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收完手机后就是发新书，军训服还有校服。

        班上开始变得乱糟糟，帮忙发书的男同学在过道来回窜，没多大会儿功夫，高朕桌上就已经堆积了一大堆新书。

        拆掉新书表面的塑料纸后，高朕靠近书，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新书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很奇怪，高朕就是爱闻。

        不过今天的新书还夹杂着一股辣条味道，这股味道已经在教室飘了差不多两小时了，高朕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前桌的后背。

        辣条转过身：“嗯？怎么了？”

        “同学，什么辣条这么好吃，能吃两小时？”高朕装作有点好奇的样子，潜台词其实是，能不能差不多得了，赶紧吃完赶紧扔。

        辣条一听，从抽屉里掏出还剩下的小半包辣条：“来，来一根，这玩意儿有嚼劲得很，我一包能吃一整天。”

        “来，别客气。”辣条说着，挤出来一根，伸到高朕面前，“张嘴。”

        高朕上半身往后倾斜了一点：“不了，谢谢。”

        在一中有一个“黄金五分钟”的说话，这是特属于高三学生的。

        饭点提前五分钟，起床可以晚五分钟，晚自习下课提前五分钟。

        总之就是，高三的学生，一切都有五分钟的特殊待遇，高一高二的学生不得有怨言，这就导致一到饭点，高一高二的学生就像恶鬼投胎一样，唯恐吃不上饭。

        比如此时。

        高朕拖着自己还不利索的双腿，在路上慢慢的行走，身边一会一阵风，全是路过奔跑的学生，他们沉默，一言不发，眼神坚定，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包子馒头酱香饼，炒菜炒面蛋炒饭。

        随便一个都可以哦，只要别是只剩一个鸡蛋一大锅的黄瓜鸡蛋汤。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耶~”

        广播里播放着神曲。

        已近黄昏，夕阳周遭的云朵渐染上一点点的粉红，塑胶跑道的塑料味已经没有午时高温下那样浓烈，稍许微凉的风拂面而来，散去身上的余热，舒适安逸。

        高朕看着密密麻麻朝食堂奔涌的人群，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是她即将奋战三年的战场。

        孤勇却不寂寞。

        几千名不认识的陌生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奋力奔跑，无形中互相施加压力却又给与陪伴。

        多青春啊！多美妙啊！

        …没抢到饭。

        高朕觉得有必要像学校提个建议，以后食堂的饭得多准备点，饿到祖国的花朵儿可不好，这高中还在长身体，压力又大，吃饭是多么重要又神圣的一件事情。

        一中有好几个小卖部，分布在宿舍，食堂，教学楼以及靠近半边山的操场旁边。

        挑了一个蓝莓味裹着紫色色素的面包后，高朕不想边走边吃，索性在小卖部旁边的体育器材收纳的小房间找了张空凳子坐。

        “靠！我要被卡死了，你赶紧过来救我！”

        一声怒吼打破寂静，高朕啃面包的姿势停住，她挪动腿缓慢走到窗口。

        一个男生正卡在两根铁栏杆中间，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在那挣扎，进退两难，上半身是侧着的，下半身又似乎是正对着，身体扭来扭去，手上还拿着手机。

        “抢饭有你兄弟的命重要吗！”他又吼了一句。

        即便是侧脸，高朕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

        高朕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走出小房间，从旁边的小道穿到肖锦面前站定，也不知道是卡这里卡了多久，肖锦情绪有点暴躁，对着手机狂吼。

        “需要帮忙吗？”高朕轻咳了一声。

        狂躁不安的肖锦听见人声，明显顿了一下，他停止挣扎，因为头卡在两根栏杆之间无法动弹，只能尽力转动眼珠斜视高朕。

        看清来人后，他回到：“谢谢。”

        说完兴许是觉得自己这幅不太赏心悦目的样子被高朕撞见，有点丢人，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这姿势又…

        高朕绕着肖锦环视了半圈问：“是推还是拉？”

        “死命给我往外推，这破学校，谁爱上谁上！”肖锦愤恨的说。

        “拉进来，十块，推出去五百。”

        “你逗我玩呢？滚！”尽管高朕并不能看见，肖锦还是用力的翻了一个白眼，随后他对着手机继续吼：“你多久能过来？快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中断，手机屏幕黑掉。

        “喂？说话！喂？”肖锦艰难的瞥了一眼手机，然后像个傻子一样拿起手机在铁栏杆上敲，仿佛这样敲敲，自动关机的手机能够再自动开机。

        他火气蹭蹭往上冒，大有一副能够烤熟一只鸭子的趋势。

        知道他在气头上，高朕没有跟他计较“怎么说？我还滚不滚？”

        肖锦安静了几秒，在尝试压住自己的怒火，他叹了一口气，脸抵着栏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推吧，我出去了找个银行取钱再给你…谢谢。”

        “不赊账。”高朕说。

        “身上没那么多现金！”肖锦嗷了一嗓子。

        高朕双手一摊：“你也可以选择进来，只要十块钱，童叟无欺。”

        肖锦眼睛一闭，三秒后睁开双眼，咬牙切齿的说：“我屁兜里有钱，你拿吧，拉我进来。”

        高朕刚移动一步，肖锦立即出声警告：“你要是敢乱摸，是要赔钱的哈。”

        “我从来不当赔钱货。”

        扔下这句话，高朕开始活动手腕，活动好后，伸出手拽着肖锦的胳膊，先是尝试性的拉了一下，没拉动。

        “你装什么娇滴滴呢？使劲拽啊，就你这劲儿能拉进来，我自己就挣脱了，也不至于被困十几…”

        高朕突然气沉丹田，用力一拽。

        “哎…”疼痛打断肖锦的话。

        他倒吸一口气，又喊：“行吧，慢慢来！”

        “哦。”高朕应了一声，发现单凭手的力气不太容易，又将左脚抵在栏杆上借力，咬紧牙关，再次将力气拧成一团儿。

        伴随着一声的惨叫，肖锦滚了进来。

        突然的惯性使高朕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墙壁。

        肖锦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没事吧？我看看撞伤没。”刚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奥，不合适，不好意思，说快了。”

        高朕摇头：“其实没事，不怎么疼。”

        真不怎么疼，比起后背，刚才左脚抵在栏杆上的膝盖更疼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劲过头了，还是下午伤得比想象中的严重，膝盖关节与关节之间感觉像充气了一样，疼，但疼得一点都不干脆。

        “没事就行。”肖锦说。

        “但要加十块。”高朕一本正经的回到。

        肖锦喉咙里发出笑声：“行。”

        从兜里拿出现金，付过账之后，肖锦本来打算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停住看着高朕：“刚才我被卡了十几分钟，情绪不好吼你了，对不住了。”

        “我没放心上。”高朕说。

        肖锦点了点头，转身从过道走了出去。

        高朕活动了一下左脚膝盖，应该问题不大，不动的时候还好，是能够忍受的疼痛范围之内。

        她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替自己的膝盖委屈。

        是不是以后也得想个办法，学小燕子那样，整个“跪的容易”，赵霞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动不动就让高朕跪牌位。

        很多时候，高朕都更希望赵霞用她手里的拐杖痛痛快快的打一顿。

        偏偏赵霞从来不打她。

        直起身子后，肖锦又重新出现在面前，站在距离自己半米的地方。

        “嗯？怎么，还要再钻一次？”高朕说完，看向刚才肖锦被卡住的位置，那两根栏杆比其他栏杆间的间距稍微大一点点，不过，并不是很明显。

        不是拥有一颗迫切的冲出“牢笼”的心，还真发现不了。

        高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上，我守着，再卡住了，我再拉你一次，不涨价。”

        “别埋汰我了。”肖锦说完蹲下，“背你去医务室看膝盖。”

        奥，是担心自己的膝盖。

        高朕拉近距离，拍了拍肖锦的背说：“不用去医务室，扶我回教室就行。”

        肖锦转头：“确定？”

        “嗯。”

        一中每个饭点的时间都是35分钟，除了午饭后回宿舍午休把控得不那么精准，早饭和晚饭回教室的时间非常严格。

        学生们一股脑冲进食堂，又匆匆赶回教室。

        高中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让人觉得金贵，总是在赶，在追，越使劲越抓不住，反而不与时间赛跑的人，觉得时间太多，多到乏味，多到打发不了。

        肖锦抓着高朕的胳膊，一路上始终礼貌的和高朕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

        途中，有以为是早恋的老师路过，总要停下来询问，肖锦和高朕都一一耐心的解释是膝盖受伤了。

        停停走走，卡在最后两分钟，回到了教室。

        时间6点29，刘志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往教室看了一圈，冷哼一声，关掉教室后门。

        不一会儿，教室外面走廊传来刘志的声音。

        “棒，棒，棒，真是棒极了！”

        辣条在前桌笑得颤抖，转头跟她同桌说：“反话小王子又要开始了。”

        反话…小王子？

        高朕也扯出一点笑容，这外号取得，嗯…贴切。

        “很优秀啊！几位同学。”

        “准时到的同学是不是应该向你们学习学习？”

        “哎哟，是不是学校没有算好吃饭时间，让你们为难了？”

        “不好，不好，这样不对，你们可是祖国的栋梁之才。”

        ……

        “老师，我就是吃了接着拉，没有注意到时间。”一个男同学的声音响起。

        “那下次试试拉了接着吃？”

        教室里一阵哄笑。

        刘志提高了声音，很明显，是要教室里的人一起听。

        “以后就是正拉着，也得给我把屎夹断了，立马进教室！你们的时间不单单属于你们个人，这里面有父母的心血，老师以及学校的心血，我希望你们做一个守时的人。”

        “今天第一天，我也不跟你们较真，吃喝拉撒的时间学校都有算过，特殊情况可以理解，但少给我一三五上午特殊，二四六下午特殊，你们的老师不是白痴。”

        几名同学被教育了一顿后，面红耳赤的进了教室，低着头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刘志背着个手最后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每天六点半到七点是总结开班会的时间，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你们自习。”

        “你们的晚自习七点十分到十点二十，四节，十一点准时给我回到宿舍躺平睡觉。”

        站着有点累，刘志拉开讲桌前的凳子坐下：“明天开始一周的时间，白天军训，晚上老老实实掐准点回教室，你们别指望军训有玩的机会，我不知道别的学校怎么安排，但在一中，就得听一中的规矩。”

        “自习，该说的白天都说了，自己看看新书。”刘志手一摆，二郎腿一翘，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高朕抱起桌上的一大堆书，放在腿上，开始署名。

        每写好一本，就端端正正的放回桌面，写完之后，又将自己书包里的计算器拿出来，放在桌面的角落。

        好像大家上了初中后，就不怎么用计算器，但高朕保留了这个习惯，有些没有必要的手算，用计算器可以节省时间。

        高朕正在犹豫是先预习数学还是物理，就看见一截白色的数据线从旁边推过来，肖锦偷偷摸摸的看了讲台一眼，压低声音：“帮个忙，那个插座离你近一点，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高朕的位置靠近墙，她往后看，发现确实有一个插座，就在垃圾桶不远的地方。

        “万一发现被没收了呢？”高朕问。

        “不会，垃圾桶挡着，要不，再用本书遮一下？我着急用手机联系人。”

        高朕接过手机和充电器“行吧，反正是你的…”

        前方讲台忽然传来凳子的挪动声音，紧接着，脚步声。

        越来越近。

        肖锦马上抬头，又瞬间缩回脖子：“我去，来了。”

        情况相当危急！

        高朕始终抵着头，没有探出小脑袋，她迅速将上半身压低了一点，手掌一翻，手机连带着充电器塞进了内衣，看都不看前方一眼。

        大多数学生就爱多看那一眼，暴露目标，暴露心理。

        幸好课桌上的书堆得够高，今天穿的t恤是宽松款式。

        “你……”

        肖锦刚蹦出一个字就不得不马上收住自己的声音以及震惊的目光，刘志双脚已落在肖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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