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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动摇


内官们身负重任,并未在济州逗留,第二日便启程离开,但岑静昭却依旧不肯服药,直到大长公主的眼线传回一行人已经离开南疆地界的消息,她才重新开始服用丛太医和古大夫研制的方子。

        雪婵为她端来熬好的汤药,叹息道:“娘子太过谨小慎微了,丛太医说了,您停了这么久的药,恐怕这药效要大打折扣了。”

        岑静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朝兢夕惕,居安虑危,谨慎一些总没有错。”她看了一眼在外间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盒,意有所指,“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都不能松懈。”

        岑静昭被封为县主的诏书已经传遍项国,各地的王公贵族纷纷示好,贺礼成箱成车地往大长公主府送。如今外间的这些,只是今日送来还未来得及登记造册的,她的库房已经快要堆满了。

        雪婵顺着岑静昭的眼神看过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娘子,奴婢省的了,今后一定加倍小心。”

        见雪婵立刻心领神会,岑静昭眸中的郁色总算消散开来。

        雪婵是外祖母的人,早已习惯了外祖母的庇护,她已经发现,自从回了济州,雪婵便不如在宫中谨慎了,或许是就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而让人不自觉懈怠起来。

        这种苗头十分不妙,自古祸起萧墙,食物腐败、房梁坍塌,都是从内里开始的。

        所幸雪婵是聪明人,无需她多说便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眼下她是项国最扎眼的新贵,总会刺痛一些人的双目。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瑞国公府到了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这绝不是岑家平日的行事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和岑静昭一样谨慎的还有徐十五。

        或许是因为年岁渐长成熟了,也或许是因为在岑静昭身边耳濡目染,徐十五自从做了大将军,行事愈发沉稳老练了。

        与岑静昭不谋而合,他也是挨到内官离开南疆才敢来见她一面。

        这日巡营后,不当值的校尉们相约吃酒,本想拉着徐十五一起,徐十五却扔下他们跑回了城。

        原本他打算明日向大长公主递拜帖的,但听说内官已经走远,他的心里顿时草长莺飞,一刻也待不住了。

        赶回城中时,天已经黑透,他安置好小黑之后便熟门熟路地溜进了大长公主府。

        他兴冲冲地到了岑静昭的院中,却发现岑静昭不在。

        他有些奇怪,自从岑静昭病后,几乎日日都在自己院中,大长公主为了让她好好休养,甚至免了她的请安,还特意在院中修了间厨房,以免她用膳还要劳累走动。

        所以,她为何入了夜还要出去?

        徐十五正在屋脊上冥思苦想,只听院中的妈妈朗声训斥打瞌睡偷懒的小丫鬟。

        “娘子不在就开始躲懒!快去烧水!娘子去了殿下院中多时,应该快回来了,娘子回来便要沐浴,还不马上动起来!”

        徐十五心下了然,原来是去了大长公主那里。他换了个姿势半躺在屋顶,等着岑静昭回来。但他是个闲不住的,尤其是今日他心中有事。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仔细擦拭,正是此前他作为聘礼交给岑肆的那枚属于楚谦将军的玉佩。

        上次他来寻她,就是想亲手将玉佩交给她,只可惜被她三言两语赶走了,他人都到了府外才想起来玉佩还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一定要亲手为她戴上。

        这枚玉佩是楚谦将军的遗物,乌黑的圆盘墨玉上雕刻着威风凛凛的虎首,他担心她不喜欢这种男子的制式,还特意重新买了一条粉白相间的流苏换了上去,掌柜的说这是少女最喜欢的样式。

        一阵风吹过,徐十五不禁打了个寒噤。虽然已是盛夏,但前几日刚下过大雨,温度骤热降了许多,尤其是到了夜里,起风后更加凉爽。

        他想了想,起身去往大长公主的院子。

        好在今日他走得急,在营中训练抵挡风沙的披风还穿在身上,他去迎岑静昭回来,披风也能为她挡挡风。他记得丛太医说过,她不宜见风。

        大长公主府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守卫,但他毕竟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真将士,避开这些眼线并不是难事。

        依照记忆,他很快摸到了大长公主的院落。

        他本想厚着脸皮敲门,向她老人家请罪,虽然他早就察觉了大长公主对他私下进出大长公主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擅入岑静昭的院子和擅入大长公主的院子是两码事。

        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然而,他刚靠近门窗紧闭的正房,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外祖母,请收手吧!昭儿无需这样的复仇。”

        因着赫连岁逼迫岑静昭服用阿芙蓉,大长公主愤然下了死令,命私兵嘉南卫诛杀赫连氏。

        岑静昭刚回来的时候病弱,并不知晓此事,直到最近她才察觉出端倪,而知道宫里的人离开南疆,她才将此事摊开。

        大长公主不以为意,“你不用替他们惋惜,他们做嘉南卫的那日,便已经从这世间抹去了痕迹,向死而战是他们的宿命。”

        徐十五震惊不已,他知道大长公主一定有自己的势力,却没有想过她竟有一支私兵。

        不知这些私兵有多少人?藏在何处?

        他奉命戍守南疆,虽然他相信大长公主不至于做出为祸一方的事,但这些人到底是不安定的因素,因此他及时收手,躲了起来,继续听着房中祖孙二人的对话。

        “可是这些人不该白白赴死,赫连家的人命,昭儿自有自己的方式来取。”岑静昭顿了顿才继续道:“就算是要死,嘉南卫也该死得其所。”

        室内沉默良久,久到徐十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不到声音了,大长公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如你所言,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说来听听。”

        “昭儿希望外祖母下令,命嘉南卫暗中毁掉越国所有的堤坝。”

        大长公主沉吟片刻,“你是想人为地制造一场水患?”

        “不错。”

        祖孙两人的声音渐渐飘远,很快徐十五就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大长公主府。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岑静昭会想出这么毒辣的计谋。

        如今南方正值雨季,这时毁掉堤坝,不仅会造成水患,而且此时庄稼刚刚栽好,一旦被淹,不知有多少农户会走投无路。

        虽然岑静昭时常说自己并非善类,但他始终相信她只是迫不得已,就算她使背信之计巧取晋国,他也相信她只是为了在赫连岁手中活下来,而不得已为之。

        可是她现在安然在大长公主府里,如果她说她想要赫连岁的首级,他会义不容辞地为她取来,可她今日之计,牺牲的却是寻常百姓的生计。

        和高高在上的贵族不同,徐十五知道百姓的苦楚。

        他曾是南疆寻常的农户,知道百姓靠天吃饭有多不容易,不仅要防备旱涝之灾,还要饱受朝廷的层层盘剥,最后一家人能糊口已是万幸。

        因此,即便他再恨越人,也只是在战场上与其厮杀,就算当初拿下笠城,他也没有起过丁点屠城的心思。

        他要杀尽的是赫连氏,以及赫连氏的犬牙,而不是百姓。

        明明在三年前,岑静昭亲眼见过南疆百姓因水患而流离失所,那时她是何等痛惜,他都看在眼里,到如今,她却要人为地在越国制造一场水患。

        他该怪她狠心恶毒吗?他不能。

        他亲眼见到她是如何被阿芙蓉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她完全有权利去恨越人。

        况且,项越两国本就是宿敌,立场不同、兵不厌诈,此事如果被朝臣知晓,她非但不会被责罚,说不定还会收到封赏。毕竟两虎相争,从来不需要考虑虫蚁的感受。

        可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这样不对,如此滥杀,和赫连氏又有什么区别?

        夜深人静,城门紧闭,他没有让守城的士兵开门放行,而是自己在城中漫无目的地牵着小黑一条街一条街地走着。

        他偶尔听到孩子的哭闹,偶尔听到夫妻间的嬉笑,偶尔听到老汉的鼾声,介葵城陷入宁静安逸的梦乡。

        这样的祥和是无数将士的血肉换来的,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明月高悬,徐十五走累了,人也冷静下来了,这才迟钝地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痛感。

        他抬手一看,不知何时,他握着玉佩的手已经被自己抠出了鲜血,红色的血浸在墨色的玉上,看不出刺目的颜色,徐十五用袖子擦干净玉佩,只是流苏上的血却无法擦去。

        他自嘲一笑,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将玉佩送出去,他将流苏拆下来扔掉,又将玉佩小心收好。

        看来,只能等下一次再送了……

        与此同时,他陡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既然他还是想将这枚玉佩交给岑静昭,就证明自己还是相信她的。

        她吃了那么多苦,他不应该以卑劣的心思猜忌她,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他说过要相信她、支持她,便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更不能背弃她!

        想通了这些,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大长公主府,许久没有见她,他攒了许多话想同她讲。

        可是刚掉头走了几步,小黑不耐烦地哼了两声,他这才想起,如今已是深夜,她应该已经休息了,他只能停下脚步,随便寻了间客栈歇脚,等着明日一早再去见她。

        ———

        翌日,不等岑静昭用完早膳,前院的小厮便急急跑来报信,说徐将军正在前厅等着求见娘子。

        岑静昭一阵脸红,这人倒是知道走正门了,但这样急吼吼地一早到别人家拜访,岂非更加让人笑话?

        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此刻更是吃不下了,便放下了筷子。

        雪婵一边命人为岑静昭热汤药,一边服侍她更衣。只是她刚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彩色的八破间裙,却被岑静昭制止了。

        “换件男装,出行方便些。”

        雪婵听话挑了件青色男装为岑静昭换上,却在穿好后连连摇头。

        “娘子太瘦了,穿上男装简直像是纸片,而且男装不好戴幕篱……”说着说着,她突然住口,眼睛张大了几分,“娘子故意的?”

        岑静昭不置可否,动身去了前院。

        徐十五正在牛饮花茶,一见到岑静昭,立刻便愣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岑静昭着男装,但以往只觉得她的男装扮相像是贵人家的脾气不善的小公子,现下岑静昭长高了,又因病痛折磨,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此刻若是给她一柄拂尘,活脱脱就是一个三清道士。

        一瞬的惊喜过后,徐十五又开始心疼她,他本想带她出去走走的,但看她这副样子,生怕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怎么穿了男装?”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心疼地抚上她消瘦的脸庞。

        雪婵极有眼色,扶岑静昭坐下,徐十五也跟着坐下。

        “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徐十五看了眼天色,后知后觉地开始懊恼,这么早来拜访,的确是有些失礼,但好在他脸皮厚,笑笑便不以为意了。

        “今日军中无事,天气也好,便想带你出去走走。不过看你还有些虚弱,不如还是在府里好好休养,我见你无事便放心了。”

        “我倒是想出去转转,今日难得有胃口,不知徐将军可否屈尊陪我去吃花饼?”

        徐十五的嘴立刻笑到了耳根,他还记得,他送她来到介葵城的那日,他们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胖胖的老板娘卖的花饼。

        原来她都记得!

        岑静昭自然记得,不过她选择那里的原因,除了过往的回忆,更重要的是,那里距离大长公主府够远,足够百姓们看到她是如何虚弱了。

        徐十五既然将晋国之功安在她身上,她自然不会辜负他的美意。她不是圣人,她做了好事是要被人记住的。

        这些都是她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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