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神明之怒

无邪、无涯两人还在交谈就听见空寂大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雪族大长老领着手下脚步飞快的走向族长房间。为首的族长身披貂毛大氅面容肃穆，骨架高大却因苍老而显得消瘦干瘪。

        看到无邪两兄弟后，严肃变为惶恐，进而悲泣：“见过神尊殿下，少尊殿下。我们刚才接到边关战报，羽灵族不宣而战向我们发动袭击，我们损失惨重。请二位殿下为我们作主，我方多次申明诸位神司在雪域，羽灵族还发动攻击，简直就是公然挑衅神域。”

        刚刚才从冲突点返回的无邪淡然问道：“具体损失有哪些？”

        雪族的士兵困在无邪的结界内隔绝视听，不知外界情况，长老派去的人只是清点了被摧毁的设施。长老拿出清单朗声念道：“锁灵箭矢五千支，中型锁灵箭弩十二门，中型防御盾一组，灵力箭矢一万支，鸾翎弓一百张。”

        无邪知道他所言非虚，表情却十分淡然。身为新晋战神的无涯却暴怒的骂了句：“混蛋！”

        这句带着怒意的咒骂，不但吓到了雪族长老，就连在房间核对冰缂数据的玄瑛也走了出来。

        那长老愣怔片刻道：“请问少尊口中的混蛋指的是羽灵族吗？”

        无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羽灵族打进你部腹地了吗？”

        长老闻言就当他口中的混蛋说的是羽灵族，遂镇定的答道：“少尊殿下，羽灵族在与我部前哨营地对峙，并未攻入腹地。羽灵族虽是未开化的蛮族，但也请殿下们放心，雪族誓死保护神域尊客们的安全。”

        无涯继续问道：“你们前哨驻地有多少人？”

        长老说道：“一百人，少尊殿下放心，无一人伤亡。”

        无涯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区区百人的前哨驻地就配置了五千支锁灵箭，单兵配置率堪比神域骑射兵团。还有十二门中型锁灵箭弩！你们把这些中远程火力点布置在边陲为的是防御吗？这是对外宣战！羽灵族打掉你们的火力点已经是够仁慈了！雪族为何会囤积如此规模的火力设施？马上交出你族的布防图，接受神域战备司的调查！”

        长老没料到画风突变，怎么神卫营调查还没结束，又迎来了神域战备部的调查。

        幽暗的走廊深处传出阴鸷的声音：“看来少尊是对我们雪域的生存环境有很大的误会。”

        波波警惕地站在无邪面前，面向幽暗深邃的走廊。一身玄黑色大氅的魁梧中年男子从黑暗的拐角走向灯火通明的走廊，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窥视了多久。

        “少主！”长老一行堪堪向他行礼。

        男子向无邪及无涯躬身行礼道：“尊贵的客人，雪族一直被羽灵族视为叛徒，有一个仇视你到恨不得嚼骨吸髓的邻居，你敢不养几条狗看家护院吗？”

        无涯冷声道：“锁灵箭以及锁灵箭弩都是神域神器，不是随随便便能给谁看家护院的狗！”锁灵箭是神域骑射兵团的作战配置，能锁住中箭者的修为让其成为凡人进而毙命。骑射兵团之中也只是中、高阶修为的战士能拉动锁灵箭。在地面作战时，神域步兵团也会使用箭弩向敌方阵地发射锁灵箭，只要三支箭矢合围十里之内的区域会形成锁灵阵，阵法之内的魔兵也会修为尽失。

        锁灵箭是神域战门神器，因制造的保密级别和极强的攻击性只会在天战时使用。无涯已经通知备战司派人下界到雪域调查。

        那男子淡定答道：“少尊，我们雪族配置锁灵箭是经过上任战神，九玄上神的批准。神域战备处应该有调配记录。”

        无涯看向无邪，后者道：“当初为保证为天战准备的冰缂战衣，的确批准了雪域用锁灵箭和防御盾。配置量和耗损量，均有记录。让战备司的神司逐一核对，将神器带回神域。至于羽灵族，神域会派人接触，安抚也好诏安也罢不会让他们成为雪域的威胁。”

        男子急道：“那我们雪域的防御怎么办？”

        无邪道：“防范邻居用不着神器，羽灵族的兵器就只是普通羽箭，而且秋冬时节其族众会迁徙到九州以南区域，与其防范他们，还不如想想办法化干戈为玉帛。不要把问题复杂化，少主最好还是全力配合冰缂调查。”

        他看向长老道：“烦请带我去见族长。”

        长老上前为其引路。

        雪域少主见几人走上二楼，冷哼了声朝大门走去。换了身黑色行动服的玄瑛旋即跟了上去，远远看见那位少主跟旁人说了些什么之后，几人便散开了。玄瑛旋即御风而上，从怀中摸出一张四百年前雪域提供给神域的防御图，开启玄鸟门的凤目逐一查看。

        神域，九天合璃宫，神光普照下的宫殿，干燥又明媚，这里终日光明，这里终日燥风。负责此地的神司看着被久孤拘在瓮中的巫妖魂魄，被挞魂鞭抽碎，又被神光聚拢的灵魂颗粒。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魂魄问道。

        神司道：“你还不能出去，东阳神君要你呆在这里，谁也不能放你出来。刚才雪域传来消息，无涯要战备司去查锁灵箭等神器，不能让他们把雪域这个兵器仓库给端了。让蓝鹊找他那老相好，混进海域放点魔气出来。”

        魂魄讽笑道：“想放出海域魔气？东海畔的结界会随着潮汐强弱，魔气会随着洋流侵入九州东南陆地。哈哈，神明们果然是得尽天地造化的好东西。”

        雪域，冰堡，族长房间。

        地处极寒，雪族族人虽长相似人但其皮肤苍白，身材高大且壮硕，鼻子高而窄，毛发浓密漆黑如墨。然而此刻在族长房间里伺候的女子的面部却鲜有雪族人的特征，她的五官线条柔和，脸庞白皙干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如细雪弥天，头发淡灰微卷，安静乖顺。

        她的身形也更窈窕修长，不似雪族人那般魁梧。

        她给族长喂了水，又用帕子擦干净胡须。才对着无邪和无涯行礼离开。

        门外的波波还戴着头罩，女子将一个装有滑轮的移动取暖炉推到她身旁，又对着波波比了个缩肩畏寒的姿势。波波明白她是在问自己冷不冷，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冷。

        那女子将手放在面部，做了个推开的动作想让她取下面罩透透气。

        波波摇摇头：“我不能取掉面罩，这个也不需要。请拿走吧。”她指了指那个取暖炉。

        女子听出她的声音是女子，做了福就推着取暖炉离开了。

        房间里，长老扶着族长坐起身，又给他披了件毛毯。

        “二位殿下，恕我失礼，我已经下不了床了。”族长说道。

        无邪：“无妨。我们也不方便在雪域逗留太久。族长，你说你们违规多制造出的冰缂全部销给了黑市，哪方的黑市，交接人是谁？”

        族长是长着络腮胡的老人，每呼一口气都像是个破烂的抽风机，他告诉无邪收货的人来自妖界，名字叫虺黎。

        无邪淡笑了下，他道：“虺黎在妖界打造了条冰缂通道，这条通道的用量是一万kg。他要再买五万kg的冰缂也的确是很有可能，毕竟他们在离恨幽都还关着两万妖兵妖将，想把他们弄出来，一身隔绝检测的冰缂战衣是必要装备。”

        无涯站在两方对角点，面无表情的盯着三人，虺黎已经被神卫营的人进入冥识查问，那冰缂通道完全是一位高阶神人的手笔，高阶到虺黎有关于他的冥识记忆都能被抹去。

        族长又凄苦的说着雪域灵力值弱，雪族这几千年人口暴增，光要维护冰堡就是一笔巨大开销，他不得不接受私卖冰缂，罪在他一人，并愿受任何程度的处罚。对于神卫营折损的三位神将，雪域给出的解释是族长突然暴病传言成了暴毙，以至于雪域启动应急防御备案，警戒顶级的士兵们把神域调查人员当成入侵人员，才发生了冰封的误会，那三人是不知地形误入冰阵殒命。

        无邪仍旧浅笑表示让他安心养病便要带着无涯离开，族长却叫住他，说道：“殿下，我在神域新闻中看到了万灵之皇复制繁衍的孩子，他叫泽浣，对不对？”

        “复制繁衍？”无涯疑惑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所谓复制繁衍。

        族长盯着他，笑得无比真诚地解释：“复制繁衍的意思就是单体繁殖，他就是他父亲的再生体，总有一天他会带出他父亲也就是他前几世的记忆，关于杀戮与仇恨的记忆。曾经雪灵族为了生存选择站在神域一方，得罪了他，如今沧海桑田，我们希望能与他和睦相处，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见到这位正仙，让我们有机会澄清误会。”

        无邪直接拒绝他道：“我想没这个必要，你说他是复制繁衍的再生体。可通过神域飞升及进阶体系之后，天地承认他是新生且独立的个体。如果他在意曾经，早该来找你们。”

        在神卫营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无邪盯着远处的冰堡，环形向西的建筑群如传说中的水晶城，灯火通明下的冰堡如梦幻之境。

        玄瑛从天归来，对无邪汇报雪域十个驻军营地的人员异动。

        无邪问她被冰封的情况，她解释是当时她想进入冰缂制造区，实地查看生产情况，正当他们要返回冰堡时又接到留守在冰堡人员的消息称雪族族长在看到泽浣真身吐血之事，雪族的人当时乱做一团，冰缂生产地所在的冰川更是警铃大作，一条原本没被标注出的通道出现在几人面前。他们当即跟进查看，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冰封伏击。

        听到此，无邪和无涯更加坚定冰缂就在雪域。无邪让玄瑛进入冰堡继续核实冰川耗损量与冰缂生产量。

        无涯共建了个低阶冥识境对无邪说道：【从上次天战至今神域一共进行过五次对抗演练，其中三次全军参加，但对抗记录与对抗计划不符。有人将正规军的装备发放给守卫军，而实际演练时却并未上场。装备也没上交。】

        无邪：【守卫军，是负责三大神宫的守卫军？】

        无涯：【是，都是假东阳搞出来的事情。如果六年前我们没能识破假东阳的把戏，把久孤拘魂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无邪：【这件事要处理干净，不能攀扯到久孤身上。巫妖做了个局，把妖界牵扯进来，还想染指人间。他们想借神域的手，控制三界，包括神域。】

        无涯：【不行就让羽灵族打进来，让雪域自爆武器和冰缂。我们要处理掉这些万灵族的遗祸。】所谓神卫营监控无非就是监控三界异常能量场，但因雪山冰川能掩盖能量值，整个雪域就是极佳的隐蔽掩体。深埋在雪地之下的神器，神卫营无法监控。

        无邪斜眼睨着弟弟，想到了阿炳，半晌道：“泽浣估计不想连累羽灵族。”

        “那也没办法！”无涯想起雪族族长说的话，恨生杀意：“他居然敢说泽浣是万灵之皇再生，就是想置泽浣于死地！我想和泽浣安个家，可安家之前总归要把地扫干净！”

        无邪说道：“让战备司的人来调查，出份报告。解散雪域武装，让雪域成为第二个妖界。雪族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产冰缂，只要有能力保护冰缂生产地就行了。”

        两兄弟在雪风中又谈了会儿，夜更深，雪域的能量非但能产生冰缂的原料冰川晶体还能带来零下六十度的极寒。无邪想波波还是凡躯不能跟他们比，遂对波波说道：“你，进帐篷休息。”

        坚守岗位的波波方从暴风雪中退到无邪的帐篷。

        无涯惊骇地指着钻进大哥帐篷中的守卫：“他他是谁？”

        “我守卫啊！”无邪略有心虚。

        见他也要进帐篷，无涯慌忙拉住他急道：“大哥，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累了一天，进帐篷休整下不可以吗？”无邪低语，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做贼心虚，还想偷腥？！

        无涯拽着他的衣袖，急道：“别，大哥，我大嫂还在神域等你了，你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无邪忍住笑指着从天而降的战备司的人道：“带着你的人好好做事，瞎猜什么？”

        无涯干脆抱着他急道：“哥！你别看我大嫂遇事能断腕，什么都是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可种件事真不行。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第一个跟你翻脸。”

        无涯说罢对着帐篷吼了声：“那个谁！你给我滚出来！敢有非分之想，我把你脖子拧断！”

        波波没办法脱去面罩露在帐篷外对无涯说道：“好弟弟，这份情我记下了。小声点，去做事吧！”一口雪风灌进她口鼻，刺痛延伸至整个胸腔，让她窒息，她慌忙带上面罩退了回去。

        无涯愣在原地，大嫂怎么下界了？他整理下无邪的衣襟，讪讪而道：“不打扰二位休息。”

        冰堡内，雪族少主踏着雪风回到房间，壁炉内的火焰幽蓝如冥火没有融化冰墙却让整个房间温暖无比。他脱去大氅，露出精壮的身体线条。他看着无邪等人的帐篷，和外围神卫营警戒人员讽笑了下，神域太子连冰堡都不敢住，胆子太小。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脚步很轻，轻到没有声音。少主却连头也回抬的问道：“老头儿今天怎么样？能吃下饭吗？”

        灰发哑女来到他面前，朝他摆了摆手，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又摆了摆手。表示老族长除了吃不好，睡觉也不安稳。

        少主冷笑道：“居然真有被吓死的，卖主求荣的狗东西。”他见哑女躬身行礼想要离开，又道：“今晚别回去了，长老会一直留在他的房间，他们谈事情的时候是不会让你进去伺候的。”

        哑女闻言略带惊恐地朝他摆摆手。

        少主蹙蹙眉拉着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他盯着她那双淡灰的眼眸道：“他欺辱了你那么多年，现在终于熬到他快死了。你是不是该学习下如何成为我的正室？冰堡的女主人？！”

        他扯掉她的外袍，脱去她的襦裙，长长的灰色卷发裹着她纤细修长的身体。清冽的体香随着衣衫皆尽荡漾，她后背上有两道呈倒八字的疤痕，像柳叶上趴着两条丑陋的虫，那是被折断的羽翼留下的印记。

        哑女趴在床上双手抓着枕头任凭少主轻吻她背上的两道伤痕，她望着窗外西面的沃野，安静又温顺。但这份了无生趣的顺服却让身上的男人有些心痛，他让她面对自己又抓起她纤细的手腕，引着她抱着他那肌肉矫健的腰肢。

        “阿羽！”他埋在她柔软的身体里，沙哑呢喃。

        这个名字让哑女打颤，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发出了类兽的哀鸣。

        少主将她搂得更紧，不断地安慰她：“阿羽，别怕，都过去了，没有人再伤害你了！”

        哑女仍旧望着窗外、也始终望着窗外，冰堡的正对面是冰原。又急又密的雪幕挡着她始终都望不到的冰原。她失去了羽翼与喉骨，再也无法鹤唳过风雪，回家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即便家近在咫尺。

        冰原，泽浣跟着阿炳来到羽灵族的聚居地。

        聚居地位于一处被雪山环抱的平原，从西北而来的寒风被雪山阻挡，平原内风雪稀薄。平原中央有汪温泉，地热随着温泉汩汩外溢，临近温泉的周围甚至长着些许碧草。温泉之上凌空立着一颗高大的针叶树。

        黑色树根笼罩着温泉深入地底，根系庞大如血管盘虬，奇诡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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