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网吧

洛雪哀忽然觉得好难过，露露住院养伤这么久以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匀出更多时间关心他，亲人还没顾得上，反而去爱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怎么那么犯贱。

        爱情里受了伤，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回到亲情这里寻求安慰。

        移步靠墙站着，洛雪哀给韩美娟发了信息：“妈，你睡觉了吗？”

        一会儿，韩美娟回复：“躺下正准备睡，你怎么这晚还不睡？”

        洛雪哀匆匆输入文字：我刚下晚自习，这个点也不是很晚，妈我想您和露露了，露露现在恢复得怎么样，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您微信聊会儿天……

        还没等他输完，屏幕上闪出韩美娟的一条回复：“早点睡觉，明天你还要上学呢。妈妈要睡了，晚安。”

        洛雪哀意犹未尽，只好删掉那段未发出的文字，被迫改成：“晚安。”

        他又回来玻璃窗前悄悄瞄着病房里面，黑暗中那抹手机屏幕的亮光还在，映照着韩美娟的脸，她戴着耳机，沉浸在某种欢乐里。

        出了医院，沿着大街走了一阵，这个点只有天桥下面的烧烤麻辣烫小摊还热闹着。

        洛雪哀站着看了看，基本都是他喜欢吃的。

        “来点啥，同学。”老板边说边递过去一个筐，“你自己挑啊。”

        接过筐，洛雪哀又打量了周围的座位，空位还有，只是那一桌桌的坐着的，都是朋友之间喝着啤酒，撸着串儿，相谈甚欢，想着要是一个人坐在那吃还真有点别扭：“老板，可以打包吧。”

        “可以的。”老板晃动着辣椒罐。

        很快挑选好了，洛雪哀把筐递给老板：“就这些。”

        “好勒。”老板数了一下签子，“十块钱。”

        “给。”洛雪哀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币。

        端着纸碗，边走边吃，洛雪哀开始寻找带有“24h”字样的小店，便利店就算了，麦当劳或者网吧倒是可以，找个位置坐坐，再趴着睡一觉，天很快就会亮了。

        “你好，开台电脑。”洛雪哀把身份证和钱递上。

        “包-夜八块。”那网管打着呵欠，在主机上刷完证件还给他，“好了，登录名是身份证号，密码一二三。”

        “谢谢。”洛雪哀收好身份证。

        里面烟雾缭绕，跟发生了小型火灾似的，洛雪哀一直走到最里面，才找到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坐下。

        有几个油光满面四肢发达赤着上身的大哥看了洛雪哀一路，直到他坐下，他们还伸长脖子够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噗笑，那场面颇有山野癞狗嘲讽家养乖兔的意味。

        洛雪哀很不喜欢被这样打量，又缩了缩身体，使大靠椅尽可能地把自己多遮住些，赶紧戴上耳机听歌。

        早上来学校时，正巧遇到百里晴空的车开到门口停下，从主驾门出来绕到副驾给季辰风开门。季辰风小心环顾四周后，凑上去偷亲了他一下，才从车里出来。

        百里晴空笑着，拿书包给他：“晚自习我再来接你。”

        “嗯，晚上见。”季辰风接过书包，又抱了抱他，才春风满面地走进学校。

        这一刻，洛雪哀真希望自己消失。

        百里晴空绕回主驾，转身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洛雪哀，欲言又止。

        洛雪哀装作若无其事，寂静地走着。

        他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这样的沉默代表着某种宣告——他们真的分手了。

        洛雪哀把那封还没看完的信丢进了垃圾桶。

        可笑得很，自己内心居然还幻想他会回来哀求些什么，继续解释还不算明朗的真相，问问自己这两天住哪、过得怎么样，或者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希望他们回到从前。

        就算要分手，也该由自己表态，凭什么是他先。况且这种莫名其妙地被分手，真是太操-蛋了。

        洛雪哀气极了、恨极了，但更多的是后悔，后悔前两天说了那么多废话，怎么就没清晰地飚出“分手”俩字占个先机，何至于今天这么被他这样羞辱。

        晚自习后只好又回到网吧。

        熟悉的吆喝声“包-夜八块”，网管还是睡不醒的样，瞄了洛雪哀一眼，知道是熟客，就不再啰嗦登录名和密码，只有气无力地把身份证往大理石台面上一甩，又急着投胎似地闭眼秒睡。

        昨天角落的位置被人坐了，洛雪哀只好再找别的。

        靠窗的绿植边坐下，开电脑戴耳机，点开音乐，看了会空间，随意浏览了几个网页。

        油头满面四肢发达的那几个赤膊男又打量了洛雪哀一圈，这次倒没噗声笑，而是幸灾乐祸地议论着什么，洛雪哀戴着耳机也听不见。

        进来了一伙五颜六色的，走在最前面的大块头带领他们横着过来，停在离洛雪哀附近。

        一绿毛的跑来洛雪哀这边，啪地重拍了下桌子：“起开，这是你坐的位置吗！”

        洛雪哀当做没听见，继续晃着头听歌，划拉着鼠标。

        绿毛扯下他的耳机，大叫道：“你他妈聋子啊，让你滚开，没听见啊！”

        “没听见。”洛雪哀余光扫了边上的一伙人，挺多人的，他一己之力是打不过的，但他已经不在意自己吃亏不吃亏了，大不了就是身体受罪流点血，至少心里舒坦就行了，反正他早就千疮百孔了，也不怕再多几道伤口。

        “哟，□□东西，还敢还嘴。你挺猖狂啊，哪个道上的，以前没见过。”绿毛朝洛雪哀的椅子踢了几脚，“管你听没听见，叫你滚就滚。”

        洛雪哀倔强道：“凭什么？我花了钱，选的位置，时间又没到。”

        “这个座位是我们老大专属的，不是你们这样的阿猫阿狗可以坐的……”

        绿毛的话还没说完，那大块头直接呼了他两巴掌：“谁教你跟这种小白脸废话的，毛都没长齐。”说完，向后面几人招了个手势，“阿黄，过来。教教他，什么是正确的打招呼方式，顺便也给他们几个复习一遍。”

        “好的，老大。”阿黄从后面过来，瞪着绿毛，“这种情况，只说一句，不听立刻打死。”

        “看着。”阿黄一拳朝着洛雪哀挥了过去。

        洛雪哀早就抓着桌上的烟灰缸，伺机反击逃跑，反手就拿烟灰缸抵挡着飞过来的拳头。

        网管见惯了这样的场景，飞奔跑来，跟大块头委屈巴巴地哈拉道：“铁头哥，这样，你们去外面篮球场上解决，成吗？天亮了老板肯定要骂死我没看好店。”

        铁头管不着别人死活，倒是看了眼墙上的几个监控摄像头，才朝洛雪哀撇了一眼，不耐烦地跟兄弟们说：“带外边去。”

        “我自己会走。”洛雪哀倒是硬气，一副赴死的口吻，避开走过来的几人。

        网吧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跟出来看热闹：“咱们也瞧瞧去，好久没看人打架了。”

        “青浅校草被铁头打成猪头。”

        篮球场，铁头坐在边上略高的石墩上，点上了一支烟：“赶紧动手吧。”

        五颜六色的几个毛得令一起拳打脚踢，洛雪哀也拼劲全力还击，一通乱打中，也打了其中两个的脸，抓破了另一个的皮肤。

        铁头坐在那吐着烟悠哉地道：“狠狠地打，你们都没吃饭哪。”

        突然，球场铁丝网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声。

        “是老大的摩托车。”铁头刚站起身，摩托车已经停在了他脚前边，就是忽然一道弧线闪过，戛然而止的瞬间，感觉再要迈一厘米，他的脚就挨到轮胎废掉了，不由得双腿一紧，“老……老大，你怎么来了？”

        “出来转转，兜兜风，”那人戴着头盔，语气很轻盈，“你们不是说出来上网吗，怎么跑篮球场来了？”

        “抽根烟，老大，”铁头递给他一支烟，笑道：“网吧里没位置了，我们就出来打打球。”

        他接过烟，这才转过脸来看向这边，登时取下头盔，激动地喊着洛雪哀：“小哀，怎么是你？”

        “蓟云，你回来了？”洛雪哀也是一脸兴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

        “鸡哥，这人是你朋友啊？”这下铁头慌了，跟着吼了兄弟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扶他起来。”

        “我来。”蓟云拉起洛雪哀，“很疼吧，我收拾他们。”

        铁头已经在训斥五颜六色了，挨个扯着他们的长毛：“一个个的，不懂事，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

        洛雪哀对蓟云说：“算了，都是自己人，再说他们之前也不认识我，你就别怪他们了。”

        蓟云笑说：“行，都听你的。”

        铁头见状赶紧补充道：“鸡哥，兄弟们是听我瞎命令才动手的，今天这是个误会，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你知道就好，”蓟云走到铁头跟前，面对着大伙，“铁头，他叫洛雪哀，和其他兄弟们都说下，他就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那个朋友。他和我们不同，是读书的斯文人，考大学的那种，大家以后见到他，要文明礼貌，知道吧？”

        铁头带着五颜六色迅速点头：“鸡哥，我们知道了。”转而又一齐问候洛雪哀：“洛哥好。”

        洛雪哀略带尴尬地结巴道：“你们好。”突然间有了一群兄弟的感觉这么妙。

        “我送你回去。”蓟云拍了拍摩托车后座，“现在好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

        “不了，我回网吧包夜，书包还在里面。”

        “怎么跑出来包夜，和家里吵架了？”

        “没有，”洛雪哀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蓟云还是和从前一样善解他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一时无处可去：“那就去我那儿吧，起码能睡个觉。”

        “好。”洛雪哀立即答应了，“你等下我去拿书包。”

        很快洛雪哀退了押金，拿着书包出来了：“走吧。”

        坐上蓟云的摩托车后座，空荡的街道，穿越一个个昏黄的路灯，洛雪哀这些天糟糕的心情终于消散了。

        “你回来怎么都不找我玩，也不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蓟云解释说：“不是快高考了吗，我怕影响你学习，过年回来我就没出去了。”

        “你这说的哪里话，怎么就影响我学习了，你不是别人。”

        “好好好，我错了。”

        “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我嘛，也没干啥，就养养鸡，打打架，跑跑摩托。”

        “养鸡？是手游还是什么别的？”

        蓟云笑道：“不是手游，就是实体养鸡，我无聊鼓捣了个小养鸡场，打算赚点零花钱。”

        洛雪哀这才恍然大悟：“你居然在养鸡，难怪听他们叫你‘鸡哥’，我刚才还以为他们是叫‘蓟哥’叫快了。”

        “最初他们确实叫的‘蓟哥’，后来出去送货遇到的人多了，传来传去，就成‘鸡哥’了，这个称呼也挺好的，显得亲切。”

        到了一栋两层的楼房前面，蓟云停车：“到了，就是这里，这房子以前是我外婆家的，后来没住人，空置了好长时间。”

        “鸡呢？”洛雪哀四处看了看，一进来就问。

        “你也太可爱了吧，鸡当然呆在鸡棚里。”

        “我还以为我们今晚要和鸡睡在一个空间里。”洛雪哀不好意思地道。

        “那当然不会，你呀，说话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带笑点，”蓟云拿了新拖鞋给洛雪哀，“拖鞋，我一直都备着你的，原本是打算高考后再带你过来玩的。”

        “总算是有点良心，原谅你了。”洛雪哀换了鞋子，“我先洗澡，浴室在哪边？”

        “这边，”蓟云走在前面指引，又说，“等下，我去给你拿睡衣。”

        他们又像以前一样躺在一起睡觉，就是洛雪哀实在太困了，脸还没挨到枕头就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还听到蓟云在旁边说：“你怎么困成这样，一下子就睡着了，我还想聊聊天呢。”完了还帮他拉了拉被子。

        洛雪哀好像在哭说：“好累，我连个去处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喜欢我，睡不着。”

        “是不是傻，你还有我呢。”蓟云安慰道，“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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