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鸢十四岁（17）

金属壳的喷雾放回医药箱时发出一声脆响。

        “不如说说红宝石耳钉里面的那个‘小玩具’是怎么回事吧。”

        太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房间的面积只有这么大，阿鸢伸手就能碰到桌子旁边的冰箱。

        “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她瞥了一眼明显就是在装傻的太宰决定换个话题引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冰箱门。

        “不要告诉我是你是因为好奇流浪汉住在集装箱是什么感觉，所以特地跑过来想要尝试一下。你以为自己是住在箱子里的流浪猫吗？流浪汉都不会来这种人都没有的地方的，阿治。”

        不出所料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盒蟹肉罐头像是摆件一样放在里面，勉强让电力不是白白浪费。

        蟹肉还是太宰常吃的牌子，其中一个开着封口。

        阿鸢在冰箱柜浓郁的蟹肉腥甜气味当中嗅到了一丝浅淡的酒精的味道。

        她狐疑地问道：“你不会之前还偷偷喝酒了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

        喝酒是没人管的，但是空腹吃蟹肉外加喝酒，怕不是想得胃溃疡吐血，早点被送进医院呢？

        “那个啊，”察觉到阿鸢言语中暗藏的危险，太宰眨了眨眼迅速说道：“之前随手把用过的酒精瓶放在冰箱里面忘记拿出来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气味吧。”

        和耳畔红宝石同色的清亮红眸看着太宰。阿鸢暂且选择相信他的说辞。

        “住在这里无论上班还是买东西一点都不方便吧？你睡觉的时候那么容易被惊醒，下雨天这么吵，真的能睡得着吗？”

        不得不说阿鸢猜的很对。

        集装箱是金属外壳的中空构造，前几天恰好是雨天，接连不断的雨点落在箱子顶发出的噪音让睡眠极浅的太宰几乎是彻夜难眠。

        “回□□的宿舍吧，跟我一起回去。反正住宿和家具花得都是boss的钱，没有什么可惜的。”阿鸢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会让森首领听了感到辛酸的话。

        “或者告诉我你非留在这里不可的原因。”阿鸢注视着太宰：“你总是要给我一个留在这种地方的理由，不然就只好像刚刚那样直接把你带走了。即便不是boss的命令，我也很乐意这样做。”

        轻缓的嗓音带着太宰熟悉的令人安定的温和，一点也没有来之前在他想象中阿鸢可能会有的愤怒和责怪。

        “我才不是想要留在这里呢！”

        在察觉到阿鸢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之后，太宰头顶不存在的飞机耳几乎是立刻支棱了起来。

        他语气带上了几分愤愤不平，像是遇到委屈找最亲近的那个人喵喵着控诉一样。

        从小到大阿鸢对太宰的纵容让他一点一点变得骄纵，即使天性中的悲观使然，太宰对待所有的感情都持有悲观和小心翼翼的态度，但是这种潜移默化的纵容让太宰的行为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肆无忌惮。

        “这里连卫星都没办法定位，周围到处都是垃圾和老鼠，我才不喜欢这里呢！”太宰鼓起脸，手使劲地拍打着怀里蓬松柔软的枕头：“既然大家都想远离我，那我也要离他们远远的。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他们的蠢脸，谁都找不到谁不是正好吗？”

        “小鸢也只和中也在一起，根本不来找我，甚至还在港|黑交了新的朋友！”

        想到那个叫做阿呆鸟的奇怪家伙，太宰越来越不高兴。

        也许确实还没有成为朋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不是这个，还有下一个人。

        这像是一种近乎必然的预兆，或者说是敲响在太宰心上的警钟，让他从之前尽力维持的恒定假象支离破碎的警钟。

        万一他就不会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了呢？

        人永远是在变化的。

        太宰可以根据一个人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言行当中，推测出他的心理和想法，预测出他可能的所有行为。

        甚至再过分一些，他可以操控那些人的思想和情感，让那些人做出自以为的决定。即便现在还没有成长到这种高度，但是太宰有这个自信，未来他可以做到。

        但前提是那些人都不是阿鸢。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靠他用以往的操心术一直维持下去的，那么和他说话对他微笑、和他一起生活的人究竟是谁？那还是阿鸢吗？

        一片森林，砍掉一棵树的时候是一片森林，砍掉两棵树的时候也是一片森林，砍掉一半树木还是森林……但如果砍到只剩下二十棵树、十棵树的时候，森林还能被称为森林吗？那么从砍掉第几棵树的时候开始，森林又不再是森林呢？

        太宰不敢去赌他能百分百地把握这期间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他也不敢赌到了最后他是否还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欲望，所以他绝对不会对阿鸢用所谓的操心术。

        但另一方面他又畏惧着两人关系会逐渐走向疏远甚至破裂。只要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太宰就开始感到难言的恐惧逐渐攫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被阿鸢发现他试图自杀和阿呆鸟的出现都只是引发情绪爆发的导火索罢了。

        ……不可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只有一丝破裂的可能性，在那之前他也会尽所有能力把这种可能性给彻底扼杀。

        明灭的灯光照在集装箱狭小的空间，太宰整个人融入到深沉的暗色当中，神色无端多出几分阴翳。

        毕竟比起被幼驯染突如其来的上门拜访打断的慌乱，藏在看似偶然般巧合下的精心算计显然才更符合“太宰治”这个人的人设不是吗？

        若是按照常规方法，太宰应该选择和阿鸢坦露心声并且真挚道歉，然后达成和解。然而太宰实在是缺乏对所谓“常规做法”的认同和勇气，或者可以说是敬而远之。

        让太宰这种生物坦露心声，怕是比他自杀成功还要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太宰选了另一种方法，只是缺少一个解决这种可能性恰当的时机。

        藏着窃听器的红宝石耳钉只是提供了这样一个独处的时机。无论有没有森先生的命令，只要小鸢发现了耳钉的秘密，那么来找他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毒瘤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矛盾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如果现在不能解决，那么到了之后恐怕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在所有可能性的预测当中，现在这种情况都是最好的走向。小鸢并没有生他的气，而他只需要挑破矛盾，然后……

        等待处决。

        处决。到了现在，太宰也是这么认为的。仿佛引颈受戮般等待来自阿鸢的决定，已经确定了阿鸢仍旧是偏爱着他的，所以现下无论是迎来何种结局他都会欣然接受。

        “那明明是你在躲着我不见面，怎么就成了我的过失了？”

        倒打一耙的太宰露出了比阿鸢更加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我不去见小鸢，小鸢难道就不能主动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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