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蚂蚁吃大象，我胃口好

回到天下镖局之后的赵拂生在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直到晚饭时分才笑呵呵地坐在饭桌前和众人一起开着玩笑，吃着饭。

　　来到这青冥世界之后，众人也慢慢发现眼前的公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以前有什么计划部署都会提前和众人一起商议，虽然大都也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如今呢，没事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桌子上被勾勾画画写满字迹的草质都有一大摞了，偶尔也会叫着他们几人一起去商议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或者填补一些疏漏之处，更多的是把整个试炼大会的计划都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们感觉这几日的公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蜕变，像是鲤鱼跃过了龙门，也像搁浅的小鱼遇见了溪水，更像是黑暗的大地上突然照射而来的一束暖洋洋的晨曦。

　　红如初生，潜龙已腾渊！

　　吃完晚饭，赵拂生用竹签剃着牙缝里的肉丝，以前李姑娘做的饭菜精致可口，可是对于孙叠山他们来说无异于牛嚼牡丹，吃不出什么名堂。

　　现在兰姐接过了厨房的厨娘一职，饭菜着实是大开大合，红烧肘子，烤羊腿，烧整鸡，酱板鸭...这让大口吃肉吃惯了的孙叠山，陈聪陈明等人大呼过瘾。

　　以前孙叠山总是抱怨，他着拿盾牌的大手去捏两支筷子，就和粗鄙的汉子拿绣花针一般，他拿的不舒服，旁边的赵拂生等人看的也不舒服，吃着吃着就笑了出来。

　　现在倒好，他吃饭时身前没有碗筷，只有一只大木盆，里面全都是兰姐提前装好的肉食，吃饭时直接用手拿着啃，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油腻。

　　看的赵姩雪一阵无语，连胃口都少了很多，要不是看在并肩作战的份上，早就一脚把他踹下桌去，一旁蹲着吃去了。

　　赵拂生用牙齿叼着竹签，说道：

　　“明天，我要去见见咱们的老朋友，有日子不见，倒是还有些想他。”

　　孙叠山抓着毛巾蹭着嘴巴上的油渍，疑惑道：

　　“老朋友？咱来这银卫城也就只有张富贵这一个朋友，他这几日来的比谁那秋后的苍蝇还勤快，咱哪里还有什么朋友？”

　　赵拂生笑而不语，一旁的吴胜脑袋倒是灵光，想起了公子所言是谁，他说道：

　　“你个憨货，公子说的是那伙强盗。”

　　孙叠山这才想起来，嘴里嘟囔道：

　　“就一面之缘，还差点打起来，咋就成朋友了？”

　　赵姩雪用着有些埋怨的口气，哀怨地说道：

　　“咱们公子啊，还真就擅长化敌为友，和敌人做朋友。那牟大城主和他的儿子是不是咱们的敌人？现在不也成了咱公子朋友吗？估计过两日不光是朋友，估计摇身一变就成了银卫城的校尉，朋友变那同流合污的官友。”

　　对于赵拂生的计划，赵姩雪是局内人，自当最清楚不过。

　　众人都笑了笑，不置可否。

　　吴胜问道：

　　“公子是打算拿那青峰寨开刀，立投名状？”

　　赵拂生笑着摇头道：

　　“姩雪姑娘不都说了公子我最擅长化敌为友，既然是朋友怎能拿朋友开刀，再说了，青峰寨那几杆枪还不够重量。”

　　“那公子去青峰寨？”吴胜问道。

　　赵拂生用牙签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慢声说道：

　　“你们不觉着这银卫城有点小吗？”

　　第二日一早，赵拂生就带着吴胜、龙敬曦、赵姩雪和李姑娘四人出城而去。

　　赵姩雪本是不打算去，她能想像得到土匪窝该有多脏多臭。但是赵拂生硬把她拖拽上马，说道：

　　“其他人可以不用去，你必须得去。”

　　赵姩雪皱着好看的眉毛问道：

　　“为什么？”

　　赵拂生拍着她纤细紧实的大腿说道：

　　“想要钓大鱼，哪有天天把饵往它嘴边送的道理。”

　　出城后，众人骑马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了青峰山脚下。

　　那日青峰寨大当家的曾自报家门，根据这名字也不难猜出他们落脚点所在之处，无非是青峰山，青峰寨。

　　众人在山脚下马，并未急着登山。

　　赵拂生让吴胜燃起一堆篝火，等火烧旺之后，再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新鲜树枝树叶，顿时浓烟滚滚。

　　赵拂生虽不懂匪寇之间的规矩，但是这么明晃晃的告诉青峰寨的众人们他赵拂生来访，也算是礼数有加了。

　　果然，不多时那位前些日子在商道上遇见的青峰寨大当家的就领了一票弟兄们出现在赵拂生等人眼前。

　　赵拂生拱手笑道：

　　“大当家的近日可还好？”

　　那大当家的也是拱手还礼笑道：

　　“托公子的福，全寨上下都吃上了一顿肉。”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那日的五枚金蛇币全都换成了餐桌前的肉食，这给全寨上下的弟兄们高兴坏了。

　　要知道就凭他们手里的几支破木枪，说是拦路抢劫，其实也就是另一种方式的乞讨罢了，过往商队心情好就给几枚银币打发了事，心情不好打起来指不定是他青峰寨吃亏，做匪寇做成这样子可能整个银卫城也就他青峰寨独一家。

　　他又问道：

　　“不知公子所来所为何事？”

　　他可不相信眼前的公子哥无利不起早，专程跑他这来串门聊天来了。

　　“自当是好事，大好事。”

　　那大当家的过惯了穷苦日子，一听是好事也就放下心来，请赵拂生等人进寨详谈。

　　一路行来，赵拂生发现青峰寨的规模出乎意料的大，寨子四周都是用木头、石头和黄泥垒成的围墙，也有三米多高。

　　寨子四周开垦着农田，田里还有时而强盗时而庄稼汉的青壮在忙碌，不时有人直起腰来向那大当家的问好。

　　更有老弱妇孺坐在树荫下编织着草鞋，搓麻绳，织麻布。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是消瘦不堪，身上的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

　　几人落座之后，大当家的吩咐手下把他珍藏好几年，不舍得喝的好酒拿上来。

　　说是好酒，也就是他这寨子里自己酿的杂粮酒，平时也不舍得喝。

　　几碗酒下肚，这大当家的还没问赵拂生具体的来意，倒是先把自己的家底儿抖搂得一干二净。

　　他喝了一口酒自嘲地说道：

　　“公子这一路看过来，我这青峰寨的窘境想必你也看到了。与其说我们是山里拦路的匪寇，倒不如说是面朝黄土背朝的庄稼人。自从那牟旋当上城主之后，苛捐杂税，横赋暴敛。多少城外的百姓不得不舍家弃业，来这山里讨生活。”

　　“山里本就兽族猖虐横肆，土地也贫瘠，不得不抱团求生，这才有了如今的青峰寨。”

　　“也不瞒公子，我们去做那拦路强盗也是迫不得已的下策，这些年来出门拦路，十次有八九次都是被人拿着刀剑赶了回来，牙齿被打掉了，还不得忍着痛往肚子里咽。”

　　“本就是一群拿锄头的人，哪里是那拿刀持剑的江湖中人的对手。”

　　这大当家的这些年冷暖自知，一肚子的苦水，说着说着就让有些泪目。他长叹一声说道：

　　“其实我本名叫周沐风，也就是那银卫城上一任老城主的小儿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赵拂生眼睛瞬间收缩了一下，本是来山里的小溪里抓两只小泥鳅，没想到还真碰见了一条大鱼。

　　“当年兽族来袭，我爹率军奋力抵抗，身先士卒。谁想那牟旋老贼觑覦我爹城主之位已久，就找到机会联合一帮亲信一剑穿透了我爹的胸膛，推到兽群当中，被野兽分尸，外人看到的情景分明是我爹在城上没站稳，自己掉进兽口当中。”

　　说到这，周沐风不仅潸然泪下，眼中更是带着无尽的怒火。他咬牙说道：

　　“那牟旋老贼以为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可是我看到了。”

　　“我当时就要杀过去给父亲报仇雪恨，谁知根本不是其对手，在几位兄长的以死护卫之下，这才逃出城去，在这茫茫迈普之森隐姓埋名，落草为寇。”

　　“这五年来，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不刻不在想能有朝一日杀回城内，一剑砍去牟旋那老儿的脑袋替父报仇。可这五年过去了，牟旋以雷霆手段杀死了众多反对者，慢慢坐稳了城主之位。而我呢？还在为整个寨子的一日三餐发愁，报仇雪恨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赵拂生听完，也有些沉默，他不否认眼前的汉子如果真能当上银卫城的城主，肯定是一位好的父母官，但也正是他的原城主之子的身份，才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不断接纳前来投奔的百姓们，慢慢拖垮了他复仇的脚步。

　　赵拂生敬了他一杯酒，说道：

　　“其实周老哥儿跟我说这些话，未曾没有想让我帮衬青峰寨的意思，对吧？”

　　那周沐风苦笑着点了点头。

　　赵拂生继续说道：

　　“说实话，青峰寨的死活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周沐风的杀父之仇更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周老哥你说是吧？”

　　被看穿心思的周沐声用手紧紧攥住手里的酒碗，最后也只能轻轻放下。

　　“想必你也知道我在银卫城所做之事，连踢十一家镖局，屠戮了一小支狼族部落，这才有资格让你说出以上之事，甚至不惜透露自己最大的秘密，来向我示好。”

　　赵拂生喝一口酒继续说道：

　　“你真以为我赵大前些日子在商道上给你那五枚金蛇币就是善良之辈了？几句话还不足以让我天下镖局被你拉下水，与银卫城对着干？甚至杀那牟旋，就算我能做到，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甚至我今天把你宰了，拿着你的头颅去银卫城，我相信能得到的好处比你这破寨子能得到的多得多。周老哥儿，你说对吧？”

　　此时的赵拂生已经眯起了眼睛，几句话让周沐声无言以对，甚至一旁的赵姩雪都有些看不惯自己公子的言语。

　　赵拂生的嘴角轻轻上扬，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有一点你赌对了，我赵大还真就是爱管闲事之人。牟旋和他的儿子我可以帮你干掉，但是周老哥儿，不，应该是周少城主，我能在你这捞到什么好处？别跟我说什么替天行道，也别说什么感恩戴德，这些虚的东西，我真瞧不上。”

　　赵拂生一口喝干碗中的粗制劣酒，慢慢说道：

　　“我这个人，胃口好，而且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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