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 凤与凰

微澜听他这样讲，心慌了一批，他还想着先在凤阙把两人的婚事办了。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毫无修为，灵力浅薄，不留在凤阙修行跑去幽冥干什么？殿下困身幽冥，神卫营解散，你不留在神域帮他，瞎跑什么？”

    “就算我留在神域也重建不了神卫营！”阿炳站起身，一揽长袖，白袍上的凰翎金纹映着旭日越发褶褶生辉。他像是洞悉微涵心中所想，低头看他说道：“微涵，现在的我没有办法面对我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你，更不可能留在凤阙开始新的生活。”

    在微涵的注视之下，阿炳长袖一展纵身跃下，化为凰，煌煌金身消失在烟波浩渺之间，只余鸣音一声回荡四方。

    微涵狠狠闭眼，再睁开骂道：“真是翅膀硬了！毫无修为傍身，九重天阙你说跳就跳？！不怕被人捡尸吗？”

    说罢他也纵身一跃，亮出真身追着阿炳飞去。果不其然，在离开凤阙这个超强灵力场之后，阿炳就被失重及窒息折磨至昏迷，悬浮在天阙之间。

    微涵将他托起展开自己的凤翎紧紧绞弄阿炳的凰翎，重叠云海，交尾沉波。

    阿炳察觉不妙，昏昏然睁开眼，见缠绕在一起的两色翎羽已将两人包裹，他无力反抗只能骂句：“你混蛋啊！”

    微涵还沉浸在交尾的余韵里，且顾低笑。念他刚才苏醒不宜贪欢，未多时便返回断崖。

    燕草碧丝之上，灵气升腾之间。阿炳躺在微涵怀里，紧闭双目鼻翼微扇。微涵低头便见那薄唇微启，双颊泛红没忍住再度覆唇吻上。

    “啪！”的一声，阿炳的巴掌呼在微涵脸上。

    微涵捉住他的手，低语说道：“你再眯会儿，现在断崖的灵气最甚，你静心冥想。你看你，毫无修为只能任人欺负，还敢说要离开凤阙的话吗？你要是坠入九州，就可惜了这幅煌煌金身，只会成为丹鼎道人炼丹的药引。”

    吸纳灵气，体力恢复的阿炳推开他，翻身而起道：“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现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阿炳越说越委屈，瞬间红了眼眶：“神尊殿下被困下界，波妃殿下情况不明。我担心自责得要死，你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微澜一手撑头，一手抚弄根碧草，抬眼笑道：“我哪里是在欺负你，我这是在爱你。炳，我想你好几万年了。就在这里，我第一次驮着你飞下断崖的时候，你搂着我不敢撒手的时候，我就想要娶你。”

    “你胡说，那时候你只顾欺负我，你还让其他雏凤霸凌我。我根本不喜欢你，也讨厌死凤阙了！”阿炳嚷道，说完便御了团灵气飞到灵树上，亮出凰翎再次把自己包裹成一颗卵，不想见他。

    微涵苦笑了下，也飞到灵树枝头坐在阿炳身边。强行将凰翎化为金纹，微涵望着他苦笑道：“我承认你刚来凤阙的那会儿对你没什么心思。灰不拉几像只鸭子，又不会飞，呆呆傻傻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我也的确戏耍过你几次，小子无状，毛毛躁躁多普通啊。后来不是不一样了吗，我也曾护过你几次啊。”

    阿炳想起自己羽化生翼之后，这只凤凰的确对自己态度不一样。可正是在阿炳以为自己交到他这位凤阙朋友时，微涵就去往北冥渊修行。他又是孤独的呆在凤阙，被人排挤被人欺负。也就是从那一刻的失落开始，阿炳就开始刻意回避微涵、回避凤阙，他知自己孤鸟无依，他怕自己再度陷入惶惶难安的失落中，他不想自伤，他与身为凤阙继任者的微涵不一样，他没有可供挥霍的资本。

    “我不想提以前的事。我就在这儿冥想，待我修为提升便下界找殿下。”

    “哎！真倔啊！”微涵喟叹不已，“阿炳，我虚长你千岁，在你开悟之时我便要到北冥渊修行。在你去往北冥渊时，我又结业入职神卫营，那时的神卫营初建万事皆难，我分身乏术。后来殿下需要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于是我又帮他筹建神射营。但凡遇上假期我都约过你，你总是避而不见，后来我请旁人约你，你也不肯赴约。有段时间就连殿下都以为你有社交恐惧症。哈哈，谁知道，你心思这么重，你就那么在意自己的出生？！如果不是那一次又一次不得已的分离，我们早就成好事了。”

    冥想中的阿炳被他带着追忆过往，难以平复心情，遂恼道：“不许说，我不想听！你离我远点！”阿炳不断的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他不喜欢凤阙，他讨厌微涵，他要尽快离开这里。

    微涵握住他放在膝上结印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道：“我对你的心意，殿下知道，凤阙知道，神域知道。偏是你选择视而不见！”

    被他打断冥想的阿炳羞恼非常，又挣脱不了，只恨自己为何就丢了那万年修为若是在过去他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他非得卸掉他一只胳膊不可。

    见阿炳只是瞪视自己，也知道他心里早杀自己无数遍，他索性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过去你是碍于自己羽灵族身份，怕连累凤阙，怕被我嫌弃。”

    阿炳瞪圆双眼，刚想反驳，就被微涵抢白：“你就是怕，你要是不喜欢我早跟其他神仙好了，干嘛非躲着我？这些都是你自己设下的心防，过去万年你担心羽灵族身份暴露。在神域但凡有人接近你，你就会质疑别人的意图。你唯一放下戒备，轻松面对的人，便是那个凡人，因为你觉得只有他不会在意你仙者身份背后的真正出生。”

    阿炳感到被他剖析的似无衣蔽体，恼道：“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就是暴露身份之后的下场。现在我失去修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要是曾经的我，还至于沦落到被你欺负的地步？”阿炳想起萧朔寒，想起自己在下界度过的悠然时光，忽而泪流满面：“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被殿下诅咒。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误人误己。”

    “你是不是傻啊，殿下何许人也？！只为替你出气，就这一个理由值得堂堂神尊为难一介凡夫吗？我从来不在意你的出生，你为何就看不到这一点了？”

    阿炳眼泪簌簌而落：“可我在意！在神域，我这个未被改造的异族就是颗炸弹，不知哪天就爆了。我甚至已经为自己想好退路，若有一天有神以我的出生为由伤害殿下，我就离开神域返回冰原。可若是我嫁给你，我还能走得了吗？夫妻反目，儿女成仇的场面你敢面对吗？凤阙不易，你又是殿下左膀右臂。我怎敢见你？我怎敢予你？我怎敢误你？！”

    微涵接下一滴珠泪，心痛得无以言语，半晌才沙哑地道：“所以，你就选了个凡人来拒绝我？”

    微涵想起在无邪的婚宴之上，敬酒之时，他借着酒性向无邪要阿炳，当时阿炳那张脸白的跟银月一样。婚宴之后没多久，便收到他与凡人结合育有一卵，又失去一卵的消息。微涵找机会赶下界，心痛他却无法安慰他。

    阿炳想到萧朔寒，心里还是微痛：“他在幻灵宫就如同我在神域一样，小心翼翼的想要融入，偏又难以融入。”

    “原来你在可怜他。”

    “不，我是在可怜我自己。”

    微涵闻言用力拉过阿炳，搂其入怀压制住他的挣扎说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自始至终就知道你的真身，你第一次化羽生出的那对巨翼就在凤阙、就在我面前。在凤阙，我逼你修行隐藏真身不是嫌弃你，是想保护你。我在北冥渊勤勉修行。五千年不敢倦怠是为了有能保护你的本事。我选择殿下，辅佐殿下是想要让凤阙有风雨难憾的资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娶你，我要神域就算知道你的出生也不敢放个屁！阿炳，这些都是天意，天意让你化神为凰，天意让你我在一起。”

    “我还未化神，我毫无修为，我配不上…”

    一个炙热的吻碾碎了他的后话，凤与凰的终结，在他们初遇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阿炳，往前走一步。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由你来走。好不好！”微涵紧紧搂着他，感受到他微乱的气息间全是滚烫的泪。

    微涵搂得越发用力：“阿炳，勇敢一点，你是羽灵族，你是神凰真身。想想你第一次跳崖御风，气流、失重、低温和缺氧任何一项都会要你的小命。可该跳还是得跳，驾驭它们，征服它们，让它们成就你！”

    小炳，别怕，我们羽灵一族本就是驾驭天空的族群！驾驭它们，征服它们，让它们成就你！

    彼时的微涵驮着小雏鸟阿炳飞翔在天阙之上，就是这样鼓励他展翼御飞。

    两人在灵树上呆了很久，看云海间气象万千。阿炳未曾想过，有早一日会与这只躲了好几千年的凤凰相拥观景。

    微涵下巴摩挲着他的长发，边思忖边说道：“你想下幽冥找殿下，这事不能阴着办。你醒了的事在神域也瞒不了。咱们要下去就正大光明的下去，把事抬到明面上，合法合规的办才能不叫那帮神人下黑手。”

    “咱们？！”阿炳诧异地盯着他。

    “对，我可不放心你再独自下界。我陪你去幽冥。你不是毫无修为，尚未化神吗。殿下之前新增的历劫条例，凡自愿下界历劫者，所获修为加倍。而且，下界历劫更能触发应激反应，更易化神。”

    阿炳略显迟疑盯着他：“你真不知道殿下制定历劫的初衷吗？你就不怕下去回不来了？”

    微涵哼笑了下，抬手刮了刮他的鼻翼：“你我的神躯留在凤阙，有爹爹护持。你放心，若是人间一世，平安顺遂未能觉醒，我爹会想办法让我们重回神躯的。”

    阿炳缩头惯了，还想劝他留在凤阙，却被其一口回绝。经过一系列的变故，看着阿炳经受折磨，这双手微涵不敢再放开。

    凤君知道儿子的想法之后，知道这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并没有马上同意。

    “这个计划唯一的不确定性在于我们不清楚殿下的情况。我们的历劫命数或许无法与殿下产生交集，但我相信一定有神不希望殿下重返神域。我们去到幽冥才能清楚殿下情况，助其回归神域。”微涵说道。

    凤君说道：“现在神族储位缺失，神域反映平静。储位缺失，泽浣下界，凤阙与龙池反倒受了牵制。你二人去往幽冥探探消息也行，去吧，你们神躯留在凤阙由神树保护。放心去吧，凤阙便是你们的退路。”

    于是乎，阿炳和微涵作为无邪历劫计划实践第一人，魂魄游离进入幽冥。

    幽冥境

    幽冥神君看着手里的公函，讽笑道：“还真把冥界当成驴马使唤上了？”他打开公函翻找两人的历劫命符，却只找到两张空白的命符纸和一支判官笔。

    “嘿！司命老儿也学精明了，两边都不得罪。”幽冥神君知道上界有神想让这帮神困在下界，渡劫失败永陷轮回。也有神人想让他们快点化神返回神域。两方神人一定都找过司命，要在历劫命数上作文章，司命索性什么都不写，交给阿炳、微涵两人自定。

    他拿出判官笔又笑骂道：“这老儿在神域呆成精了，非但不写命格，还留支判官笔。还想把幽冥拉扯进来。”

    一旁的千面鬼王请示何时送两个神魂历劫，幽冥神君将命符收好说道：“先让他们等等，与那帮组团历劫的神魂一起，等个时机把他们全送上去。”

    时机说到便到，南召世子魂归幽冥，到了幽冥大殿便告了惊风杀身夺命之罪。幽冥神君暗中窃喜，说没因果，这因果不就来了？！

    幽冥神君喜道：“这件事本君为你做主，但你也该去了断自己的因果。”

    鬼王送世子魂魄去往轮回，因他不入人道而留下了自己的人魂属性。幽冥神君遂让鬼王将世子命格入档保存。

    当阿炳和微涵进入幽冥之时，无涯也清醒了，这下子波波的小院热闹的很。阿炳、微涵、惊风、无涯整天围着无邪讨论着如何入世之事。没过多久，神域有送来几个空白命格的神魂历劫。这些神魂都是曾经在神卫营的要职人员，当得知阿炳下往幽冥之后便也申请历劫，天君知道他们是想帮无邪遂全部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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