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谁说小妾不是人（1）

其实高大官人这儿没啥不好的，好吃好喝好招待，除了不让我和阿仁出去到处乱跑，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我琢磨着高狐狸之前对阿仁那么威逼利诱，指不定这会儿也是他算计好的，想用温情感化阿仁，然后逼着阿仁去帮他们实现野心做些阿仁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虽然阿仁不赞成我的跑路计划，我也没耽搁着。每天借着打水炖药送饭端菜的机会，各种意外迷路状把高狐狸这宅子转了个遍，出入口在哪儿墙多高有没有人把守全都摸得透熟，顺手还把能带走当了换钱使的宝贝摆设也都算计好了，只等着阿仁养好伤，我俩就能逃出生天。

        高孝珩每天都会来看阿仁——顺带看看我，主要是耳提面命检查我有没有照顾好他家少主的饮食起居，有没有让他家少主好生养伤，有没有给他家少主捣蛋添乱，有没有把他家少主……反正开口闭口都是他家“少主”，搞得我简直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这狐狸是不是真的对阿仁有意思啊！不然每天对阿仁一个汉子那么温柔体贴关爱有加，反倒是对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黑口黑面的，好像我跟他是八辈子仇人抢了他媳妇一样……

        哦，对，说到高狐狸的媳妇，高狐狸可是真的有媳妇的！

        还就是这位高夫人，眼看我小算盘都打好了，就差临门一脚，生生一刀劈进来，吓得魂飞魄散小命都差点丢了半条。

        那天阿仁伤好多了，说想去园子里透透气。我一听可高兴坏了，忙不迭扶他到宅院水榭中坐下，才刚安顿好，就听见一通叽里呱啦的吵闹撕打声由远及近。

        有个女人尖声怒叫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藏在这里勾引人！”

        都不用眼睛看我就知道，这是抓奸的上门了。那些上沉香坊闹的大嫂嫂小姐姐们都是这么闹腾的，台词都不带换一换。

        我远远瞅见高家几个家丁仆婢跟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少妇拉拉扯扯，心里乐呵着想：哎，可惜这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是您家官人的心肝宝贝少主啊，天天殷勤关切得我都快怀疑他有龙阳之好了……您这么来了一遭倒是好，您快给我说说您家官人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我们家阿仁是模样生得英俊，但毕竟是个男孩子……

        我还正腹诽个没完，那位姐姐望着到跟前就一爪子冲我撕过来了——完全忽视了阿仁这个正牌“小狐狸精”的存在。

        幸亏姑奶奶我从小也算是练过，赶紧一个翻身躲开高夫人这一记九阴白骨爪。

        没想到高夫人可也是个正经练家子，一下没抓着我，愈发气得脸上又红又白的，嚷嚷着：“你还敢躲！我让你躲！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有本事抢汉子你有本事别躲呀！”

        那怎么可能不躲呢！就凭我那点三脚猫的小把式，哪敢当真随随便便跟人动手啊！再说您这么气势汹汹扑上来就撕咬的架势，我不躲我害怕啊！

        我一边把阿仁当成了盾牌，绕着桌子左躲右闪，一边大喊：“这位女英雄有话好说啊！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我说官人怎么打从洛阳回来就天天往这别院跑，又是好吃好穿又是好药材得天天往这儿送，果然是养了个外宅啊！呵呵！你这个小不要脸的狐狸精，也不打听打听姐姐我是谁，就敢来姐姐头上动土？”高夫人果然中气十足，一边追着我又挠又打，一边骂得都不带喘气的。

        我从阿仁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不怕死地问：“……那敢问姐姐您是谁啊？”

        高夫人似乎没料到我真不知道她是谁，顿时愣了一下，旋即愈发气得脸都红了，“告诉你可听好了，我爹可是今上御赐的大镖师，我们中原镖局的威呼放出去，任你是白道黑道都要抖三抖！我林红英出嫁以前可也是江湖上响当当叫得出名号的人物，人称‘快马三鞭，万无一失’的女镖师林娘子说得就你姐姐我！”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知道了，也着实吓了一跳。

        “快马三鞭，万无一失”说的是中原镖局总镖头的宝贝闺女林娘子，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女镖师。据说这位女侠不仅人长得美艳非凡，武功更是了得，出手杀贼从不超过三鞭，但凡是她走的镖没有一单走失的。这些江湖传闻我老早就听说过，年幼无知的时候还曾经憧憬过，也想做一个这样豪爽霸气的女英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崇拜过的威名赫赫的女镖师竟然是高狐狸的夫人，还正在追着我撕打个没完，俨然把我当成了高狐狸移情别恋负心薄幸的“外宅”。

        简直……太幻灭了！

        我一时之间有点小震惊，张口结舌盯着她都说不出话来。

        林红英一腔怒火发泄出来，估摸着也觉得自己整这么一出着实丢人现眼了，却又不甘心得很，还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丰满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

        我忍不住看了看她凹凸有料的尺寸，再低头看了一眼营养不良的自己，默默擦干心底悲伤地泪水，又从阿仁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试探着开口：“林姐姐，您……先坐？”

        “别叫我姐姐！谁是你姐姐？”林女侠气呼呼瞪我一眼。

        “好好……那，高夫人，您请先上坐？”我吓得赶紧缩回人肉挡箭牌阿仁背后去了，“您别生气，您听我给您解释解释。”

        “呵呵，好，我不生气。”林女侠一边笑一边“咔嚓”把那白玉砌的桌子掰下一个角攥手里捏着玩。那可是白玉啊！不是棉花！

        我躲在阿仁背后一边偷摸打量这位姐姐一边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说才好。

        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显然是高狐狸没有说实话，又拿我这个羊头来掩护阿仁这块上好的狗肉了。所以林红英才误以为高狐狸是真从洛阳买了个女人回来藏在别院里，气得肺都要炸了杀上门来。

        其实真要这么说……也没错。关键就在于，事情的真相与外间所瞧见的不大一样，可这个真相我能不能说出来呢？

        高孝珩明面上是个生意人，娶了第一大镖局的千金做夫人，这姻缘在外人看来简直好的不能再好。可是高孝珩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他想逼着阿仁去和他一起做的事，他有没有告诉过他的这位夫人呢？

        至少目前看来高狐狸一个字也没提过，他像瞒骗外人一样瞒骗他的发妻，否则林红英就不会误会。

        那么如此一来，我能不能说破真相呢？如果我把阿仁的事说了出去，会不会给阿仁引来危险？

        想来想去，我觉着，这黑锅……只能我背了！

        于是我认命地咽了一口唾沫，两眼一闭心一横，“我觉得，这事儿不赖我，要赖全赖高孝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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