燕氏去办了，差点没急得滚下地来。

        他说我没经验，个性又冲动，胆大妄为得很，最容易胡来。

        我蹲在床边看赵德芳差点没使出吃奶得劲儿把他往床上按，问他：“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娘的故事么？你不让我去，我就永远都不会有经验。反正你不让我去我也肯定要去的。”

        李琰被赵德芳抓着挣了两下，安静下来。“当局者迷。”他沉默一瞬，看我一眼，叮嘱两句谋定后动、见机行事不得贪功冒进自乱阵脚云云，便不再较劲了。

        但我哪还有心思听他说教，一颗心早飞回去寻我娘亲下落了。

        燕氏跟着我前后脚进了高府别院，一个带路，一个望风，果然见院内守卫比从前森严许多，想来我意料不错，我娘亲仍是被藏在这别院中的。

        我熟门熟路绕开守卫摸回我当初住的那间屋子，果然见屋内灯火通明，悄摸戳开窗户纸往里一看，第一眼正看见阿仁。

        阿仁他背对着窗户坐在床前，正端着一碗药。

        卧床上靠着的妇人，面容憔悴，气色虚弱，却眉眼含笑，是我娘亲。

        我听见阿仁劝她吃药。她与阿仁低声细语，眼中流淌的关爱就像在看着她的亲生儿子。

        而我，她的亲生女儿，却只能躲在窗外的阴影里偷偷看着，不能闯进去，不能与她说话，不能抱住她问她好不好、伤得如何了……

        “走吧，咱们此行只要打探出夫人所在便可。”燕氏拽了拽我，附耳与我密语，“我看这小子对你娘很是尽心，你不要打草惊蛇。”

        我恋恋不舍盯住娘亲又看了两眼，在巡逻守卫走近以前跟着燕氏闪进苑中月下竹影里。

        点足跃上高墙时，我听见身后轻微的声响。

        我猛回头，看见阿仁背手站在门前。

        “甜甜，婉姨还在屋里，你就这么走了？”

        他仰脸盯着我，迎着霜白月光，眉间一片忧愁。

        “你别拿我娘威胁我！”我听见自己牙关咬出的“嘎吱”声。

        “你到底要怎么才能明白？我对你和婉姨怎可能有半点坏心？”阿仁急急上前一步，就像是要追上来。

        燕氏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我。

        “你要是真为我好，就照顾好我娘。”我站稳步子，攥紧了双拳，死死看住他，“两日后，我在楚王府等你。”

        “你真的要和那姓赵的一起摆这鸿门宴？”阿仁紧蹙眉心一跳，轻哂一瞬竟流露出些许哀色。

        “是不是鸿门宴，你也得来了才知道。”

        我扭身跳上屋檐，再不去看身后那张令我心绪难宁的脸。

        耳畔风声呼啸，我忽然想起那天也是站在这高府别院的墙头，回身看见阿仁屋内的柔黄灯火。

        不过数日，恍如隔世。

        我慌忙揉了揉眼睛，假装是被夜风吹得又酸又痛。

        两日以后，我在楚王府的宴席上见到了阿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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