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55

57春分日其四

        刚刚还在「表」上的妖怪街时，因为不可抗力的生理因素，出现了少年抱着摩可拿在原地等待同行的人的情况。

        “少年你不想去上厕所么，憋着不好喔。”

        黑色的布偶有两条长长的像兔子一样耳的朵，表情也意外的丰富，浅发少年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布偶说话这事了，而且从他怀抱布偶的动作来看，意外的很是熟练，摩可拿被他抱着很是舒适，像是平日里就习惯了抱着什么似的。

        “啊，暂时还不用”

        对于来自摩可拿的关心，少年语气温和的回答道。

        他身体里的水分，因刚刚各种各样的事化作冷汗出掉了很多，这时会想上厕所就奇怪了。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啊，原来如此，这就没办法了呢。”

        正在陷落着的少女，如是叹息着。

        街道的微风吹过她额前的刘海。

        是这样的，在刚刚上完厕所回来后，一个「惊喜」就在等待着她，避无可避。

        当她解决完生理需求从远处走回来后，一眼就看见了那半个身子都陷进墙里的浅发少年，还有摩可拿——像被沼泽淹没一样，少年正满脸惊慌失措的一边往下陷一边看着她。

        是的，即使戴着面具，那惊慌的情绪也十分有存在感，在少年四周飘散着。而他那肉眼可见被吞没了的大腿中部往下已经消失不见，而且越是挣扎越沉落。摩可拿试图跳起来，但反而淹得更深了，而她自己呢，也没被落下，甚至没等接触到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吞没她的双足。

        这陷落的下面，是被开启的单向开口通道。

        通往哪里？

        结合前文，前方都不用想了——

        是「里」啊。

        待彻底落了进去，在「里」安稳落地后，才从少年的口中得到刚刚她去上厕所时少年所遭遇事情的描述——心软的少年扶了一把颤颤巍巍与他擦肩而过差点摔倒的老妇，老妇篮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少年帮她捡了大半，获得了感谢，而后又听老妇对他说:

        「好心的孩子，能否再麻烦「你们」一件事呢？」

        「是？」

        少年的本性究竟温柔在何处，大概便是他心底一点也没有产生任何对老妇向他提出请求的疑虑。

        只听那老妇对他说道:

        「我还有个重要极了的东西，好像掉在远一些的地方去了，老人家行动不是很方便，能否拜托你们帮我找到并递过来呢？」

        若是将对话写作文字，大家估计能轻易就发现措辞之微妙处，但当时对话只是二人间耳和口的交流，夹杂着变化的神情和动作干扰，感官不仅仅只局限于看与听，还有手上温度的触感以及风拂过面的轻盈，以及对方身上几近于无的气味。

        「那物件体积有些小，毕竟也是有点年代的东西了，碎了后不太好收全回来呢。」

        注意力的分散，使得少年并没有过多留意老妇口中字句的微妙之处。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

        “嗯，原来如此。”

        收回两根扒拉开眼睑以便查看其瞳孔深处的「视觉影像残留」，通过这只眼睛实现了不在同一地方，不在同一时间的单方面「交谈」，少女发出思考似乎有了结果的低语。

        对此，她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答应了呀——在这条街道里的话，答应对方的请求的话，是会被视作交易的。”

        而且，因为那老妇口中说的主语「你们」，所以少年和摩可拿和她一个都没落下也一起被卷进来了。

        ——来到了「里」。

        女性伸出手指挠了挠脸上的半张面具。红色的狐嘴像是在龇牙咧嘴一般。

        老妇口中的重要之物，是在「里」，是什么，没有仔细描述，但是，有能力开通往「里」的通道的没几个。

        而少年口中的老妇，若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的话，就麻烦了呢。

        可偏偏就是这种坏事的可能性无限的大。

        现在，要替那名老妇拿到那件「重要的东西」，便是此行的目的，现在的话已然以委托的形式堆到她们身上来了。

        而关于那件东西的形态的描述？位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拿着？或者是放置在怎么样的地方里？是否有容器装着？

        没有必要。

        只要向拥有「百」之假名的年轻少女委托的话，即使是婉转的方式，只要在妖怪街这样特殊场合向其委托并被其接受的话，就可以了。

        通过委托将所愿转化为其目标，无论明确与否，「引力」将会带她前往目的。

        这是厚爱，这是契约，也是诅咒。

        虽然人不能理解其机制，但也有像老妇这样了解并加以利用的存在在。

        “披好羽织喔，可以的话不要那么情绪紧张就更好了，这里的家伙们都比较敏感。”

        也有很多以恐惧为食的存在在。

        “嗯百桑，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少年问道，充分理解了刚刚百桑对这里何为之危险的描述后，他也一同感到某种恐惧了。他自己是穷学生一个，也绝不能麻烦现在所寄宿的家庭因他而背上可怕的债务，所以很快就能理解百桑口中所说的可怕之处，而愈发谨慎小心起来，因此反倒冲淡了他心中对妖怪的另一种恐惧了。

        “倒不必踩地板都踩得这么小心啦，就算踩坏了也很容易修复回去的，不会让你赔的，啊抱歉，你刚刚是问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是不？嗯先往更里头一点的拍卖场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心态调整好快！这是兴奋了吗？这是在开心兴奋吧？像进商体购物的那种兴奋。

        “听说今年有很不错的好东西，我之前都一直忍耐着，这进都进来了就没办法了嘛，就只是看看，看看。”

        不，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没办法的那种无奈样子，反倒透着点顺遂你意了的意思。

        说起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什么来着？

        一番觥筹交错之中，少年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这里待久了，似乎正装和服的衣袖上都避无可避的沾上了酒香和空气里燃着的属于高级线香的味道。

        “差不多拍卖会要开始了，是该移步前往的时候。”

        身边的人小心提醒他道。

        啊，还有拍卖会来着，不过拍卖会结束的话，今天的狗屁差事也就结束了。

        少年搔了搔自己白色的头发，最近有段时间没剪了，头发又长了许多，和他性格别无二致的白毛很是不羁，毕竟可不是女孩子啊，女生连头发都要柔软顺滑的多，像滑溜溜的不容易抓住高级缎子，还是带着香味的那种。

        “今年有很不错的商品，听到风声的大家都来了，所以今年可能比以往要多不少「人」。”

        在不同的场合下，可能是氛围的影响，也可能是对待不同场合下不同的人态度的因素，人们身上的神态，气质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呢，比如说这名盘腿倚着桌边坐着的少年，那浓厚的存在感，与平时的量感差不多，却与平时感觉有所不同。

        更散漫，更傲慢，更冷漠，更倦怠。

        也许跟着装也有点关系呢，还有就是周边人对其那有些微妙的态度，既热忱又恐避。

        说起来今天是春分来着，昨天的群里聊天里她说今天要怎么过节来着？

        漫无边际的思考，现实情况下各种信息碎片偶尔会钻进来。

        拍卖会虽然对参加者没有什么强硬要求，但每届参加拍卖会的家伙各自有各自自己的要求。如果是聪明些的常客，便会清晰意识到一件事，如果非要参加拍卖会不可，那属于己方参加的人还是不要那么多比较好，这样被吞掉或被当做代价抵扣的机率也比较小。

        那是类似活物，胜似魔物的存在。

        “啊，要拍下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别说送入口中的酒了，光是四周有如凝成实质的酒味，就足以让人熏熏然了。

        真热闹啊。

        这厢拉开纸门，居然是水滔波粼之景，一艘巨大的船缓缓驶来在岸边停靠，长长的横板从船伸出搭到岸上，供船上的客人们下来渡岸。

        那边拉开纸门，是阁楼外观的景象，飞鸟飞来，堪堪停下伏翼。天上全是旋转的纸伞，挨个飘下来飘过纸门，飞到那红色的木桥前图案浮动，化作实影一个个落到桥面上，挨个通过那红色的桥往更深处走去，往前一些便是拍卖场的门，已经打开来了。

        披着如月光织作的羽衣的女人排在那头部是个大灯笼的家伙后面，再前面的是系着长长的丹波风格图案的长发女人，再往前蛤蟆模样和穿着和服的老猫的「人」，中间还夹着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人，不一而足。

        鸟展翅飞过。

        嗯？那是什么种类的鸟呢？好像比普通常见的麻雀之类的要大上许多。

        香风阵阵侵袭，卷过桥面，小袖的团花阵阵旋转，流了出来，桥的两边底下原本的漆黑一片，像是漆黑的一条河流横亘在下方，倒映不出灯火，花大量的从桥面倾泻下来，铺在如黑色漆器的河面上。

        这条河，直觉不妙。

        「掉进去的话，会怎么样？」

        「掉进去的话，对某些人来说，也许会更幸福吧。」

        从河面上收回了视线，站在后面的位置的百收回了手，鬓边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左侧的眼睛。

        通过桥的时候意外的顺利，同行人的虽然初见的时候感觉有些冷漠，但一路同行下来意外好说话，基本有问必答。

        虽然此时看起来过桥的「人」很多，但比想象中速度要快上不少，大概是因为其中不少「人」"足不沾地"。飘过去比一步步挪过去可要快多了。

        因为现在目睹的情形过于光怪陆离，简直比京极夏彦笔下的妖怪们还要热闹，远远超脱正常人的认知，又因为这些妖怪表现的过于乖巧沉默，而感到另一种的不可思议。

        这些都让少年不由心跳加速，即使他并不十分明白此时内心那有些复杂奇怪的感受，是恐惧么？是好奇么？还是说其他的。

        更让人难以想象拍卖会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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