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醉翁（二）

落如抚摸着自己袖畔上的银丝海棠苏绣，慢慢转过身：“哼，糊涂。莹嫔娘娘再怎么样不过是个嫔位，諴嫔与世无争，荣贵妃就是个老古董。只有皇后娘娘才是真的有根基，后宫之主从来都是我等的倚仗。”

        钟粹宫姑姑含翠忙点头哈腰：“是奴婢不会揣度，还望你恕罪。不过如今皇后有孕，倘若您多往她宫里去，也未尝没有侍寝的机会。”

        落如轻笑一声，圆圆的脸上被月光投下了深深的影子。

        第二日。

        延禧宫的玉玳懒懒地坐在梳妆镜前让澄儿给自己的手涂羊脂乳油，长长的头发直垂到腰际。

        突然，几个太监领着一个低着头矮小的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一进来就跪下了，死死低着头。

        “低着头做什么？让本宫看看你的脸。”玉玳斜睨着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只好抬起头，是阑珊。此时她双眼饱含泪水，磕头道：“奴婢多谢莹嫔娘娘救命之恩。昨夜奴婢差点死于皇后之手。”

        玉玳拾了块锦帕抹了抹素手，轻轻说：“果然本宫料得不错，怎么样，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只是奴婢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这么狠毒……”阑珊的眼中染了恨意加恐惧。成荫站了起来，扶起阑珊：“皇后势大，腹中又有皇子。有时也不得不暂且忍着，谁让她是妻而本宫是妾呢。”

        “那也不用这么假惺惺作态吧！若不是娘娘您拆穿了她奴婢还真以为她放过了奴婢。”阑珊咬牙切齿，突然正色地看着玉玳：“奴婢愿意誓死为您效忠！”

        玉玳很是惊讶，“你这姑娘，如此竟然想明白了？”

        “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奴婢从此做牛做马誓死效忠娘娘！”阑珊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好，本宫懂你的心意了……”玉玳满意地点头，狭长的双目中出现了狠戾之色。

        阑珊下去后，澄儿给玉玳捶着肩膀。玉玳抓过澄儿的手：“谢谢你啊澄儿。这次若不是你想出了让我们假装皇后的手下去杀阑珊再去救她，本宫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澄儿有些惭愧：“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啊。帮助您是理所应当的啊。”

        玉玳摇头：“本宫脑子是清楚的很的。只是没想到澄儿你竟然有这般的好头脑，本宫竟然一开始不知道。”

        澄儿的脸变得惨白，但她很快镇静了下来，强笑道：“嘻嘻，那是奴婢深藏不露啊。”

        “你这丫头，倒是会耍嘴皮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玉玳阖上双眼。

        “娘娘，都准备好了，味道几乎一摸一样呢。”澄儿的声音变得诡异，凑到玉玳的耳边轻语道：“娘娘，您可以让阑珊这么做……”

        玉玳猛一转头。“果然好计策！那些珠络花都是你的了！”

        澄儿喜不自胜。“多谢娘娘！”

        看着澄儿的背影，玉玳阴笑起来。喜塔腊微沐……你就等着天罗地网吧。我倒要看你怎么破这个局。

        就在这时，景仁宫的微沐突然打了个喷嚏。“皇后娘娘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想你了？”成荫见此打趣道。

        “还能有谁，无非是受凉了可能。总不可能是皇上吧。”微沐苦笑道。

        “姐姐别这么想。虽然最近都是玉玳侍寝，但是你肚子里这个调皮鬼，不知道皇上该多喜欢呢。”成荫说着去摸微沐的肚子，两个人打闹了一阵。

        嘻笑了半晌，微沐说道：“都是当娘亲的人了我们还这么孩儿气。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训导了半天那几个新进宫的丫头了。其中有三个贵人，董贵人恩贵人还有……上次你救的那个很可怜的，如贵人。”成荫提醒道。

        “是了，那个如贵人被人欺负的很惨。本宫是在想，如何给她们分配宫殿。”微沐撑着自己的脑袋说。

        成荫刚想说些什么，这时贯雪来报：“皇后娘娘，如贵人来了。”话音刚落，落如就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进来了：“落如参见皇后娘娘！”

        这时她看见成荫也坐在榻上，立刻瞪圆了眼睛：“咦，这位娘娘好生美丽。只是落如未曾见过，娘娘您是……”

        成荫笑的很温婉：“本宫是諴嫔。闺名是成荫，你叫我姐姐就好。”

        “那太好了諴嫔……不，成荫姐姐。你和皇后娘娘都好温柔啊。”落如仰起花一般的面孔。

        成荫和微沐相视一笑。这个落如真的孩子气，想必是在府里受尽宠爱才会心思这么单纯。

        “咦？皇后娘娘这是什么啊？”落如指了指微沐面前的东西。

        “这是给你们各位新来小主分配宫殿的案册。”微沐说道。

        “啊？那我的在哪里？”落如听了马上翻看，贯雪刚想制止但是来不及了，让微沐哭笑不得。

        落如一下子就翻到了自己的那一页。“我住在储秀宫偏殿？”她失声叫出来，“我不要，皇后娘娘！”

        “如贵人你有些放肆了。”贯雪提醒道。“罢了罢了，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宫当年也是这样……”成荫打着圆场，眸子却一暗。

        她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半句是……她遇到了永琰。

        微沐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住这里？说说理由？”

        “那是因为，因为……我有梦游症了。储秀宫离御花园这么近，我怕掉进去淹死了。”落如支支吾吾的话让众人笑了起来，“还有……我想离皇后娘娘近一点吗。上次就是皇后娘娘保护了我……”

        “那你的梦游症可看过大夫了？”成荫淡淡地问道，眼波流转似乎在想着什么。

        “当然看过了，虽然没有根治，但是大夫说只要控制好不让情绪受到刺激就不会复发了。”落如甜美一笑，转而可怜巴巴看着微沐：“皇后娘娘，我不想住在离御花园这么近的储秀宫，我想住的离你近一点。你就遂了我的意吧。”

        微沐皱皱眉头。离景仁宫近又离御花园远的……“你知不知道，合你意思的可能只剩一座宫殿了一承乾宫了。”

        “承乾宫？那怎么了？”落如看起来很不解。

        “如贵人妹妹怕是不知。崇祯皇帝的田贵妃就曾住在承乾宫。顺治爷第一宠爱的妃子董鄂氏也曾住在此处。董鄂妃的圣宠已经超过了皇帝所能给妃子的宠爱……”成荫娓娓道来。

        微沐忍不住一笑。看不出来成荫还挺懂历史。“那……如儿一个小小贵人是不是不能住在那里啊。”落如绞着衣袖。

        微沐心想：“也许很快你就不是了。”不过她装作平静道：“也罢，你住在那里正好和本宫做伴。本宫有孕又不方便出去走动实在烦闷。”

        她倒想看看落如会不会是装的梦游只为住承乾宫。

        “太好了，皇后娘娘最疼如儿了！”落如笑得像个孩子。然而她的眼睛却阴冷无比。

        月亮挂在天上，明晃晃的月光洒进延禧宫的耳房。

        今天又是玉玳侍寝，澄儿觉得无比自豪。自家主子如今这么得宠，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突然，耳房里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澄儿屏住呼吸。她点燃了一支蜡烛，蹑手蹑脚爬到门前。门缝前出现了一张纸。

        徐徐展开，看完那上面的字，澄儿的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纸被蜡烛的火燃烧着，一如那破碎的洁白羽毛，终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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