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唱歌

白清韶的皮肤很白。

        当她脸红的时候，红晕透过她瓷白的肌肤一点点晕染出来，像是枝头新熟的桃子，粉嫩莹白，看起来极为鲜嫩可口。

        房间里极为安静，几近落针可闻。

        温玟看着白清韶通红的耳根，忽然就觉得有些口渴，喉咙动了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仍然没有消散，温玟回过神之后就想明白发生什么。

        她这些年为了治腿试验了不少药物，已经生成了抗药性，估计白清韶只能用物理的方式帮她降温。

        但大概是生病了人也变得娇气的原因，内心告诫着自己平常心对待，温玟还是止不住脸颊的热意。

        心中又羞又恼，然而这一次温玟甚至都没办法怨怪白清韶——因为是温玟自己先开始脸红的。

        温玟深吸了一口气。

        她咬唇别过了脸，试图扣上衣服扣子，却没想到刚伸出手就被白清韶按住——

        白清韶按住温玟的手便立即松开，别开眼，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哑:“刚刚才擦完酒精，要过几分钟等挥发——”

        直到温玟松开手，白清韶才缩回了手。

        听着一旁传来的白清韶窸窸窣窣收拾水盆的声音，温玟抿起了唇。

        理智上知道白清韶出去之后这尴尬的一切都会过去，两人仍然可以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然而或许是因为生病使人变得脆弱，温玟此时莫名的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我有点饿，你能不能帮我熬一碗粥？”

        温玟咳嗽了两声，没话找话，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发出这种像是撒娇一样软绵绵的声音……

        “锅里已经给你温了瘦肉粥。”

        白清韶身体一颤，听着温玟的声音感觉身体一下子酥了半边，总觉得温玟似乎是在对她撒娇，但仔细一想白清韶又觉得这是一种错觉，她又不敢抬头看温玟的模样，只能低着头回答。

        她是按照照料白佳怡的经验来照料温玟的：白佳怡小朋友一生病就喜欢喝瘦肉粥，白清韶便鬼使神差熬了粥，也没想到温玟会真的提出这个要求来。

        而按照惯例，白佳怡小朋友往往会抱着白清韶撒娇：白佳怡小朋友成天见在外面跑，受不了生病了只能呆在床上的日子，总想着让白清韶带她出去透气。

        白清韶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温玟一眼。

        温玟背过了身，从白清韶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段弧度极为优美的脊背。

        温玟实在是太瘦了，显得后背的蝴蝶骨极为突出。

        而温玟的头微微抬起，似乎正在望着窗外——

        温玟估计也想出门吧？

        白清韶这一刹那感觉自己又出现了错觉：她总觉得温玟此时这模样和白佳怡在病床上卖可怜的模样有几分相像。

        有的时候，其实温玟真的好像一个孩子……

        但温玟已经这么大了，白清韶根本不可能像抱着白佳怡一样抱她出去？更何况温玟还那么著名，即便是闭塞如同花溪村的村民也知道她的名字和样貌……

        白清韶咬紧下唇。

        她想起了一样东西：在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里，为了方便照顾母亲，白清韶帮母亲买了轮椅。

        母亲去世之后，为免睹物思人，白清韶将轮椅收起放进了仓库。

        这些年来，白清韶一直避免进仓库：病亡的母亲是白清韶童年的港湾，一想起母亲白清韶仍旧会觉得无比难过——但如今的白清韶不允许自己软弱，毕竟现在的白清韶也是外婆和白佳怡的港湾。

        但记忆逐渐泛黄，人还要继续往前。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心，即便是光鲜亮丽完美如同温玟，也仍然有许多事情不尽人意……

        白清韶回顾着往事，又看了温玟一眼，下定了决心。

        她收拾东西站起来，体贴地关紧门出了门。

        她却并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背对着她的温玟转过了身，又羞又恼地望向了她出门的背影。

        温玟有些生气。

        她背对着白清韶，只是因为还没想好说什么话让白清韶留下来，却没想到白清韶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真是个不懂体贴的女人！连关切的话都不知道说几句……

        温玟心里又气又委屈，感觉眼泪都快被气了出来：暗中决定等白清韶一家人搬进自家旁边的别墅之后一定要把最差的那件房间留给白清韶——那间房虽然采光好，视野也开阔，空间也很大，但正和温玟的房间相对，到时候温玟决定拉开窗帘三不五时就和白清韶打招呼，看她会不会烦……

        但温玟并没有生气多久。

        她愤愤地扣好衣服扣子，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白佳怡小朋友熟悉的童声在门外响起：“温玟阿姨，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温玟回答了‘可以’，白佳怡小朋友才推开房门，端着一个托盘进了门。

        “这是妈、姐姐给你熬着的粥，我一直守着往粥里加水不让粥干了……”

        白佳怡小朋友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一边邀功，一边熟练地开始给温玟喂粥：“温玟阿姨，你尝尝，可好吃啦！”

        心中想着才不喝那个女人假惺惺熬的粥，然而白佳怡小朋友一勺子粥已经伸到了嘴边，温玟只能‘勉强’张开口——

        除了之前闹了乌龙的胡萝卜汁牛奶，白佳怡小朋友说‘好吃’的东西从来没让温玟失望过，这肉粥仍旧十分好吃。

        “好吃吧？”白佳怡小朋友端详着温玟的神情，得意地翘起了小下巴，又给温玟舀了一勺粥——

        “我本来想要偷偷溜进来给你个惊喜的，但姐姐脸红红的端着一盆水从你房间出来，一定要我进门前先敲门……”

        “温玟阿姨，姐姐为什么端着一盆水进你的房间？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敲门？她是又在给你洗澡澡吗？”

        听着白佳怡小朋友的童言童语，温玟一噎，差点被口中的粥呛到，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白佳怡这个问题，只能低着头努力装出专心致志喝粥的模样。

        幸好，白佳怡没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她又给温玟舀了一勺粥，随即小大人一样偏着头叹了口气，偷瞄着温玟的神情：“哎，我刚刚看到姐姐进仓库了。”

        “温玟阿姨，你说我等会该怎么安慰姐姐……”

        进仓库有什么特别的吗？

        温玟咽下口中的粥，忍不住抬头望了白佳怡一眼。

        白佳怡小朋友双手捧着脸颊，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甚至忘了给温玟喂粥——

        “你不知道，仓库里放了很多外婆的东西。”

        “姐姐十八岁的时候外婆就去了天上，每当她想念外婆就会去仓库，每次从仓库出来，她的眼睛都会哭得肿起来……”

        温玟一愣，没想到仓库里居然藏着这样的故事。

        但温玟转瞬就抿起了唇：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人的方法，在温玟所有艰难绝望的时刻，她都是倚靠着自己，慢慢的，一点点苦熬，然后守得云开——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的妈、姐姐……”而在另一方面，白佳怡的这番话，其实更进一步证明了温玟心中的关于白佳怡是白清韶的孩子的猜测。

        但鬼使神差的，想到让这家人搬到自家旁边的计划，温玟抿起唇，又补了一句：“但以后说不定我会知道怎么安慰她……”

        “——其实，其实温玟阿姨现在也能帮我安慰姐姐的……”

        白佳怡小朋友轻声开口，放下撑住两腮的手，扯住衣角，眨巴着眼望着温玟，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

        温玟挑起了眉——

        原来白佳怡小朋友是有备而来啊！

        但是白佳怡这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并不惹人讨厌，反而看起来显得无比可爱。

        更何况，白佳怡小朋友做这一切还是为了白清韶……

        心中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温玟却是努力按下嘴角的笑容，佯装平静地询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白佳怡小朋友眼前一亮，立马爬上了温玟的床，凑到温玟耳边——

        纵然已经做好了抽离往事的准备，然而看着仓库里的物事，想着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却早早离世的母亲，白清韶的心情还是变得有些低落。

        她不想让外婆和白佳怡看出她的难过：毕竟这个家的人口这么少，一个人难过伤心，情绪难免会传达到每个人身上。

        白清韶借口清洗轮椅，去了村里的公用水井，她仔仔细细地将轮椅清洗干净，觉得自己的情绪修整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推着轮椅慢慢走回了家……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夕阳到了山的那一边，天边一线绚烂的晚霞。

        夕阳将白清韶的影子拖得很长，时不时有山风吹来，白清韶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得极为宁静。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白清韶回家的时候。

        院子里的几株月季花开了，粉的花绿的叶，簇成一团，带着一种蓬勃的美。

        白清韶想到屋子里的温玟，鬼使神差地伸手摘了枝头最艳的月季，小心地剃干净藤蔓上的刺，插在轮椅的椅座上，走向了温玟的房间。

        她走到温玟房间门口，莫名的就有些紧张，看着轮椅上的月季，忽然间就有些纠结：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将花朵藏起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就从里打开。

        白佳怡小朋友探出头来，龇着一口小细牙，笑得无比灿烂——

        “哇！这是给温玟阿姨的礼物吗？”看到白清韶手中的轮椅，白佳怡惊叹出声。

        白清韶硬着头皮，将轮椅推进了房间里。

        “快看温玟阿姨！”白佳怡兴奋地大声喊。

        看清楚房间里温玟的模样，白清韶愣在了原地——

        白清韶已经习惯这几天温玟素面朝天的模样，然而此时的温玟却化了妆：她眼睛下打了一点点蓝色的眼影，眼尾贴了细碎的花朵，红唇如樱，身上穿着白清韶的吊带裙，露出纤细的胳膊和形状极为优美的锁骨……

        这是……温玟刚出道时候的装扮！

        比之以前的清纯，此时的温玟更带上了一种明艳的美，像是一朵经历岁月洗礼、全然绽放的稀世玫瑰。

        温玟似乎唱起了歌。

        她的歌没有歌词，仅仅是一段陌生的调子，却出乎意料地好听，让白清韶想起了年少时期所有最美好的事情：

        热闹的教室、慈祥的母亲、畅快的舞蹈，踩着铃声走过的带着星光的路…

        那些年少时珍贵而美好的回忆一点点翻涌着出现在脑海里，白清韶忍不住红了眼眶……

        温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下白佳怡的要求。

        大概是那句“其实姐姐她很喜欢你，她高中的日记本上都贴了你的贴纸”触动了温玟，总之鬼使神差的，温玟就答应了白佳怡的请求：换上了年少时候的装扮，并为白清韶唱一首歌。

        然而化好妆之后白清韶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是幼稚透了，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白佳怡，对上小朋友期待的眼，温玟也不好反悔。

        但当看到白清韶眼眸里的惊艳之后，所有的尴尬不适在这一刹彻底褪去。

        温玟看到了白清韶推着的轮椅，还有轮椅上放着的那一朵月季。

        心情莫名的便变得很好，温玟忍不住弯起唇拿起那朵花别在发上，轻轻唱起了歌——

        她临时变了原来定好的曲子，哼出了一段陌生的旋律。

        这段旋律极为陌生，温玟有那么一刹甚至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声音。

        但温玟很喜欢这段旋律，因为她在中间融合了自己此时的心绪：想要把世上所有的阳光与欢乐都送给眼前的姑娘，让她一生顺遂，再无烦忧。

        温玟却没想到，白清韶会红了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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