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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证据


岑肆顺着岑静昭的竖起的指尖向上看去,只看到房梁上用仿古技法雕刻的饕餮和貔貅纹饰。

        但这一刻,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厚重的屋瓦和千年的传说,看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将渺小的瑞国公府笼罩于内。

        他收回目光,沉声问:“你是说圣上?他为何如此?”

        岑静昭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后突然问:“您应该听说了近来关于圣上的传言了,您觉得圣上会坐视不理吗?”

        传言?

        说起近日盛传的流言,岑肆不禁皱眉。自从沈璞之死传入仕焦,加之越军蠢蠢欲动,百姓之间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说所有祸端都是因为皇帝并非真龙天子。

        皇帝以先帝内侄的身份承袭大统,虽然堂堂正正,但至尊之路从来危机四伏,哪怕先帝是越丰皇帝的亲子,也曾被攻诘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皇帝谦和,没有先帝的铁血手腕,如今刚刚继位,又恰逢乱世,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而要维稳,首先就要控制住掌握着大量权力和财力的世家贵族。

        岑肆沉思半晌,恍然大悟地拍手,“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了!你是要岑家向圣上投诚?”

        岑静昭颔首,父亲一点就通,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或许会是一颗皎皎明珠,但在瑞国公府和祖父巨大的光环之下,他的那点光晕便不够看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压力,他的能力才被局限于此,难以发展。

        公府这棵大树荫蔽子孙,却也将子孙笼罩在阴影之中。

        “不错,战国末期东方六国贵族林立、遍地公子、王权空悬,始皇一统天下才改此乱局。皇帝虽不如始皇所向披靡,也不如先帝杀伐决断,但他也是胸有丘壑的明君。

        “父亲应该庆幸您面对的是皇帝而非先帝,若非先帝早逝,他的手段绝不会和风细雨,更不会给岑家喘息的时间。与其等待皇帝将来得势一一清算,不如趁着他羽翼未丰,先成为他的臂膀。”

        岑肆沉吟片刻,问:“可你如何确定,皇帝会选择岑家?这仕焦城里的显贵,岑家可算不得首屈一指。”

        “岑家自然和始皇时的那些贵族,以及现在的皇室宗亲相比,但皇帝继位已遭世人构陷议论,现在正需要宗室的鼎力支持,必然不会拿他们开刀。而得益于祖先积累下的好名声,在官爵之中,岑家有百姓的爱戴,也有朝堂的根基,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天下表率。”

        岑静昭娓娓道来,岑肆不自觉跟着点头,完全忘记了平日里维持的父亲的尊威。岑静昭也说得起劲儿,父女二人从未有如此一拍即合的时刻。

        “若此时岑家做出表率削去爵位,朝廷能减少支出供奉,皇帝能用岑家的土地在百姓心中博一个贤名,父亲也能趁机和皇帝交涉,以爵位换官位。如此,岑家在朝中依然举足轻重,也能讨得皇帝欢心。或许,父亲也可以抱着公府的爵位,等待有一日和他一起灰飞烟灭。”

        岑肆久久无言,良久,岑静昭福礼,“父亲不介意我在府上转转吧?”

        岑肆还在思索岑静昭的建议,骤然听到她的话,反应了片刻才尴尬地“哼”了一声,“随便你!”

        岑静昭转身便要离去,却听岑肆突然问:“其实……你还有别的办法对吧?”

        岑静昭回过头,岑肆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其实你有别的办法可以挽救公府,只是你不愿,你心里还是怨恨我们,对吗?”

        岑静昭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汇聚在喉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国公爷懂我的谋略,父亲却不懂我的心。”

        岑静昭留这句话,便带着雪婵离开了书房,她并没有四处闲逛,而是径直去了桂怡院。

        ———

        桂怡院的院门紧闭,岑静昭尚在疑惑,雪婵已经上前敲门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小厮懒洋洋地打开院门,还以为是哪院的下人来传话,一脸不加掩饰的不耐烦,谁知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三娘子。

        他立刻跪地告罪:“小人见过三娘子!怠慢了三娘子,请三娘子恕罪!”

        岑静昭淡声道:“我不是三娘子了,可以唤我岑娘子,或岑大人。”

        “是!”小厮还算机灵,立刻挑了个更凸显身份的,“小人见过岑大人!”

        雪婵最厌恶谄媚之人,冷脸问:“这是怎么回事?青天白日为何闭门?”

        小厮不认识雪婵,但见她陪在岑静昭身边,且似乎十分得脸,他便“爱屋及乌”,笑着回答:“这位姐姐,是这样的……”

        岑静昭和雪婵忍着小厮的逢迎,一边进了院,一边听小厮说起桂怡院的近况。

        王姨娘在时,国公爷几乎日日留宿于此,大小赏赐从未间断,王姨娘不仅会讨国公爷的欢心,更会收买下人的心。她在世时,桂怡院里人人油水充足,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到这里当差。

        但自从王姨娘过世,哪怕如今四娘子已从庶女变成了嫡女,这里也再无人问津了。

        而且,四娘子的未婚夫卓远侯府世子骤然离世,如今都在说她不祥,先是生母惨死,后遇婚变,现在未婚夫婿又克死异乡。

        别说府外再无人宴请,就连老夫人都免了她的请安,眼不见为净。

        此外,公府近来因二老爷而被构陷同敌,全府上下人人自危,更有人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四娘子不祥,拖累了全家。

        于是,府里几乎无人再来桂怡院,只有老夫人或国公爷会偶尔派下人来传话——或是免了请安,或是叮嘱不要出门,总之都是传些无用且惹人恼火的话。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内院,小厮想在岑静昭面前卖个好,亲自带她去见四娘子,但岑静昭停在了通往内院的小径。

        “你按照规矩通传,我就在此等候。”她顿了顿,声音淡漠却有力,“无论何时,都不能乱了规矩。”

        小厮登时吓的一个趔趄,不敢再打自己的小算盘,点头哈腰地跑去办正事了,那姿态活像一个初学弓箭的人,把箭留在了手里,弓却射了出去。

        <div  class="contentadv">        那小厮还算是个能办事的,不多时便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婢女,正是岑静如身边的大丫鬟典眉。

        典眉俯身行礼,“三娘子,请随奴婢来,娘子已在内院等候。”

        岑静昭颔首,跟着走进了桂怡院的内院。

        雪婵从未来过这里,饶是她再训练有素,也不禁四下乱瞟,因为这里实在不像一个姨娘该住的地方。

        桂怡院虽然只是一个跨院,可这院中,尤其是内院,却称得上是金碧辉煌,处处奢靡华丽,单是庭中立着的一人高的青铜仙鹤,就已是万金难求的珍品了,而这只是院中最寻常的装饰。

        据雪婵的了解,国公爷虽算不得节俭,但也不是荒淫无度之人,可他却如此纵容王姨娘,绝不仅仅因为王姨娘的好颜色,如此手段的人却陡然惨死,也难怪娘子会心存疑虑。

        典眉推开正房的门,岑静昭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体扑面而来,她停了片刻才抬脚走了进去。

        典眉也跟着抬脚迈进门槛,却被雪婵长臂一横拦住了。

        “娘子许久不见四娘子,姐妹之间有些体己话不足为外人道,这里有我伺候便够了,这位妹妹下去歇着吧!”

        和外院的小厮一样,典眉不敢轻易得罪三娘子的人,纵然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好听命离去。

        但在雪婵进门前的余光里,典眉却并未走远,而是站到了廊下靠近窗子的地方。

        岑静昭一进门就发现了热源,正是一大盆烧得赤红的炭火,而岑静如正穿着厚厚的衣裳跪坐在炭火旁的软席之上。

        “这才十月,怎么已经用上炭了?”话音未落,她坐到了席子的另一端,稍稍远离了炭火。

        如此她便离岑静如更近了,她这才注意到,即便室内温暖如盛夏,岑静如的脸色依旧透着灰白。

        她不禁皱眉,“你生病了?”

        “三姐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我被说不祥,人人都恨不得离我百丈远,父亲不想多生事端,命我不得随意出入,病了也没人敢给我请大夫。”

        她看着岑静昭苦笑,“三姐姐,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了,从前那些年,你被人称为恶女,想来便是如我今日一般的滋味吧?”

        雪婵站在一旁心有戚戚焉,谁知岑静昭却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与你从来都不一样。你出身公府,父亲宠你,姨娘疼你,老夫人从未苛待你,女红礼仪、诗文字画,样样都替你请了名师,可你从不思进取,只把心思用在与人攀比之上。”

        雪婵见岑静如面色肉眼可见的更白了,便悄悄拉了拉岑静昭的衣角,生怕这位娇弱的四娘子会一蹶不振,直接晕死过去,可岑静昭却越说越起劲儿。

        “你害怕别人说你的生母只是乡间村妇,因此把自己打扮得高贵无比,可寒门与高门之间的区别,不是多穿几件罗缎,多戴几件钗环,是有机会学到更多本事,知晓更多道理,可你全都浪费了。你把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的生母为此丧命,现在连公府也可能因此覆灭,而你直到现在还在自怨自艾!”

        这些话似乎憋在岑静昭心里很久了,与其她是在责备岑静如,不如她是在穿越时空,告诫从前的自己。

        雪婵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许多年前,小小的岑静昭就是用尚且稚嫩的声音这样一遍遍告诫自己,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岑静昭。

        “公府没了,我依旧是受朝廷供奉的县主,是可以上朝的官员。你呢?你在意的吃穿用度都是别人给的,别人不给你,你便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赚来的才是自己的。你的前十几年,都是你的生母为你谋划,难道你的后半生,也要求别人为你筹谋吗?”

        百感交集之下,岑静昭蹙眉长叹,半晌才平复了心绪和语气,“你不小了,也该学会为自己而活了。”

        岑静如呆愣愣看着岑静昭,她的眼中明明已经满含泪水,但这一次她却没有放任自己像从前一样,用哭来博取同情,换取自己想要的。

        她突然从跪坐变成了郑重的下跪,“三姐姐,求你教我!”

        说着,她便要俯身磕头,岑静昭立刻给了雪婵一个眼神,雪婵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岑静如的肩膀。

        雪婵轻声劝诫:“四娘子,姐妹之间行此大礼,传出去对您和娘子都没有益处。”

        是啊!若此事传出去,别人不是攻击岑静昭欺侮妹妹,就是嘲讽岑静如没有贵女风范,别说如今岑家正在风口浪尖,就算是在风平浪静之时,岑静昭也不会允许此时发生。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你凡事留心。”说着,岑静昭瞥了一眼窗外,意有所指,“对任何人都是。”

        岑静如的目光随之望去,果然看见了窗口处隐约映出一个人影,她有些不可置信,但在思绪纷乱间,她本能地补充了岑静昭未说完的话。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岑静如低声呢喃,突然如梦初醒,“三姐姐是叫我慎独,对吗?我也会像三姐姐一样,效仿君子慎独!”

        岑静昭不习惯这样坦率的岑静如,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心中感叹岑静如还不算笨,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但想着想着,她又无奈自嘲,岑静如还是误会了她,她慎独的本意可不是为了做品性高洁的君子。

        长姐有母亲的疼惜,二姐有祖母的偏爱,四妹妹有姨娘的筹谋,而她的倚仗只有自己,若她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唯有慎独,才能自保。

        岑静如不知岑静昭在笑什么,局促地跪坐在她面前,小声问:“三姐姐,沈璞的事是你做的,对吗?无论是不是,我都谢谢你……”

        岑静昭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想谢我,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的答案不仅会影响到公府的未来,更可能决定卓远侯府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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