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识破

“你再说一遍？”

        听完助理的话，温玟沉默了一瞬。

        她原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会觉得失落的。然而事实上，温玟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心中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喜悦。

        助理明显误会了温玟沉默的意思，以为温玟是因为希望落空而觉得难受，匆匆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之后又赶忙接着安慰：“温玟姐，你不要太着急，我会雇人加入当地村民的队伍，争取把进来的路尽早挖通……”

        电话那端的温玟却又沉默了一会。

        助理有些提心吊胆，以为说错了什么话，正想要想办法描补，温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我知道了。”

        “你也注意安全，我在这边挺好的，你不必太着急，有事保持联系。”

        温玟挂断了电话。

        助理听着温玟的话，却是差点红了眼眶：瘫痪以前的温玟纵然性子冷了点，却是个极为细致体贴的人。

        助理其实知道自己能力不行，之所以如今还能成为温玟的助理，倚仗的是陪同温玟一路走来的情谊，这些年她无比心疼温玟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努力地帮温玟找各种各样的医院，眼睁睁看着温玟越来越封闭却又无计可施……

        这些年来温玟说话越来越少，助理也越来越担心，害怕有一天温玟会想不开，选择彻底沉寂。

        就算没有这么多年的情谊，眼睁睁看着世上最明艳的花朵逐渐枯萎，对助理来说也是一件极为难过的事情。

        助理也没想到温玟会又一次开口关心她。

        又想起之前电话里温玟说的会发新专辑的事情，助理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温玟已经开始逐渐重新振作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倒温玟！

        助理却不知道，当温玟说让她“再说一遍”的时候开了外音，于是温玟那些不好意思开口的话都由助理说了出来。

        听完助手的话，看着低垂着眼的温玟，白清韶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花溪村在大山深处，进来确实要经过弯弯绕绕很多山。

        这些年来，镇子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村子里大部分只剩下老弱，疏通道路要花少则几天，多则半月的时间。

        明明知道这是客观环境导致的后果，白清韶心中却有些莫名的闷滞——

        私心里白清韶其实不怎么愿意让温玟再待在家里。

        或许是因为温玟名气太大，而自己这个家看似安稳却经不起风波的原因，白清韶隐隐有种预感：温玟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变故。

        如今的日子是白清韶努力了几年才拥有的理想的生活，白清韶只想守着外婆和白佳怡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报答自己的小山村，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了这个家庭难得的宁静。

        温玟其实也算得上是这场大雨的受害者，白清韶自然不会在温玟面前将自己的心绪表露出来。

        更何况，在听到外音电话之后白佳怡小朋友也醒了过来，小姑娘瞬间瞪大了眼，跳到床上激动地搂住了温玟的脖子，在温玟脸上亲了好几口——

        “啊啊啊！太好啦！温玟阿姨你又能陪我几天啦！”

        “我太奶奶说想要和你一起拍张合照，你能在和她拍完之后再和我一起拍吗？”

        ——白清韶酝酿了好久都没开口的要求经由白佳怡的口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

        “可以。”

        而温玟也答应得爽快，甚至偏了偏头，更方便地让白佳怡也钻进了被子里。

        大概是温玟生得实在太美的原因，温玟的面容天生带着几分冷清，让人不敢接近，或许温玟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她看着白佳怡的时候，她的眼神会不自觉放软，于是整个人褪去了那些锋利的棱角，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

        难怪白佳怡这么喜欢温玟……

        被温玟这样看着，没几个人能顶得住，更何况白佳怡本来就是个小颜控。

        看着钻进了被子的白佳怡，白清韶心中叹了口气，彻底妥协——

        “温小姐，你放心在这里住下，这几天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

        温玟看似看着白佳怡，余光里却一直留意着白清韶的动静，之前白清韶惹得她心烦意乱，温玟心中忍不住羞恼；此时白清韶变得客套，温玟心中却莫名也觉得不自在……

        “那就劳烦你了。”

        温玟抿起唇，感觉自己这几天好像越来越奇怪了，面上却同样表现得极为客套。

        白清韶并没有注意到温玟的情绪，话说出口之后她便不再纠结这件事，致力于将缩进了温玟被子里的白佳怡小朋友扯出来，然而白佳怡抱着温玟怎么也不肯松，大声嚷嚷：“我要和温玟阿姨一起睡……”

        白清韶扯着白佳怡，白佳怡的小胳膊却死死地抱着温玟，白清韶不敢用力怕伤了小朋友，又不敢掀开被子怕再次冒犯温玟，只能苦口婆心地跟白佳怡讲道理——

        ——但白佳怡小朋友这一次极为固执，搂着温玟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松开。

        温玟原本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的，然而看着此时白清韶略显束手无策的模样，温玟心中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恶劣，朝着白清韶弯起了唇：“白小姐，今晚能不能让佳怡和我一起睡？”

        白清韶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温玟此时的视线带着几分明显的挑衅，心中那种“白佳怡和温玟是一家人而自己像是个外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看着被窝里两张并排望着自己的脸蛋越看越像……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怎么可能——

        温玟怎么会这么幼稚？

        如今温玟都这么开口了，白清韶也不再坚持，叹了口气，从一旁的小床上拿起白佳怡的小被子放在了床上，不放心叮嘱：“那你小心压到了温玟阿姨，你过来盖这床被子。”

        白佳怡小朋友撅起嘴，总算答应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扭着小身子慢慢钻进了小被子里。

        白清韶松了口气。

        她帮白佳怡拈了拈被角，和往常一样在白佳怡额上落下了一个吻，白佳怡小朋友撅起的嘴巴立马放了下来，‘咯咯’笑出了声。

        “你先睡一会，等会我叫你们出来吃早饭。”

        “好的，妈……姐姐！我要吃粉条还有鸡腿！”

        “好好好！”

        白清韶悉数应允，下意识望了一旁的温玟一眼，温玟正望着白佳怡一脸若有所思。

        一句“温小姐您想要吃什么”在喉头滚了滚，不知为什么总是说不出口，白清韶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走过去拉上了窗帘，房间立即暗了下来。

        白清韶走出了房门。

        直到木门关上，温玟才收回落在白佳怡脸上的视线。

        “温玟阿姨，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几乎是白清韶一离开，白佳怡就又飞快地钻进了温玟的被窝里，双手双脚抱住了温玟。

        “没什么。”温玟迟疑了一瞬，伸手摸了摸白佳怡的发顶。

        “温玟阿姨你不要难过，其实妈……姐姐很喜欢你的。”白佳怡小朋友小声开口，声音染上了一点困倦，打着呵欠困倦地开口：“她从来没有留别的人在家里住过，也没帮别的人洗过澡……”

        温玟原本想要纠正白佳怡白清韶并没有帮自己洗澡，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又收了回去，她点了点头，试探性地伸手，学着白清韶的模样轻拍着白佳怡的脊背：“我知道了。”

        “睡吧，佳怡。”

        白佳怡小朋友放下心来，‘咯咯’笑了笑，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温玟却仍然没有任何睡意。

        ——温玟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在有外人在的时候，白佳怡都会喊白清韶姐姐，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都会喊白清韶‘妈妈’，并且白清韶从来没有纠正过；又想起白清韶家中大厅正前方的供桌上挂着的白清韶母亲的遗像……

        白清韶真的只是白佳怡的姐姐吗？

        温玟抿起唇，心中像是突然梗了什么，莫名生出了一些闷滞。

        她也知道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但这种感觉却异常强烈——

        她原本以为白清韶的生活会很好的。

        在小木屋里见到白清韶的那一刹，温玟觉得自己看到了林间的仙子。

        倒不是因为白清韶多好看，温玟在娱乐圈见过了各种各样漂亮的人，温玟会触动，只是因为白清韶周身的气质——

        白清韶身上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似乎从没受过风霜侵蚀。

        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白清韶这些年过得其实极为艰难——

        孩子的爸爸在哪呢？

        母亲早逝，白清韶的父亲呢？

        结合年龄推断，白清韶生白佳怡的时候才20岁左右，供养着一老一小，白清韶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

        温玟原本以为她这些年来不会再为任何事情触动，然而闭上眼，面前却总是盘桓着白清韶的面容……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疼白清韶。

        但温玟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白清韶一家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关心救命恩人也是理所应当。

        “她们一家值得更好的生活。”

        黑暗里的温玟翻了个身，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白佳怡。

        ——如今的温玟并不缺钱，其实有足够的实力守护着这家人后半生无忧。

        下定了这个决定之后温玟心中突然就落下了一块大石，甚至理所当然进行了一系列后续安排：她想起了自己家周边的那栋别墅，因为她之前喜欢清净，不喜欢邻里太吵，索性将家左右两栋别墅也买了下来，一栋作为工作室使用，另一栋一直闲置着，或许可以让白清韶一家人住进去……

        那样的话白清韶就不会为了生存而挣扎，如果白清韶想要工作，她也可以帮忙安排……

        温玟发现自己莫名的就有种冲动，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这家人。

        但温玟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奇怪——

        白清韶一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白佳怡这么可爱，外婆又那么慈祥，她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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